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郇家世子眉眼耷凇,淡淡道:“这场酒宴不过是全了礼数罢了,我妞妞又不是真的想嫁到那祁家……”
“可是……另有隐情?”连一百努力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故作平静道。
“哎……”郇家世子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事到如今,讲再多也于事无补,说起来憋屈,不提也罢。”
原本就是家里的窝囊事,连大哥远来是客,没道理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给他听。
正到关键时刻,老岳父突然不愿开口怎么能行?
连一百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没事,说吧,咱们嘉平军都是一家人,说出来,保不齐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郇家世子见他态度真切,不禁感动的潸然泪下,父亲说的果然没错,嘉平军果然很讲义气!
六月初三,风和日丽,宜嫁娶。
望京城内张灯结彩,街道两边人流如潮,挤满了围观卫国公府郇家和武安侯府祁家两家大婚的百姓们。
卫国公府虽然地位比武安侯府的地位高了一些,又是有贵妃娘娘做靠山,但是郇家终究是经商起家,除了一个书呆子的世子爷,没有一个人在朝做官。
即便是皇上宠爱贵妃,这郇家也不好帮扶了。
反观祁家,当朝皇后娘娘是祁家夫人的一母同袍的亲姐姐,武安侯又在兵部任有官职。
两相做比,武安侯府倒是比卫国公府更为尊贵一些了。
武安侯府的丫鬟婆过来帮着接新娘子,连带着喜娘也是祁家请来的。
祁天顺看上了郇家姑娘的好相貌,虽说年纪小了些,但是吃在嘴里的肉才是自己的。
年纪小一些,养在府里也就成了。
所以对这门亲事也是格外的上心。
王氏事事以儿子为主,儿子在乎这门亲事了,王氏安排起来就更加尽心了。
选来的婆子是最为能说会道的。
张口就是天作之合,闭口就讲多子多福。
郇洇墨坐在那里任他们描眉打鬓,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
多子多福?
开玩笑,姑奶奶可是连她和离后怎么安度晚年这事儿都规划好了,弄个孩子出来,好让祁家讹上么?
郇家世子还想再跟女儿说两句,就听外面有人喊“祁家来人了爷来了!”
屋子里的婆子丫鬟,都跑了出去,想讨几个赏钱沾沾喜气。
趁着郇家府里的两个去取东西的时候,有一高大婆子凑至近前,压住了嗓音低声问道:“郇姑娘,你若愿意,在下带你逃了这门婚事可好?”
虽是个婆子模样,但那声音,分明就是个男子。
郇洇墨狐疑的扭头看了看,人模狗样的打扮的还挺像,有这脑子,做点什么不能赚钱过日子?
嫌弃的转回了头,高声喊道:“来人啊,把不相干的外人请出去,让我清净一会儿。”
不容那人再多说一句话,就被撵了出去。
也不怪郇洇墨见怪不怪,自打传出她要成亲的消息以后,三不五时的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说要带她逃婚的。还有哭着喊着跟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跑到府上来指责她负心妇的……
无非是些觊觎郇家钱财的俗物。
郇家可是一等一的富贵大户,听说郇家对这门亲事不甚满意。
也不知道是打哪里先传出来的流言,说是有贵妃娘娘做主,谁要是能够抱得美人归,拐走了郇家的小小姐。
日后郇家的泼天富贵,可就倒手了。
利益当前,众人哪里还顾得上真假啊。
不过半月有余的时间,上门来通过各种方法想要接近郇家小小姐的人就数不胜数了。
这些人行为言语,都令人匪夷所思,郇洇墨十分怀疑是不是姬戎那边流行的五行散传了过来,听说这玩意吃了以后脑子不清白,后期人干脆就痴傻了。
真是一天天没事干,纯粹是闲的才不学好。
“赞礼人马上就到了,世子爷呢!世子爷呢快准备好带着新媳妇出去。”喜娘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道。
都知道郇家是没有旁亲的,唯一有些亲近的事郇老爷子的那些亲戚,但贵妃娘娘不喜欢那些一心惦记着郇家家产的人,而郇老爷子一向对女儿言听计从。
所以也就早早地断了往来。
没有了娘家兄弟送亲,索性也不去找别人来替代了,直接让郇家世子出来,给女儿送嫁。
宫里面定下来的事情,纵然是不合礼法,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一个不好。
这事也就这么着了,。
郇家世子从后院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巴掌大的袋子,里面不知装了什么,鼓囊囊的一个。
“妞妞,你拿好这个……”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后面赞礼人进了院子,高声唱贺:“吉时到——”
“快,人呢?世子爷呢?快出来……”
“盖头……仔细着,莫要碰了凤冠……手脚都麻利些……”
就听屋里面婆子丫鬟吵吵嚷嚷,喜娘嗓门大的外面都听得清楚。
穿戴整齐,新娘子莲步款款的走了出来。
门口,郇家世子把人送了出来,“妞妞……”
“走吧。”郇洇墨柔声道。
素手芊芊,搭上了郇家世子伸出来的手,紧紧的握了握,似是在告诉他,安心。
一路恭贺不断,人群紧随,到了郇府正门口。
祁家的迎亲队伍已经等着了,管事的来报,说新郎官因为娶媳妇激动过度,崴伤了脚,没法儿亲自骑马来迎。郇老爷听后霎时沉下了脸,这还没出嫁呢,就崴了脚,病歪歪的身子骨顶什么用。
新郎官迎亲不便时,本应由本家兄弟代替。
但此刻,高头大马上坐着一英俊少年,却并非祁家的那两个庶子。
只见那人身披着锦绣的红花,在马上咧嘴一笑,清新俊逸,明目朗星,眉眼间瞧着,到跟祁子晋有三分相像。
少年下马,阔步走至新娘子面前,在宽大的喜服遮住的地方,伸手在郇洇墨手上轻轻摸了一把,牵起彩头,盈盈笑道:“嫂嫂,走吧。”
声音很轻,在嘈杂的鞭炮声里,众人多听不清楚。
郇家世子爷站在斜后方,又离的很近,那少年的所作所言,皆被他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还没进门呢就做出如此轻贱行为?
