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树茶馆的一楼之内。
桌子与板凳齐飞,飞溅起来的木屑有跳上二楼的。
扶子初连忙让人先把上楼的两条路给拦住了,又把他们屋子里的门给关严。
等到京兆府的人过来的时候,大柳树茶馆内,已经是一片废墟。
撕扯的打架的,你拽我的头发我咬你的手。京兆府的李大仁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掰扯不清的官司。
索性把所有人都给抓了回去。
扶子初他们看人走了,这才扶着顾南青出来。
“啧啧。”顾南青咂嘴摇头,“这可比宫里的杂耍都热闹。”
哪里是打架?分明是拆楼啊。
扶子初则是沉着脸色,心里面无比庆幸,今天是自己跟着过来的。
要是放她一个人出来,像往日一样跟那说书先生吵一架算是好的。
这些人手脚无情的,万一磕到碰到了。
那才是要翻了天了。
楼下的地上下不去脚,扶子初把人抱着,挑了平坦的地方下脚,这才出来。
外面有扶家的管家过来接人。
这边出事的消息传到了扶三夫人的耳朵里面。
她的宝贝儿媳妇和小金孙可都在呢。
连镖局的人手都派了几个过来,方才京兆府的人手不够,还有几个跟着去帮忙捆人的。
顾南青道:“咱们回大宅吧。”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婆婆心疼她,她也知道不让长辈担心。
两个人跟着老管家回了大宅,才没多久的时间。
大柳树茶馆的公断出来了。
打人的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
明白的就是为了教训唐一德的满嘴胡喷而来的。
“那唐一德无聊编这些干嘛?”顾南青不解的问道。
扶子初道:“编的?那可不光是编的。”
要是那说书的说的全是假的话,贵妃娘娘也不会动这么大的怒气了。
“都是真的?”顾南青惊愕,“那咱们府上的事情也是真的?”
唐一德讲的可不光是郇家的发家史,还有他大伯扶首辅和皇贵妃的暧昧情绪呢。
扶子初被问的哑然,长辈的事情,真真假假的,他也不好去多说什么。
“那得你去问问娘了。”他回答补上来,只能把事情往他娘身上推。
“我不去。”又不是傻子,她去问这个?
看她犯小性子,扶子初在一旁又交代两句:“这些日子你可别再出去乱跑了。要不瞧方才娘的阵势,再出这种事情,她怕是要咱们回来住了。”
顾南青点头。
“你说,唐一德背后指使的人,是谁?”敢往当朝贵妃娘娘身上泼脏水,一个小小的说书先生可没有这种本事。“皇后娘娘?”
“未必是皇后娘娘。造这种谣言出来,受最大影响的可不是皇后。”
“他们的目标是大伯父!?”顾南青恍然大悟。
扶子初点头:“郇家的事情是小,他说的更详细可是咱们家的事情。真真假假的掺和了说,知道的听个热闹,不知道,恐怕早就记在心里面,当成真的了。”
把大伯父跟贵妃娘娘牵涉在一起,不管多么假的编造,只要传了出去。
那他们扶家,可就坐不安稳了。
他今日陪着一起过去,就是为了看看到底是谁,敢指使唐一德败坏他们家的名声的。
顾南青歪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前些日子你没跟着,唐一德可多讲的是父亲他们在高阳书院念书时候的趣事。”
扶子初道:“什么趣事?”
他爹兄弟三个和六叔,同今上和贵妃娘娘都是高阳书院出来的同窗。
一起好的朋友,他们当初的那些事情不好都有载入皇家帝志里面的,有什么好当做趣闻的。
“呵。”顾南青点了点手中的团扇,“唐一德说,大伯至今没有成亲是因为心里还一直爱慕者贵妃娘娘的缘故。”
“……???”
“放他娘的狗……”扶子初骂了一半,想到媳妇还揣着他儿子在听呢。
他低了低声音,道:“要说爱慕贵妃娘娘,六叔才是从小就爱跟贵妃娘娘往来的,听说,那也是因为贵妃娘娘跟六叔的亲娘沾亲带故的,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缘由。”
这事皇上可是比谁都清楚。
小时候他跟着去宫里玩,听大人们说话的时候,贵妃娘娘自己还拿这个开玩笑,让六叔喊她一声干娘呢。
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事情,捕风捉影套上张冠李戴,就敢大喇喇的往扶家身上扣了么?
顾南青前几天把该骂的都骂了,这会儿子倒是沉得住气,躺在那里悠哉悠哉的。
“皇后的姑表亲家,颜妃的娘家,还有一个顾家老宅的。”她歪着脑袋又仔细想了想,“还有宫里的一个小太监,面熟的很,我又想不起来是谁宫里的。前些日子,我在大柳树茶馆,可都见过。”
“宫里的?”
