醉仙阁,凌霄的卧房里,点了一盏灯芯被调的小小的油灯。朦胧暗淡的光线下,炎婉儿和阿满两个孩子正在熟睡。
严清歌坐在床前,看着两个孩子的睡颜,一时间有些痴了。
凌霄穿着白色的中单,握了握严清歌的手,压低嗓子道:“清歌,你也歇歇!”
“我睡不着啊!”严清歌憔悴的笑了一下:“我心里现在好难过。”
她重生前,便是因为错信了人,才落得最后的那个下场,谁知道重生以后,还是差点因为同样的原因阴沟里翻船。
若是昨晚上她没有反抗,被关进了炎王府,第二天两个孩子肯定要从凌霄手里被接回来,给囚禁在别庄一辈子。
到时候,谁来救回她的丈夫,谁来救回她的晟儿?
经过这件事,她算是彻底看透了,柔福长公主是那样自私又毒辣的一个人呢!想她当初还指望着通过柔福长公主办事儿,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凌霄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出声,免得严清歌更难过。
她打小的时候就被她母亲教导过,惹了柔慧公主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让柔福长公主不高兴,因为惹了柔慧公主,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招惹到柔福长公主,下场可不是一般凄惨。
也只有严清歌傻傻的,一直以来都以为柔福长公主是好人。不过,她自己不是也想错过么,严清歌才嫁的时候,她不也以为严清歌嫁进炎王府,柔福长公主就会将严清歌当做一家人了么?没想到事实证明,完全不是那回事。
两个孩子睡到天亮,阿满先醒了,一睁眼,就看到母亲坐在床边。
他揉了揉眼睛,欢快的大叫一声:“娘亲!”飞扑到严清歌的怀里。
这小子可不轻,一身肉很是结实,差点把严清歌冲的没抱住他。
炎婉儿给阿满闹醒了,眨巴着眼睛爬起来,满脸惊喜的看着严清歌,凑上前,对她道:“娘亲!娘亲你回来了,婉儿好想你。”
严清歌一手抱着一个,好半天了,炎婉儿才想起昨天受的委屈,忽然嘴巴一瘪,哭了起来:“娘亲!你昨天去哪儿了,有坏人欺负婉儿和弟弟。”
炎婉儿一哭,阿满也想起昨天的事儿了,哇的一声跟着嚎起来。
昨天的事情,严清歌已经听凌霄说过一次了,但看到两个孩子哭成这样,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她赶紧哄着道:“别哭了!娘亲给你们做好吃的呀!”
“阿满要汪汪!要咯咯!”阿满抽抽搭搭道。
“好啊!那娘亲给阿满做汪汪,做咯咯。婉儿要什么?”
汪汪和咯咯,是严清歌给阿满手缝的玩具,想到那些婆子们居然毒到连小孩儿的玩具都不放过,严清歌心里就是一阵恨意袭来。
炎婉儿抱着她胳膊不放,好像只要她一松开,严清歌就会消失了一样,摇头道:“婉儿只要娘亲,不要旁的。”
严清歌心里一阵柔软,这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养着养着,神态气质,都跟她越来越像,也特别的依赖她,总是会做出特别贴心的举动,让她对这孩子也生出无尽的好感来。
“娘亲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们自己在家了。”严清歌含着泪,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各自亲了一下。
将两个孩子收拾好,严清歌和凌霄一人抱了一个,回到严记绣坊去。
虽然昨天那些婆子们接到命令后,已经将屋子中搞乱的东西尽量物归原位,可是有很多东西还是没办法复原了。
看严清歌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七个男子,惊魂未定的丫鬟和绣娘们都跑过来,给严清歌磕头,问着严清歌有没有遇到危险。
严清歌先是抚慰了一番众人,叫怀菊取了钱,给大家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压惊,然后才回到自己屋里。
连翘还在屋里没出来,但她听外面的响动,就知道严清歌回了。
一看严清歌进来,她就跪在地上,道:“娘娘,一切安好。”
严清歌便知道,屋里的暗道根本没有被发现。
那暗道做的精巧极了,而且放在墙角伪装的落地大柜子又高又沉,四壁还包了精铜,当初将它挪过来的时候,共用了十几个壮汉抬,那些婆子们再厉害,也撬不动半点,甚至连推一推都做不到。
这下严清歌最后的担心都没了。
她点头道:“连翘,你做的很好!”
