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宫里来的伊嬷嬷,人虽早已年过花甲,可眼不花手不抖,手上的活更是一流,只要慕冰玥画的出,她就能绣的出,风格秀丽多姿,活灵活现的。
就在绣庄紧锣密鼓筹备时,慕冰玥却病倒了,她身子本就单薄,长年累月的劳累更是掏空了她的身子。
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慕冰玥自躺下后便多日未能下地,着实吓坏了李氏和慕成杰。
慕成杰在血腥的战场上都没有这么担惊害怕过,见女儿久也不好,听人说襄城有一位医术高超的郎中,便连夜坐船去请。
慕冰玥日日躺在床上,只觉得如腾云驾雾般,全身没一点力气,知道家里人都在担心她,可却力不从心,无法自制的一次又一次陷入沉沉昏睡中。
这一日慕冰玥被一阵吵杂的异声惊醒,就见一个面戴丑陋面具的男子,张牙舞爪的在跪在地上的慕成杰等人旁边转圈,口中念念有词,“天佑信女,诛灭妖魔……”,手中的降魔杵还时不时的在地上敲击着。
慕冰玥冷笑,鬼神是有,但阴阳分明,若是附了身,她哪有活命之理?分明是来骗钱的,她挣扎想要起身。
“请菩萨保佑我的孩子,信女愿折寿十年,只求我的女儿能平安……”
慕冰玥瞬间泪溢满眶,心似被一记一记重锤狠狠敲打着。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众人的祈求声中拉起了长长的音,“她……她醒了……。”
李氏震惊回头,大睁着双眼来到慕冰玥的身边,小心翼翼却又紧紧的将慕冰玥抱在怀里。
隔着单薄的衣纱,她的身子单薄的硌人,父亲的双眼也是满目的血丝,看着慕冰玥激动的无法言语,李桐几人也是直擦眼泪。
“娘,别信他,他在骗钱?……”,慕冰玥艰难的吐着字,多日未进饭食,她的气力已近透支。
那男子顿时拔高了音,“你……你……啊!定是妖魔还附在上面,怕本大师的法力才如此说。”
慕冰玥无力跟他争辩,费力喘息道:“你走……”
李氏听了俩人的话犹疑不定,慕冰玥看在眼里,却无力气多做争辩,只好看向慕成杰。
刚才未细看,没想到父亲人也是瘦了一大圈,见她看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那位男子见了,嗤笑打断,“这位姑娘已是药石无济,若不是本大师法力高深,那妖孽怎么会这么忌惮与我,事关人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若不是钱还没到手,他早撒丫子走人了。
慕成杰先时请的那位襄城名医来过,诊了脉后只说静心调养就可,也开下药了,可惜女儿喝了药却依旧一直昏迷着,后来这个人来到他们家直说家宅妖气冲天,若是不驱走,只怕有人会丧命于此,而且此人来了不久女儿也醒了,想到此慕成杰看向李氏道:“且试试吧,无非是钱,都没咱们女儿要紧。”
因着的众人都背对着那名男子,所以都没看见那男子听了后眼睛直发光的样子,慕冰玥却看得分明,她挣扎着要坐起,李氏见了忙去扶她。
没等慕冰玥坐好,男子懒懒道:“刚才做法让本大师几乎耗尽法力,这会又得从头再来?……”
慕成杰一听忙拿银子递过去,男子一见有十两银子,双眼现出贪婪之光。
慕冰玥身弱体虚,只这一会已是眼前阵阵发晕,知道坚持不了多久,父母病急乱投医,指不定一会儿会被骗取多少钱,刚要再说,男子见了,忙截了道:“嗯,这个妖孽法力虽是不高,但你们女儿八字极轻,若是在拖延下去只怕……本法师也回天乏术,无能为力了。”
李氏一听顿时着急起来,“法师求您救救我女儿,让我做什么都行,无论多少银子,只求您救救我女儿。”
慕冰玥急的不行,这不是给狼送肉么,勉强调好的呼吸凌乱起来,“娘,他是骗子。”
可是李氏转过身来,确是不在理她的话,整个人都似绷起来了。
“你在不离开我女儿,定叫法师打的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娘,您好好看看女儿,女儿像被妖孽附身的样子么?”慕冰玥说完这一句已是气喘的不行。
男子在一旁凉凉道:“现在看着是于常人无异,可是妖孽变幻万千,现在只是在哄骗你,不然你女儿身子怎么会还这么虚。”
李氏看向慕冰玥,神情变来变去,最后无法抑制的哭着抓着慕冰玥的双臂,“我不管你是什么,只求你放过我的女儿,你可以附我的身,要我的命,只求你别伤害我的女儿……”平日女儿看她的眼神总是淡淡的,何时这么……
慕冰玥怔在当场,心里是又急又酸楚,眼前一阵发晕,“娘,把针给我。”
李氏楞住了,听了却没动。
慕冰玥无奈,看向父亲和桐妈,众人却都迟疑着没动,慕冰玥知道这会儿是众叛亲离谁也指不上了。时间不多,她可不想辛苦赚来的钱被白白骗走,顺着来不行,只能逆着了,“在不拿来我就把你女儿的命勾去。”
这一招很是见效,李氏从床上惊跳起来,忙拿了针过去,慕冰玥接过,忍着痛在腿上狠狠的扎了一下子,李氏见了又是惊又是气,“你……你敢伤我女儿,我跟你拼了。”可是却又束手束脚,让她无处下手,最后只好给慕冰玥磕头求她。
慕冰玥一针下去,人也清醒了几分,见娘亲如此,想要去扶却又无力,她狠狠心举着针对准太阳穴,道:“若不想你女儿没命,便赶紧起来。”
李氏一见赶紧挣扎着起来,泪下如雨,急道:“你到底怎样才可放过我女儿?我女儿身弱受不住的……你要想找人,你附我的身好了。”
她何其有幸!