“嗯,尖嗓提音的,虽然是个管家打扮,但是那份打骨子里面就摘不干净的谄媚劲儿,一看就是个小太监。”
扶子初抿嘴,把这些事情给记到心里面了。
他看顾南青还在歪在那里扇风。
这才五月份的天气,蝉鸣还没起来呢,她就抱着个扇子开始了。
“我来替你打扇。”他从顾南青手里面接过扇子来,做样子的扇了两下,就把那团扇丢在一旁,让丫鬟给偷偷拿下去了。
顾南青自然是瞧出来了他的意图,也不拆穿,只是变相的赶人。
“你不去找大伯么?”
出了这种的流言,大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未必就会在意了。
“不用。”扶子初拒绝,“有六叔在,任谁造谣贵妃娘娘的话,皇上都不会信。”
六叔可是这天下除了卫国公和皇上之外,最爱贵妃娘娘的人了。
六叔视贵妃娘娘为长姐一样的尊敬,就连皇上,明知两个人是姐弟的情怀,还要玩笑似的酸上两句呢。
要是大伯真的对贵妃娘娘有什么别的意图,第一个出面阻挠的就是六叔了。
宫妃和权臣,那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我六叔那么大的能耐?”顾南青笑,她自从怀孕以后就怕热的厉害,打手心脚心里面发热。心里面烦躁,想早一些把他赶出去。
扶子初笑着伸手把她环在怀里,他喜欢和她亲近,一直都喜欢的很。
小姑娘自打有了身孕以后,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甜甜的奶味。
像乳饴糖一样的好闻,他不爱吃甜的,但是却爱极了她身上的甜味。
他轻轻舔了舔她的耳朵,“六叔的能耐大不大我不知道,但是皇上最疼的就是六叔了,他们造谣贵妃娘娘,六叔可不会袖手旁观的。”
“走开。丫鬟们都看着呢。”顾南青嫌热,伸手想把他推开。
被扶子初一下子抓住了伸过来的手,“都出去了。”
他这边别院伺候着的丫鬟仆人,都是他娘千挑万选出来的。
别说是不敢在他们夫妻恩爱的时候出来做电灯泡了,就是平日里多看他一眼让小姑娘误会了的事情都不会做。
把人送过来之前,他娘可是亲自耳提面命了,谁要是看着少夫人年轻,敢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到时候不光是要直接拉回老宅打杀了,连带着亲娘老子都要不得安宁。
他们的卖身契都在扶家手里面,人死了也就死了,官府连面都不会管的。
顾南青皱眉,探头去看,果然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了。
没人看也不能腻歪的这么厉害。
“我热……你起开。”
“我给你吹吹风……”扶子初赖着不走。
那张心仪的面庞近在眼前,顾南青心里面有气也气不出来了。
装作不理他了一会儿,被他三两句哄得,就闹到一起去了。
后来……
因为扶家小少爷吹出来的风太大,小姑娘哼哼唧唧的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找出了高领的春衣,把自己裹得严实实的,再也不喊着热的慌了。
扶子初虽然被亲亲小娘子给赶去了书房,却笑得一脸奸计得逞。
穿厚了好,穿厚了,春捂秋冻,捂得严严实实,就冻不到他的俩宝贝。
***
顾六收到望京城送来的书信,已经是七天以后了。
“那群狗儿子的,他们这是不作死就急的要命不成?”
把贵妃娘娘和扶家大哥一起拉下水?然后好作收渔翁之利呢?
花七把信拿过去看,也皱起眉头:“通篇胡扯。”他们这些一起长起来的兄弟们都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一个说书的就敢东拉西扯,编出这么个故事出来?
“谁送的消息。”花七拿起信封去看,又道:“说的这么假,皇上怎么可能会相信呢?”
他们这些玩起来的,郇贵妃可是大家都放在心里面疼爱的姑娘。
聪慧机智,又是个有脑子的。
但是大家是真把她当姐姐妹妹一样的相处,都是在望京城长出来的孩子。
谁敢说,他没有呈过郇家的情分?
当初他们家里面遭难,他作为家里面的嫡子能够保下一条小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厚了。
听说是贵妃娘娘到太和殿求了皇上,跪的人都昏倒了,才换来的恩赐。
造贵妃娘娘的谣言,实属不应该了。
顾六道:“皇上不信?”
他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相信或者不相信的事情了。”
他伸手在那封信纸上面敲点了几下,继续道:“他们要的可不是皇上的信任,而是赌的皇上心里面的那份猜忌。”
花七和他交情多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六哥的意思:“你是说当年宋国公府和卫国公府的那门亲事?”
顾六沉默,好久才重重的点头。
若是说别人,皇上跟贵妃娘娘夫妻情深,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但是扶家的人,就令当别论了。
花七气的破口大骂:“妈的!那群狗儿子,真是一天也不让人安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