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认亲, 苏醒!
苏易心瞬间一沉,拔腿去追苏越。可见龚星辰倒在血泊中,情况危急,他收住脚,冷眼望着苏越的方向,咬紧腮帮子,克制住体内的怒火。
商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
龚星辰还等着她搭救!
她看着被苏锦瑟丢弃的马车,让张斌将人抬上去,“先将他放在马车上,快回医馆!”
苏易站在商枝身侧,准备从她手里接过龚星辰,“我来吧。”
商枝目光冰冷的看向他,终是被心底的怨愤给淹没理智,“你先处置剩下的两个人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苏易看着地上惊慌失措的弄墨,沉默缩小存在感的车夫,握紧拳头。
“暂时先借用苏世子的马车,到时候归还给你。是你苏家伤的人,世子应该不介意吧?”商枝将人放在马车上,突然对苏易说这么一句。
苏易眼底闪过痛色,发现商枝的异常,她今日特地点出他的身份。难道……她知道什么了?
苏易心瞬间凉了半截,如果商枝知道身世,她的义兄又被苏越一剑捅伤,只会将她越推越远,让她厌恶苏家。商枝本来就十分抗拒亲生父母,如今看来只怕想要与她将关系修复,认祖归宗,绝非易事!
马车绝尘而去。
苏易看着瑟瑟发抖的弄墨,对车夫道:“处置了。”
弄墨脸色惨白,她跪伏在地上,哭求道:“世子,求求您饶了奴婢一命,奴婢知错了……”
苏易无动于衷,弄墨是苏锦瑟的左膀右臂,不少恶毒主意是她口中说出来。先解决不了苏锦瑟,便将弄墨处置。
账,一笔一笔的算!
马车里,商枝将东西全都挪开,让他们将龚星辰侧躺着。
商枝迅速的解开龚星辰的衣扣,观察他的呼吸频率、生命体征,检查伤口的深度与出血情况。
他的皮肤苍白,冰凉湿冷,心动过速,呼吸急促,颈动脉博开始减弱,这是呈现出失血性休克的特征。
商枝面色凝重,心里越来越慌,如果失血严重,必须要输血与输氧,可这两种必备的条件是她所缺失的!那种情况,她根本就没有能力治好他!
商枝极力的劝告自己保持冷静,可看着龚星辰依旧在流淌着血液的伤口,她就忍不住心慌意乱。好在她之前及时压迫住他的伤口,失血量并不很多。因为急救及时,如今他还是轻微的失血性休克,只要止血及时,一定不会加重。
商枝紧紧的压迫住他的伤口,冲张斌道:“快在车壁柜里找一块干净的布给我!”
张斌冷静的翻找,找到几条锦帕。
商枝揉成一团,堵住伤口,不但止血还能够阻止气体随着呼吸时从伤口进入胸口,形成气胸。
看着龚星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原来苍白的脸呈紫色,她心口一颤,这是咽喉被血块堵塞,造成呼吸困难。
“张大哥,你快帮我按压住伤口,防止血液大量流失。”
张斌站在商枝的位置,用力压迫伤口。
商枝急忙抱住龚星辰的脑袋,捏开他的嘴,用手深入咽喉清理血块,缓解对他的气道压迫,保持呼吸通畅。
手指挤压着龚星辰的舌根,他抽搐着呕吐,吐出一大口血痰,商枝紧绷的脊背松懈下来。
马车停在医馆门口,苏易早他们一步到,和林德成等候在门口。看见马车停下来,连忙一起帮忙将龚星辰抬进去。
商枝吩咐药童林德成准备针与桑麻线、烈酒、消炎药膏,还有一个刀伤药方,当归、枣树皮、汉三七,分别炒研成末用来干敷。止血力强,结痂不易脱落,能够减少感染。
药童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将龚星辰侧放在炕上,商枝对药童说道:“准备芦苇管与盐水送进来。”
林德成将东西快速准备好,商枝用沸水煮过的针线泡在烈酒里面,然后清创缝合,烈酒擦拭一遍伤口,敷上刀伤药进行包扎。
药童将盐水送进来,商枝稍稍抬高龚星辰的头,捏开他的嘴将芦苇管插进去,一点一点的将盐水喂进去。直到龚星辰咽下大半碗,商枝长长吐出一口气,几乎是双腿发软的瘫坐在地上,看着伤口没有血液渗出,眼眶一热,她伸手抹脸颊,才发现满面泪水。
林德成进来,就看见商枝坐在地上,眼底的泪水往外涌出,明明没有悲伤的情绪,可却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惶恐不安。
“商丫头,好了吗?”林德成看着侧躺在床上,脸色极度苍白的龚星辰,呼吸不再急促,却有些微弱。
商枝摇了摇头,他的肺部被剑损伤,需要开胸缝合伤口。但是她不具备开胸的所有工具与药物,根本没有办法帮助他将肺部缝合。
至于会不会形成气胸,造成呼吸困难,还得等他醒过来之后观察才能得知。
商枝问林德成,“通知县令夫妇了吗?”提起他们,商枝心底微颤,目光落在炕上,满身是血的龚星辰,紧紧咬着下唇,他们会怨怪她吗?
