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田道:“这有什么怕的,县太爷跟他们一起在地里农忙,有时候中午还要依仗着各家救济吃口热饭呢,他们孩子来念书也算是教的饭钱了。”
他这话看着像是开玩笑,但是却一下子消除了云岫心里的隔阂感。
没有刻意去描述,但是却清楚的告诉了云岫自己是能够跟老百姓们一起下地干活的县太爷。
能跟老百姓一起农忙的县太爷,任谁去看都不可能是个坏人。
要说三年清知府是假的,但是在农忙会帮忙的县太爷,是骗不了人的。
“那你们学堂都教些什么啊?”
云岫没有上过学,所以对于学堂这个是很好奇的。
四妮上过学堂,但是她一个做姐姐的,怎么可能去问妹妹在学堂是什么样子的?
毕竟四妮对自己这个三姐可是崇拜的很,令人崇拜的三姐绝对没有不会的事情。
所以听到欧田说起来他们府衙里面也会自己开学堂,云岫自然是好奇的很了。
欧田笑着起身给她比划:“就是从这里到这里的距离吧,是在衙门后堂的一个小隔间里面办的,县里的一个木匠给打的桌子,两个孩子坐一起,按照年龄大小排列去坐。平日里没什么事情也就是教一些常用的字,会写会读就成了。”
“那夫子是哪来的?”云岫继续问道。
他这个读书识字的县老爷都下地干活了,还有谁能教孩子们去念书啊?
欧田笑着挑眉:“你忘了?县太爷可是在地里干活呢,县太爷收的麦子就是夫子家里头的。”
他带着衙役帮夫子们收麦子干活,夫子在县衙门帮忙教书带孩子。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干农活的,但是夫子们一个个的可都是会教学的。
学习这事情,未必就是你读书识字就能教。
小孩子顽皮不懂事,闹腾起来,谁管你是不是县太爷呢。
万一闹出个什么矛盾问题的,你县太爷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所以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
况且县太爷亲自来帮忙做农活,那可是长脸的事情,那些夫子们一个个心里乐的可开。
也都是愿意的,在教学的时候都会比平日里更加努力才好。
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虽然绕了一圈子,但是,大家都有了里子面子,日后每到收麦子的时候,不管欧田还是不是县太爷,当地老百姓的心里面,肯定是有这个县太爷的。
虽说是他出于一点儿私心,为了自己的政绩才想出来的这个主意,但是却是真真切切的给老百姓们做了实事,做了好事。
云岫是个实诚的姑娘,自然是没有看出来欧田的小心思,只是觉得这样的县太爷对百姓而言,简直就是青天大老爷的存在。
再对比起来南和县的县太爷,那些胡作非为,仗着天高皇帝远,他们就是土皇帝的行径,欧田这样的县太爷,就算是当地百姓遇到了,也会觉得是三生有幸的事情了。
“那平日里百姓会去你那里打官司么?”云岫好奇的问他。
县太爷跟老百姓们都熟悉了,那老百姓们遇到事情的时候还会头一个就往县衙门里面跑么?
“会呀。”欧田笑的眯起了眼睛。
“他们天天过日子的,肯定会有什么家长里短的小事情,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无非就是想来县衙门里面找个公正。”
人吃五谷杂粮,少不得有什么斗嘴办气的时候,所以打官司这事也是长见。
“那遇到过贼么?”云岫继续问。
他们能遇上这么好的县官,那么那些做贼的会不会出于心软,就不会在当地作案了?
“这个嘛……”欧田敛了敛眼神,思铎了片刻。“贼肯定是有的,不过贼也分两种,一种是师门传下来的本事,这种就是以此为生的,这种贼就算是抓住了再放出去,下次还是会进来的。所以碰到这种贼还是有些麻烦的。毕竟你抓住关几天,出去以后还会进来……”
“以此为生了?这是拜了师门啊。”云岫感慨。
她长这么大,还头一次听说做贼的有拜师学艺的,不是只有说书唱戏的当和尚做道人的会有师父门派么?
