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他又不吃不喝的，那个女人真是个害人精，一回来咱们儿子就被迷得七晕八素，连中饭都不吃了！”
“声音小点，你别瞎说，顾家那个姑娘刚出了这种事，咱们儿子心里能舒服吗？毕竟他……”
“我不让他出去是为了他好！他出去能帮到什么忙！”江母的声音越发尖锐，“小什么声，那个女人哪点好，我儿子就是为她出了事，她管过几天？你看看李家的女儿，三天两头就来照顾贺儿。”
“你别蛮不讲理了，人家的姑娘还有一家子要管，也不容易，你别乱往人家头上扣屎盆子。”
“她不容易别人家就容易吗？要是没有她，贺儿会出事吗？”江母尖声喊道：“你看她这次发生这事，还有个男人帮她挡刀子，两人肯定有一腿！还是李家那个姑娘……”
“行了行了，别喊了！”江父打断了她，“别李家姑娘，张家姑娘的，你给过顾家姑娘机会？人家一来瞧你那样，很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我喊什么了，我做的不对？就她那个条件，谁跟她结了婚才倒霉呢！”
江贺躺在床上，门外的声音吵得他脑袋昏沉，喉结缓慢的滚动。
他转头看向窗外，落叶铺洒小院每个角落，暖阳透过树枝洒落下来，有一只小黑狗在院中撒欢。
二十前相同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顾梓阳。
之前，他一直住在外婆家里，直到上小学才转过来。
江贺放学回家，他家门口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背影单薄背对着他蹲着。
是隔壁的小妹妹？他曾经听父母说过这个小妹妹不怎么出门，应该是她吧。
脚踏上枯树枝，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惊的小丫头回头，怯生生看了他两眼。
这个小丫头长的好可爱啊，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
她咬着唇低下头快步向他走来，“哥哥，这是你家的小狗吗？”
江贺探头向她身后望去，他家小狗正躺在地上舔着脚呜咽个不停，随后点了点头，“对，我家的。”
小丫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哥哥，对不起，我刚刚逗小狗玩，没有抱稳，就把它摔了。”
“没事，没事。”他了拍丫头的肩膀，“小妹妹，不要哭，哥哥不生气。”
小丫头忽然表情痛苦的往后缩了缩，怎么了？江贺的目光移到她的肩膀。
入秋了，她还穿着单薄不合身的衣服，显露的地方伤痕累累，有些刚结痂，颜色淡了，有些新的鞭痕还呈现红紫色。
他刚刚不小心拍到了她的伤口，所以小丫头痛的脸色发白。
江贺从小到大就是村上出名的孩子王。偶尔放鞭炮把张大爷家草堆烧了，又会追着李大婶家的鸡满院跑，每次被告状都免不了挨一顿揍。
他爸爸生气都用鞋底打他屁股，他痛得哇哇直哭，可这妹妹又瘦又矮的，看模样应该比他小很多岁吧，竟然被打成这种模样，她是做了很多错事吗？
“哥哥，真的不生气吗？”
他回过神，看向小丫头不安的眼神，“你喜欢小狗？”
“嗯，嗯。”妹妹一阵用力点头，随后又解释道：“家里养的阿黄不见了，弟弟一直闹个不停想看狗狗，我看小黑狗在门口睡觉呢，就想抱给弟弟看看，谁知道走得急就摔了，对不起。”
妹妹说着说着又哭了，用满是泥污的手擦拭着眼泪。
前两年的时候，江贺还叫妈妈给他生个小妹，他说会好好疼妹妹的，可妈妈没有理他。
看着同学家有个可爱的，他心里一直不舒服，不过现在他开心了，面前就站这个可爱的妹妹，他露着雪白的牙齿，“喜欢送你呀！”
“真的？”小丫头欣喜地问，如果有小狗陪伴弟弟就不会再哭了吧。
忽然下一秒，她又惊恐的连连摆手，“不好，不好，哥哥，我不要了。”
如果，被爸爸发现会被打死吧。
“为什么啊？”江贺转了转眼珠，心里想着妹妹常来就好了，“妹妹，那你想看就来看。”
妹妹的心情又好了，她的圆圆的脸蛋上全是笑意，“谢谢哥哥。”
江贺眨了眨眼睛，眼眶酸涩，到底是什么陪他，支撑他一路走下来，风餐露宿，辗转流浪，他从未觉得半分苦楚。
他喜欢妹妹甜甜的喊他哥哥，告诉他奇闻趣事，他喜欢妹妹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边，他喜欢保护妹妹的感觉。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变了？
他没有好的起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几次碰壁后，想赚钱想出人头地的想法更加浓烈。
从封口费开始，一步错步步错，他抬手抓了把空气忽又放下，看向窗外撒欢的小狗已经回到了笼内趴着，“你快乐吗？”
他轻轻问着。
昨天，他又去医院看了顾梓阳，那时候她在给那个男人喂小米粥。
那个男人说了什么，逗得她哈哈大笑。
认识这个丫头好多年了，记忆里竟然没有她笑得如此纯粹的模样，毫无保留。
她到底有多爱这个男人，才会像蜜罐子里泡大的，仿佛没有吃过半点苦，没受过一点儿伤。
她笑得真开心呀，记忆里的丫头长大了，坚毅的面孔，早非当年的模样，她不再怯生，不再怕人，更加坚强，果敢。
当时江贺就站在半米内，而小丫头却看不到他，挫败感和酸涩感充斥着他，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人。
门外，父母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不过老李家的姑娘确实不错，天天到单位送饭菜给贺儿吃，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对贺儿有意思，咱家贺儿呀，对人姑娘不冷不热的态度，人姑娘还坚持呢！”
“是啊，我们都老了，别人家的儿子早结婚了，如果儿子能听话一点，我们也少操些心，如果贺儿一点头，日子就能定下来，明年咱们就能抱上孙子了。”
江贺轻轻按上了自己的胸膛，想抑制这突然其来的难过，他拿起手机，按下了几行话语，点了发送后，苦涩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对不起啊，丫头，陪你那么久，终究是我的一念之差，走不下去了，我失约了。
丫头，我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