因为她才会害得龚星辰受伤。
商枝握紧手指,深深吸一口气,她扶着墙壁站起来,拉着被子给他盖上保暖。
“张斌已经通知,应该快到了。”林德成给龚星辰号脉,问道:“多久才醒?”
商枝抚摸着龚星辰的额头,手指贴在他的颈脉搏,“他是轻微失血性昏迷,无法确定什么时候会醒。他的失血量不算特别严重,大约两三天。”
该做的商枝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等他醒过来。
林德成看着商枝状态不对劲,也便不再多问,望着她满身的鲜血,“你先去换洗一下?”
商枝低头看着裙子上面都是大块的鲜血,十分瘆人,点了点头,“林叔,劳烦你照看我二哥。”
“不是多大的事情。”林德成摆了摆手,让她快去。
商枝走出房门,就看见急匆匆而来的龚县令与县令夫人,县令夫人脸上布满焦急之色,眼睛发红,疾步往后院而来。抬头看见商枝,她脸色霎时一变,急急地走到商枝身边,“孩子,你伤到哪里了?”
拉着商枝的手都在颤抖,上下打量她,想找找伤口。
商枝的手被温暖柔软的手握着,这一丝温暖触动了心底的情绪,她眼睛酸胀着疼,只知道拼命的摇头,她害怕一开口,便会泣不成声。
商枝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县令夫人的手背上,灼烫得县令夫人心口揪起来疼,止住的泪水跟着流淌下来。
“你二哥他……”县令夫人喉口哽咽。
商枝吸着鼻子,手指抹去泪水,睁大眼睛望着屋内,“在屋内。”说完话,她手背堵着鼻子,强行的压下体内酸涩,泪水却是越压制越往外涌。
前世今生,除了爷爷奶奶,只有龚县令一家给她家的温暖。她在心底认可他们,却总感觉游离之外,并没有从心底的融入他们给予的亲情温暖。
龚星辰不管不顾的扑上来为她挡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全心的呵护,让她高筑的心墙受到剧烈的冲击,轰然倒塌。
原来这就是亲情,为了心底想要守护的人,能够拼尽一切,哪怕是性命。
她在医院里工作,见惯人世间的冷暖。
比起温情,更多的是凄凉。
这一刻,她看着踏进屋子里的龚县令夫妇,心里升起一种恐慌的情绪,竟无法面对他们,有一种逃离的冲动。
可她一双腿像生根一般,动弹不得半分。
短短的两刻钟的等待,她觉得像是过去漫长的一个世纪,再次见到县令夫人的刹那,商枝浑身都僵硬。
县令夫人眼眶红肿,脸颊上的泪痕被抹去,她自屋中朝商枝走来,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在她的面前,紧紧地抱着商枝。
商枝泪水模糊了视线,呆呆地由着县令夫人抱着。
“枝枝,吓坏你了。”县令夫人嗓音沙哑,双手紧握着商枝的手臂。
“娘。”
商枝将脸埋在县令夫人的肩窝里,再也没有压制,泪水汹涌而出。她的双手紧紧回报着县令夫人,浑身微微地颤栗着。
她害怕失去这一点温情。
直到县令夫人一句‘枝枝,吓坏你了。’商枝再也忍耐不住,所有的理智崩塌,将心底压抑到极点的情绪宣泄而出。
她害怕!
