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宝茹丫头说的活计的事儿,便是后边几句话,就是明打明的帮她家了。毕竟,青青如今有了身子,就怕有个闪失,若是老.二去外头做工,又哪能三天两头的回家顾着媳妇?
可在林家这就不同了,有了宝茹这番话,到时候但凡青青有事儿,老.二知会一声交代好,就能回去照应上。
钱氏虽然一直念着自家儿媳身子重,得让儿子多陪伴着。可实际上,若是老.二一直耽搁着不去做工不往家里交家用,那大房跟二房妯娌之间迟早得生隔阂。
这事儿她心里明白,可跟谁都没有说过。
毕竟,俩儿媳妇都是好的懂事儿的,要是这话打她嘴里说出去,那可不就成她当婆婆的多心了?
钱氏本来是想拒绝的,可见宝茹跟王氏俩人都殷切的留她,且还把话说的这般中听,倒是叫她有些不好开口说不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见过抢营生的,可没见过你们这样巴巴往外塞银钱的!”顿了顿,她才吐了口气,笑道,“我知道你们是顾念着我们呢,不过这事儿我还是得回去同你舅舅他们商量商量。”
不过这事儿她松了口,就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正帮着自家娘亲缠线团的采荷听了这话,赶忙扭头看向钱氏,脆生生的说道:“妗子舅舅,还有大表哥二表哥家,还有狗子哥跟小宝一块来,咱家才算热闹呢。到时候,我就再也不用羡慕别人家有好多亲人了......”
这话说的钱氏心里酸酸的,她戳了戳小丫头的脑袋说道:“行行行,到时候让你表哥给你个小丫头撑腰,看谁敢欺负你!”
采荷在边上忍不住调侃道:“妗儿可别被她哄了,这会儿咱们村的孩子们,哪个敢惹她啊!谁不知道咱家那个能吃人的大狼狗,最听她的话了?”
前头有人想来她们院子里跟她争大姐,可是被她用小黑吓的哇哇乱窜,就差是屁滚尿流了。
打那以后,就是村里最野蛮最不是东西的小子,瞧见她跟小黑了都得哆嗦几下。
钱氏听了这话,就惊讶了,“呀,我倒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居然这么厉害呢!”
林采荷挺了挺小胸膛,得意的说道:“是啊,我就是厉害的呢。”
这么一句卖乖的话,哄得一家人又笑了一场。
“哎呦,这么厉害了,怎的晚上还得磨着让大姐陪着睡?”钱氏憋着笑,故意逗她道,“要不今儿晚上,你自个睡,让你大姐陪着妗子睡?”
采荷一听这话,赶忙凑到大姐身边紧紧扒住自家大姐的胳膊,嘿嘿笑道:“我才不是害怕呢,我是怕大姐晚上害怕。”说完,她还求证似得急切切的看向自家大姐问道,“大姐,是吧!”
“哎呦,可让我瞧瞧这脸皮厚不.厚。”采茹见自家三妹没皮没脸的模样,跟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捏过之后她还煞有介事的对自家大姐说道,“大姐,赶明给三妹洗脸,可得多打些香沫沫使劲搓搓嘞,到时候让我看看能洗几层脸皮。”
采荷见自家二姐又笑话自个,就嘟起嘴来反驳道:“洗也洗不下来,我脸皮长得可结实了......”