祁家,欺人太甚!
进了轿子,郇洇墨摸了摸刚才被那少年摸过的手背,不由得笑了出来。这祁家,倒是有趣的很。
又拿过方才郇家世子爷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观瞧,是一个金丝线绣制的钱袋子,打开看,里面装了一对玉如意,上面缀的穗子还是她亲手打的呢。
前几年书院考试,郇家世子爷得了第一,郇家老爷子拿铺子里最好的羊脂玉打了这对如意,上面玉花如雾,细密紧实,郇家世子爷最爱的就是这个宝贝了。
郇洇墨抿嘴笑了笑,眼里迷了沙子,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起轿!——”赞礼人一声高贺。
十二高升的鞭炮,齐声响起,一时间平江府都热闹起来,迎亲的官人带着大红彩带的高头大马昂首阔步,身后是敲锣打鼓的喜队和坐在轿子里耀如春华的新娘子。
郇家父子俩哭的泣不成声,搀扶着在门口相抱嚎啕。
打今儿起,郇家明珠般珍贵的姑娘,就嫁到别人家里了,让他们怎么舍得。
望京城谁不知道。
最富贵的郇家,子嗣最是单薄。
虽然家里面的世子孩子都是过继来的,但是郇家也都是放在心尖尖上,跟自己所出的无二。
郇家有皇上做女婿,又是大陈的小金库,妄想攀附之人自然是多不胜数。
加上郇老爷宠孩子的名声远扬,能娶了郇家的女儿,无疑就是娶了座金山银山,祁侯爷自是下了血本的把婚事往大了办。
侯府的迎亲队伍走在街上,旁边都是前来围观的老百姓,怕出现踩踏,府衙的差役都出动了,个个横眉立眼,拿着水火无情棍,拦在路的两边。
郇洇墨坐在轿子里面闭目养神,好续了精力,待会儿祁家还有一番应对需要她上心。
就听外面有人喊道:“打倒祁家无良狗,横插一脚抢我媳妇!”
又有人大声回应他:“祁家无耻抢亲,但郇姑娘其实应该是我媳妇!”
闹事的声音响起,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就开始议论了。
“听说了么,别看这场婚事办的这么盛大,其实郇家是被逼婚的,听说是祁家故意设计,自己把马跑惊了,然后栽赃嫁祸,故意去惹了人家姑娘的名声,郇家没有法子,才不得不把姑娘嫁过去的。祁家图的,就是郇家的富贵!”
有不信的好奇道:“不会吧,我听人说这郇家小姐跟祁家世子两个可是两情相悦呢!况且马上这小世子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个大有出息的翩翩少年郎,郇家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有一知半解的出来帮忙解释:“这你就不知道了,马上的才不是祁家世子呢,祁家小世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昨儿跟人家媳妇有染被抓包,让人打断了双腿,这会儿连下地都不成呢。”
又有人道:“那马上这人又是谁,我远昭昭的看过祁家世子啊,差不多就是长这样。”
“谁知道呢?是祁家那里弄来的替身吧。里子过不去,面子上总得好看。嗨,别说了,撒钱了,快些捡!”
坐在马上的少年到底还是年纪小,心事都明白的写在脸上。
见他眼神一递,就有祁家奴仆在人群中走动,悄无声息的捂了方才几个想要闹事的男子,拦腰抱着扛出了这片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