慕冰玥强忍悲酸,手中的针缓缓拿开,慕成杰见了一把夺过,生怕扎到自己女儿,用手堵在针尖上,因用力过猛,针已是狠狠扎在手指上。
十指连心……十指连心,慕冰玥怔然,看着他流血的手指,母亲悲痛欲绝的神情……不管她怎样刻意的冷落忽视,然骨肉亲情,血溶于水,怎会轻易斩断。
她只是病了几日,他们便如此这般,若她当真离他们而去,年老体弱的他们又如何承受的住,如何承受得住?……
不是她放手,而是……他们必须放手。
“冤有头债有主,我跟你女儿无冤,若是按我说的做,我即刻离去。”慕冰玥身子虽还虚,但神志却异常的清醒,她清楚的知道此时如不狠下心,日后只会造成更大的苦果。
她缓缓看向被连番变故震在当场的那名男子,俩人比任何人都明白,但谁也拆不了谁的台,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腿上的疼痛绵延传来,慕冰玥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明显,“你家离此不远,三餐不继,不但时常做些偷鸡摸狗的营生,还穿起戏袍,做起了骗人的勾当,惊了本狐,你可知罪?……”
慕冰玥知道此人定是在县里听了她们的事,知道是有钱的,所以来此骗钱,虽看不到此人的脸,但看他头发枯黄犹如杂草,说话应对又极为机灵投机,只怕干此行营生很久了,定是在社会底层游走的无赖痞子,因此她便大胆推测,故意在说的含糊不清,不怕吓不住他。
男子一听饶是胆子大,却哪里经得住这般吓,“求狐仙饶命,三根再也不敢了。”三根的遭遇确实跟慕冰玥所说相差无几,而且慕冰玥又是一小孩,异于常人的说话做派更是让三根深信不疑,因此三根在不敢辩驳,直磕头讨饶。
慕冰玥心中有事,也不想跟他多费唇舌,“把银子放下,滚。”
三根心里正惊涛骇浪,此刻一听,哪敢耽搁片刻,扔了银子连骗人的家什也不拿,夹尾而逃。
慕冰玥看着惊惧交加的看着自己的一众人,心下长叹,不忍看众人表情,闭了眼正要开口,李氏却是呜咽出声:“求大仙别伤害我的女儿……”
慕冰玥心中大痛,鼻翼发酸,但她深知必须慢慢让他们接受现实,她嘴唇颤动断续道:“天机本不可泄露,然本狐今日做错了事,便破规告诉你们一件事,此女不但八字极轻,而且福缘浅薄,十多年后会有一个生死劫,若想度过此劫,必须远离凡俗,侍奉菩萨,修身养性。”说完女孩哦也再也支持不住疲弱的身体,陷入昏迷。
待慕冰玥在醒来时,李氏却病倒了。
李氏即使昏睡着却依旧紧紧的抱着慕冰玥,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抱着慕冰玥痛哭,哭喊着不让她出家。
去庵里当尼姑,是慕冰玥早就想好的决定,只是一直放不下家里,如今借此机会才委婉的提出,却没想到自家娘亲还是承受不住,父亲也是神魂不属的一个人默默坐着,连一向嬉笑玩闹的沈雪也沉默下来,家里一片愁云惨淡。
慕冰玥知道自己的病能有所好转都是襄城的那个郎中,所以坚持喝他开下的药,她本就是累下的病,又已得了近半个月的调养,身子也渐渐恢复过来。
李氏的病却时好时坏起来,慕成杰请来襄城的名医,只说是心病,连药也没开便走了。
慕冰玥深知长痛不如短痛,只得对病榻上的李氏开解着,“娘,女儿自小在庵里师太的照顾下长大,本就喜欢诵经礼佛,只是放不下爹娘,如今女儿也只是换个住的地方,住的又不远女儿会常回来看爹和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