害怕龚星辰就此不醒,害怕遇见的这些温暖从她身边抽离,依旧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县令夫人默默地垂泪,她听到龚星辰受伤的消息,惶然无措,惴惴不安地一路来到医馆,看见商枝满身的鲜血,那一瞬的冲击,令她头晕目眩。知道商枝没有受伤,心底稍安,看见龚星辰安安静静,脸色苍白的躺在炕上,人事不省,心疼,难过,害怕,种种情绪冲击着她的泪腺。
扑在龚正华怀中宣泄一番情绪之后,她方才惊觉记起来,龚星辰是为救商枝而受伤。回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一幕,商枝即将失控却又强行压制的一幕,打从心底心疼她。
商枝是在害怕,也是在不安,担心着他们会怨怪她。
虽然龚星辰受伤,她心里难受,但是他为救商枝而受伤,他们并没有怨言。反而觉得龚星辰做得对,他这样才有哥哥的担当。
在认下商枝的那一刻,他们就打从心底将她当做亲人。
即是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伤着谁都是不愿见的。
县令夫人拍了拍商枝的后背,感受到她情绪渐渐的平静下来,看着商枝通红的眼睛,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枝枝,你虽然不是从我肚皮里托生,但是娘就觉得你是我的女儿。你和星辰谁伤着,娘心里都很难受,又怎么忍心责怪你呢?”
商枝用力的点头,满肚子歉疚的话,在县令夫人的一句话里,商枝有些难以面对她。
她内心的不安定,何尝不是在质疑着他们一腔真挚的感情?
“我让常乐伺候你去梳洗,再好好休息一下,不许胡思乱想。”县令夫人放沉了语气。
“好。”商枝去客房里洗漱。
县令夫人站在门口,望着她纤细的背影,重重地叹息一声。
龚县令问道:“怎么了?”
县令夫人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龚县令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商枝洗漱后,换上一身干净的长裙,常乐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水煮的鸡蛋,见她出来,连忙将商枝带到竹榻边,让她躺下剥掉蛋壳给商枝滚眼睛,将外面的情况说给她听,“外面来了一个大人物,说是姓秦,和苏少爷认识,他们在等您。”
商枝一愣,心里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常乐担忧的问道:“小姐,您认识吗?”
商枝低声道:“认识。”
常乐心里这才松一口气,秦景凌身上的气场太强大,身边带着两个冷冰冰的属下,看着就腿肚子打颤。
鸡蛋凉了,常乐放一边,帕子放在温水里打湿,拧干,给她敷一下眼睛,然后将头发绞干,梳成简单的发髻。
商枝站在镜子前,看着铜镜里的凤目,琼鼻,樱唇,粉面,仔细一看,似乎与苏易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苏易态度突然之间改变,让商枝确定他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可能是他妹妹的身世。而是之后,或许是苏锦瑟哪儿露出马脚,才会让苏易起疑。
如今去而复返的秦景凌又回来找她,不得不让人猜想他此行的目的,或许是秦景凌向他透露底细,查明她的身世,才会过来找她。
商枝对苏家并无好感,而出了今日之事,更是生出反感。
可是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商枝收整好情绪,去后面接待秦景凌的厢房。
商枝推开门,屋子里四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商枝镇定自若,随意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她看着小几上搁着一杯没有喝的茶,端起来喝了几口,不看他们,也没有开口。
秦景凌看着安静淡然地商枝,一时间满腹的话语被卡在咽喉间。
他到底是来迟一步,苏越对她所作所为,确实不可原谅。
纵使苏越不知情,可不问缘由的伤人,下手毫不留情,行事太冲动莽撞!
秦景凌面对如今的处境,心里忽而升起一种无力感。他向来十分欣赏商枝,能干而出色,可如今这位女子摇身一变,成为他的外甥女,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毫无疑问,他是喜悦的,这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血脉牵系。
他抗倭,身受重伤,昏厥在杏花村,被商枝所救。正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让她的身份浮出水面。
如此说来,她注定就是秦家不该失去的孩子。
“商丫头,你心里已经知道我来此的目的。”秦景凌迈步到商枝身侧,在她身旁坐下,那张冷峻毫无表情的脸上,竟稀罕的浮现笑意,“我们也不打哑谜,你是我们家错失的孩子,说再多的亏欠,也无法弥补这十五年来的空缺。不管你认不认,都是秦家的孩子,秦家的门一直为你打开。”
商枝垂着眼帘,敏锐的捕捉到秦景凌话中那句‘秦家的孩子’,他这是将苏家给撇了开来。
商枝不由得转头看向秦景凌,他眼底的坚冰褪却,宛如一个和蔼的长辈,正在等待着她的回答。似乎无论她给出怎样的答案,他都会尊重她。
商枝端着茶杯的手指缓缓收紧,她深思熟虑道:“我觉得如今的生活很好,并不想去改变,同样也不想被打扰。”
商枝的语气坚定,没有一丝的迟疑。秦景凌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我说的话算数。尽管你不认,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你所遭受的一切不公,我都会替你讨回公道,给你一个说法。”
商枝勾着嘴唇笑道:“你们只管将当初为何弄丢我的原因告诉我就行了。”
原主一定想要知道原因的吧?