这小孩子打嘴仗,最是好玩。尤其是俩人都不恼,而且童言童语的跟说相声似得,更惹得屋里人跟着笑成一团。
便是还没搭腔,正帮着小山拆线团的林满仓,眼里也堆上了浓浓的笑意。
林采荷见大伙儿都笑她,就扭了扭身子,直接钻进了自家大姐怀里,再不看最先告状的二姐跟笑的前仰后合的妗子了。
接下来,采茹跟采荷又左右在几个人身边腻歪了一会儿。而小山则高兴的在又大又宽的炕上,滚了好几遭,直到王氏拍着他的屁.股把人提溜起来,他才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
院子里熏着火绳有些呛人,奈何气氛太好,倒是让人久久舍不得散场。
月明星稀,外头蛙声一片。
还没彻底沉寂下去的桃溪村,因着那些鸡鸣犬吠,还有时不时几声不知哪家传出来的吆喝声,跟孩子相互喊叫招呼的声音,而显得生机勃勃。华夏中文
最后还是小山跟采荷先熬不住了,大伙儿才各自回屋去歇下了。当然,现在她们还是住在后头作坊这里,只等新房子再晾晒几日,把新家具跟物件摆置进去,就能入住了。
没等林宝茹一家忙完搬新家的事儿呢,地里的麦子就该收了。也亏得林家二房盖房子是抢在麦收之前,不然这会儿怕是加钱都寻摸不到那么些个壮劳力了。
麦夏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的厉害,村里串门唠嗑的都少了许多。就算是那些个最会躲懒的婆子,这会儿都得老老实实在地里跟家里两头跑了。
钱氏也不敢耽搁收成的事儿,毕竟这时候的天儿就跟娃娃脸似得,晴的时候天儿杠杠的好,可一旦老天爷变脸那一地的麦子怕都得遭殃。
她们这地方一年只收一茬麦子一茬棒.子,可以说这算是庄稼人一年最大的进项了。但凡耽搁了,那一家子至少小半年的口粮也就没了。
正好现在二房这里房子的事儿也忙完了,宝茹丫头的嫁妆也开始置办了,她倒没什么记挂的了。于是她同王氏说过之后,就寻了个凉快的时候先回家了。
对于收麦子的事儿,林宝茹并不熟悉,说实话,哪怕是前世在山里住了多年,她都不曾跟着人下地干过活儿。
林家二房原先都是闷头干活儿,然后把收好的麦子一股脑的拉回老宅。可现在不同了,分给她们的两亩地里的庄稼,也该是由她们自个得的。
所以接下来几日,二房大小几口人忙的脚不沾地,就是小山都只能跟着到地头上等着。
正热的时候,日头大又烈,就是那些个戴着草帽的汉子都觉得像是要晒去一层皮了。更别说,年幼的孩子跟体弱一些的妇人了。
可这种时候,哪怕是汗流进眼里刺啦的难受,他们都没空抱怨。有那点言语埋怨的时间,不如多挥两镰刀,好趁着天儿好多收几捧麦子,回头晒干了可都是能粜钱的。
万一要是在下雨前没割好晒干,那就怕这一茬一茬的黄澄澄的麦子,再给捂了。一旦捂了,别说往外卖不上价格,就是他们自个家都不敢吃了......
二房这边,一大早的时候林满仓就起来把家里的几把镰刀都在磨刀石上打起来。那镰刀都有些年头了,边上都泛着锈迹,饶是被打磨一番后,那冷清的青色里也带着些许旧迹。
许是担心镰刀头滑出去,所以但凡有松散的地方,林满仓都会寻几块破布头缠一缠,就防着干活儿时候镰刀头掉下来伤了腿脚。
麦夏不同于旁的时节,所以王氏也没放纵着几个小的睡懒觉,天儿刚刚亮起来,她就招呼着林宝茹跟采茹几个起身。
一家人倒顾不上好生吃的饱饭,就匆匆喝了几口温热的粥,就下地去了。
可就算是一大早出发,到了地头的时候,林宝茹也发现别人家地里早就忙成一片了。一些来得早的,甚至已经割完一垄了。
到了地里,几人笑呵呵的同地邻打了招呼,随后王氏就指着挨着的两亩地分派起活儿来。
“满仓跟我挨着割,一人分八垄。宝茹你跟采茹从那头开始,不拘数别伤着自个就行。”王氏指了指麦田另一头,随后看向采荷说道,“采荷,你背着笸箩就在跟着娘跟大哥大姐捡麦仁......”
五黄陆月天,焦麦炸豆时,这个场景等日头一起,就越发明显了。
林宝茹原还不太会用镰刀,眼看着采茹割的都比她快许多。
可割了一阵,她渐渐就寻摸到了门道。她学着采茹的姿势,用胳膊尽可能的拢更多的麦子过来,随后也不犹豫,眼疾手快用镰刀一搂,直接抹着麦秆割下。近处的一抱麦子,就这样被揽到了怀里。
刚开始她腰抬的高,每每割一下,都生怕把自个的腿割破。等到割了几次,她就知道要把腰弯得低低的了,自然速度也就跟上来了。
地邻家的婶子过来送水的时候,瞧见她捶打后腰,不由笑道:“宝茹丫头,收麦子可不敢这样,你这样老站起来,腰受不住的......”说着,她就指了指自家地里的老汉,“你看你叔,累极了就蹲下去割......”
林宝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应了声后,也跟着蹲下去干起来。还真别说,这般一鼓作气,倒是让她不知不觉中把一垄麦子都收下来了。
林满仓算是能干的,他跟王氏俩人到底是做惯了苦活儿的,哪怕脸上手上都被晒脱皮了,俩人的镰刀都没停歇一下。俩人一鼓作气,哪怕是腰崩的受不住了,也没敢停下来回头瞧一眼,就怕泄了气耽搁了收成。
快晌午的时候,天儿已经热的受不住了。饶是林满仓,都已经累的连口水都喝不下去了。不过好歹,两亩地也收了个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