“可不就是么?碰到这种的你把人抓住了,他们只当自己是学艺不精,然后回去还会继续潜心联系,下次还会专门在你眼皮子地下再次作案。”
“这是那你当做结业测试了?”云岫笑道。
欧田眼睛瞪的大大的,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有点儿那种感觉了。”
云岫坐在那里听得有趣,也抿着嘴自笑。
欧田看她笑得开心,心里也是高兴,自己说的东西她喜欢就好。
然后想了西安,继续给云岫说道:“还有一种贼,说起来就可怜家了。”
小丫头歪着脑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正经人家,又没有立门派出师的愿望的,谁愿意去做贼了,很多都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会去做些小偷小摸的。”
而且被捉住的也常常都是这样的。
手艺都是自学的,又没有什么技巧本事,全凭一股子真的是走投无路的穷,才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的。
说起来这些穷困的人,也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那,这种可怜的,能不能不抓呢?”
云岫小声的去问他,明明就已经知道他们偷东西不是出于本心,也是走投无路了,那么被抓到了他们岂不是更没有办法。
欧田不想骗她,摇了摇头,还是如是说道:“不可以的。”
又怕她觉得自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继续给她解释道:“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原因,只要是做贼偷东西了,都是不对的。不能因为你穷你没钱去偷别人东西。别人有钱有银子,那是别人该得的,或是他们自己或者是他们祖上,通过自己的双手挣来的。人家祖辈父辈努力了,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云岫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没有无缘无故的穷。”
就算是他们这些住在乡下的,只要你肯努力,愿意勤劳做事,好好过日子也是能够存得住钱的。
反观那些在村子里过得穷困的人,除却那些图遭变故的,都是些好吃懒做,不愿意凭自己的劳动吃饭的。
他们祖上没有努力,自己又不愿意干活,还惦记着谁能帮他一点。
欧田破颜一笑:“也有。”
“怎样?”云岫问道。
“有一年下雨打雷,一道闪电下去,有好几户家里房子都倒了,索性人没有关系。农村房子没了,再修房子可是一笔不少的开销,原本还算不错的家庭,就这么破落了。”
碰上这种天灾的,就算是他们这些县衙门的,也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这种事情就算是官家出钱,也是不可能的吗,毕竟是少数人的利益,而他们衙门口的银子每一分都是出自老百姓的口袋里。
让绝大多数人替这么一两个人花钱,这银子花的没有道理。
“那你们怎么处理了呢?”
云岫知道这种事情若是发生了,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毕竟这事就算是村子里帮忙,也只能是每家出一个劳力,去帮你打打下手什么的。再多就不成了。
欧田道:“后来县衙门里面的破土动工的事情,就承包给那几个人了。也算是给他们一些补贴帮助吧。”
他是县太爷,不能老百姓们有个困难就马上捐银子捐东西,因为老百姓们的困难太多了,要想一个个去救,是救不完的。
你帮了这个不去帮那个,你就不会是好官,好官得每个人都救了,即便是如此,人心欲壑难填,是装不满的。
谁也没有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地步。
所以就算是要帮忙救济,也得找个堂堂正正,任谁也说不出口舌的事情。
云岫突然明白过来了这个道理。
眯起眼睛笑着看着欧田,原本还觉得欧婶的这儿子是个老实人,原来老实人也是个花花肠子的。
不过到底还是个好心的,也算是找了个折中的解决办法。
比起那些碌碌无为的县太爷们,要好的多了。
欧田不好意思道:“你是不是也明白了。我就知道你聪明,早知道你能发现,我就不跟你说实话了,不过我骗人就更难了,要是说谎被你拆穿了,那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云岫也不回答他,只笑着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云岫在这边,清风朗月的与书为伍。
而顾六爷一路打马进了皇宫。
今儿过节,接连三天是没有早朝的,皇上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休息,又恰逢宫里贵妃娘娘传出了身怀有孕的好消息。
所以专门去了后宫,带着贵妃娘娘在太后面前尽孝。
顾六哪里顾得上皇上有空没空管自己。
横冲直撞的就进了宫。
跪在御书房门前,死活都要等着皇上过来。
皇上知道了消息,看着爱妃跟母后,叹了口气。
好歹是自己最好的兄弟,最贴心的臣子。
暗戳戳骂了一句小混蛋,还是心疼他,怕他有什么要事。借故出了后宫,到御书房来见顾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