商枝对苏家没有任何的血缘亲情的渴盼,更不会为了这么一点血脉而去相认。苏锦瑟与苏越对她做的事情,她不会原谅,这一笔账,迟早得讨回来!
她一无所有,回到陌生的苏家,那是苏锦瑟与苏越的大本营,自己过去只会是送死。
也并不想与这些人培养亲情,到时候她不敢想自己会不会顾虑所谓的父母能否下得了手,报这一剑之仇!
苏锦瑟与苏越身后站着庞然大物,仅凭着她如今的能力,只怕无法全身而退。
这一刻,她迫切的想要成长起来!
她不会因为身上流淌着苏家的血液,理所当然的认为苏家的人就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就连苏锦瑟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为此赶来清河镇对付她,而她的亲生父母却没有任何的动静,说明自己在他们的心中并不是多么的重要。
所以从苏锦瑟口中得知身份的时候,她对苏家没有任何的期盼。
秦景凌一怔,似乎未料到商枝会是想要弄清楚这个原因。
“我如今只是确认你的身世,具体的原因与证据,裘天成还在京城盘查。”秦景凌不但要确切的消息,还需要实打实的证据,手里捏握着证据,就不担心苏元靖编造层出不穷的理由。
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击必中。
这是秦景凌一贯行事风格。
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商枝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去忙。”
苏易倏然起身,他瞪秦景凌一眼,这哪里是打算让商枝认祖归宗啊?他这放纵的态度,只怕这辈子也甭想商枝回归苏家!
“妹妹……”
商枝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苏易,他不知道真相,希望她入京给外祖母治病,处处小心周到,忙前忙后。知道真相之后,更是无微不至,难怪她与薛慎之定亲,他反应那么的激烈。
“你叫我商枝吧,听你喊妹妹,我心里怪别扭的。”商枝对苏易无怨无恨,却也没法将他当做亲人。
苏易眸光暗淡,看着商枝离开,一拳砸在桌子上。
秦景凌冷哼一声道:“鲁莽!”
苏易没好气的说道:“早知道你是这种态度,我就不该告诉你!”亏他还以为找着一个帮手!
“以退为进不知道?苏越那臭小子干的事情,枝枝还在气头上呢,你能说服她认祖归宗?只怕你越是违背她的意愿,她连带着你也抗拒。我们是一家人,自己心中有数就行,没事可以来找她培养感情。天长日久,只要心不是石头做的,总会给焐热。”秦景凌心里也是无奈,如今只能缓兵之计。
苏易愕然,仔细想想,似乎也很有道理。
“我去找苏越算账!”苏易丢下这句话,匆匆去找苏越。
秦景凌看着苏易离开的背影,想起京城里乌七八糟的事情,眼底闪过冷酷之色,只等着将眼下的公务处安排好,接到裘天成的音信,再回京清算!
——
苏越带着苏锦瑟在清河县,找一家医馆给她治伤。
这家医馆正是同济堂。
佟掌柜看着苏锦瑟十分眼熟,她脸上的伤太瘆人,只看一眼,连忙吩咐郎中给她看诊。
苏越脸色阴沉,满目阴鸷,看着郎中又是号脉,又是看伤口,怒得一脚踹着桌子,“没看见她快痛晕了,赶快给她包扎!”
郎中被吓一跳,看着哭得眼睛肿成核桃的苏锦瑟,让她将受伤的手放在桌子上。
苏锦瑟的断指处用锦帕捂着,如今鲜血已经干涸,郎中将锦帕撕开,苏锦瑟“啊”地痛叫一声,看着鲜血又开始流淌,她面容扭曲道:“庸医!你到底会不会治!”
郎中不想给她治,可是看着苏越手里的剑,他忍气吞声,将拿出来的代痛散放回去,“断指在吗?我给你接回去,看能不能成功。”
苏锦瑟一愣,“断指?”