歇了一会儿,换上身衣服,严清歌洗把脸,理了理思路,出门交代人做事儿。
她先是将炎王爷给她的令牌拿出来,用锦缎包住,放在盒子里,贴上封条,交给下人:“把这令牌拿去别庄交给炎王爷!再叫人去一趟宁王府,叫那些原来是炎王府下人的都回炎王府去,就说两家以后要分开了。”
接着,她又道:“多备着车马到别庄和城里的炎王府,将我和小王爷的东西清点了,拉回宁王府。”
屋里听令的有十几个丫鬟婆子,她们中大部分都是严清歌新买的,但是也有一两个原是炎王府的人。
严清歌的意思,是要两家分开过,而且,还要将原本炎王府的人都赶走。
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严清歌不再相信炎王府的人很正常,可是她们一直跟着严清歌,就这么被赶回去也太没脸了,以后也会被一直留在炎王府的下人排挤笑话。
连翘想了一下,附耳对着严清歌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严清歌点点头,道:“除了昨晚我带回来的七个家将,还有鹦哥,他们八个留下来,这儿别的炎王府来的,跟车一并回吧,以后不要来了。”
昨天出事儿的时候,连翘看的分明,鹦哥被打得很惨,甚至被打昏后又用凉水泼醒,被人逼问严清歌的秘密,她也没吐露半个字儿。而连翘可以确定,鹦哥其实是知道什么的。昨天足以证明,鹦哥对严清歌忠心不二的,可以留下。
幸好,严清歌这些时日已经渐渐将之前的炎王府老人打发了,现在剩下的炎王府的人并不多,倒是没有出现哭声震天的情况。
当日下午,就有浩浩荡荡几十辆车子朝炎王府别庄行去,他们的任务,便是拉走属于严清歌和炎修羽这个小家的东西。
严清歌交代了,除了她的嫁妆和炎修羽特别喜欢的几个小物件儿,以及她从青州带回来的那匹幻影,旁的东西,全都留在炎王府不要拿。
大家都知道,严清歌是不想占炎王府的便宜,这家分的,干净利落。
甚至连严记绣坊另外一家店的房契,也被严清歌交还给了炎王府。福祥街这家店,是严清歌动自己私产买的,但那家店当初是炎修羽瞒着她买来哄她开心的。
炎修羽心眼大的很,即便成亲了,也没有什么两家人的意识,花钱总是在公账上支出,而不是在他们两人的小账本上拿。
柔福长公主的院子里,一阵鸦雀无声,甚至连炎灵儿都被婆子抱出去,怕她惹到柔福长公主不开心。
柔福长公主有些百无聊赖的玩着一副围棋,脸上照样是淡淡的表情,不太看得出她的悲喜。
正在这时,一个姑姑走进来,对她通报道:“娘娘,宁王妃娘娘那边儿东西都上好车了,马上要走了。我们要不要去查一下,看有没有带走什么不该带的。”
这姑姑的嘴脸,着实是可恶,但柔福长公主却不呵斥她,淡淡道:“叫人瞧瞧吧。”
这姑姑一笑,又一脸神秘的献计:“长公主殿下,我叫人问过了,昨天带头站出去那个吴城,他十四岁来咱们府里做家将,本来是周边县里的人,现在将全家都搬来了京城,就住在外城,只要把他家人拿捏在手心,不怕……”
“住嘴!”清雅里带着丝愠怒的男声响了起来。
炎王爷大步跨进来,看着那姑姑,道:“这里不是元英宫,方才不管你说过什么,都给我吞回去!”
那姑姑一惊,心里擂鼓一样,吓了个半死。
别看平时炎王爷温吞的很,还爱掉书袋,对老婆孩子逆来顺从,但是真发起火来,可是吓人的紧。就算她是柔福长公主从少女时期住在元英宫就用的老人,也怕炎王爷动怒。
柔福长公主听炎王府提起元英宫,知道自己做的过火了,不敢看他,偏过脸道:“你朝我凶什么呀!”
“福儿,现在早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你有我,有灵儿,我们是一家人,这不是你曾经梦寐以求的么?这还不够么!”炎王爷心疼的看着妻子。
柔福长公主不敢正视炎王爷。她嫁给他的时候,曾经说过她会改,会把心里那些阴暗收起来,会不再步步为营,招招算计,会不再动不动伤害旁人。
这些年,她基本都做到了,甚至将自己关在家里,极少出去。但千防万防,却在没在意的情况下,对炎修羽的妻子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她完全忍不住呀!
炎王爷仿佛洞悉一切,他温柔的坐到柔福长公主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道:“福儿,你看,你这些年不是对修羽就很好么?为什么不能像对修羽一样对待弟妹。”
柔福长公主蠕动一下嘴唇,终究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对炎修羽何尝没有利用过。借着他年幼,她曾挑唆他做过一些自己不便下手的事情,直到后来炎修羽越来越大,她以为自己生不了孩子,将他当自己的孩子养,真正对他有了感情,才收敛起来。
这些事情,都是炎王爷不知道的。
柔福长公主自嘲的在心底笑了笑,破罐破摔的想着,这世界那么大,但也许只有在炎王爷的心里,她才是个好人吧。
但她早就习惯了,不是么?
...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