“是,断掉的两根手指在吗?”郎中看向苏越。
苏越也是一脸懵,“断指没有捡回来。”
苏锦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还能接?”她看见郎中点头,心凉半截,看着自己的右手,哭求着苏越,“哥哥,你去帮我捡回来。如果手缺两根手指,你叫我怎么见人?”
苏越劝道:“别哭,我这就去。”
郎中摇头道:“天气热,你的断指没有收藏好,随意弃在地上,就算找回来,也接不回去的。”这句话,彻底将苏锦瑟燃起来的希望压垮!
苏锦瑟想问能将别人的手指接在自己的手上,可看着身侧的苏越,她只得将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断指既然丢了,郎中只好给苏锦瑟清理伤口包扎。
郎中看着苏锦瑟脸上的伤口,伤口深又长,他顿时想起在商枝那边学的缝合术,“姑娘,你脸上的伤口太深太长,我给你用针线缝合,如此好得快一点,再用上咱们店里的美肤膏,伤疤会淡很多,抹上脂粉基本看不出来。”
苏锦瑟一听脸上的伤能治好,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疤痕,绝望中又看见了希望,立即答应缝合。
郎中给苏锦瑟敷一点代痛散,用沸水煮过的针线给她缝合。
脸上的痛觉敏锐,代痛散未起到作用,苏锦瑟痛得死去活来,唇瓣给咬破,苏越心疼,拿着绢布塞她嘴里让她咬着。
“没有止痛散?”苏越拧紧眉头。
郎中看着苏锦瑟肌肉颤抖的脸,根本不好缝合伤口,又拿出代痛散加重剂量给苏锦瑟敷上。
苏锦瑟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满头的冷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再次敷上代痛散,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不再那般的煎熬。
等缝完针,苏锦瑟迫不及待从袖子里掏出巴掌大的洋镜,看着脸上针脚并不平整的针法,像一条狰狞的蜈蚣,尖叫一声,将手里的洋镜扔出去,不敢再看第二眼!
她的脸怎么会变得这么难看?
不不不,不会的!郎中说还能治好!
可她看着地上洋镜碎片里倒映出的模样,苏锦瑟压下恐慌,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郎中手法并不纯熟,看着自己缝的针,不如商枝的平整,心里有点数,不敢说出来,但是实际上,这样缝合起来确实有助于她的伤口恢复,只是会相对的会影响容貌。
郎中给苏锦瑟上好药,告诉她,“你过几日来拆线。”
苏锦瑟害怕秦景凌会调查真相有所行动,她必须尽快回京,这三天时间自然耽误不得,“其他郎中会拆线吗?”
“自然会。”
“你将伤药与美肤膏给我,我自己上药,再找其他郎中给拆线。”苏锦瑟心里做了决定,明天一早赶路回京。
郎中开药,给她药方子,让她去柜台找药童抓药,美肤膏要问佟掌柜买。
苏锦瑟将药方子给药童,问佟掌柜要美肤膏。
佟掌柜随口说一句道:“姑娘,这药膏是商姑娘研制的,你与她交好,应该最清楚这药膏的功效。”
苏锦瑟惊愕的说道:“你说这药膏是商枝研制的?”
“正是。”
苏锦瑟脸色骤然一变,将药膏挥落在地上,“我们走!”她就是脸烂了,都不用那贱人的药膏!
苏越看着她突然性情大变,不由得担心道:“你与那位叫商枝的有过节?”
苏锦瑟脸色扭曲,眼底迸发出怨毒的光芒,“我的手指就是她给剁掉了!”
苏越脸色变得难看,因为这是商枝在他面前将苏锦瑟的脸给毁了!
苏锦瑟恢复冷静,她知道事情走到如今的地步,身世再也瞒不住了!为了转移商枝的注意力,她将身世说出来,就是为了出其不意的杀了商枝!
如今事情失败,她落得一个丧家犬的下场!
苏锦瑟心里恨得难以抑制!
苏越找一家客栈,两个人住进去,苏越道:“我的房间在隔壁,有事情你叫我一声。”
苏锦瑟身边向来有婢女伺候,这次走的急,弄墨被丢在半路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墨才会回到她身边。如今一切事物得亲力亲为,她又右手不便,“哥哥,你能买个丫鬟伺候我回京吗?”
苏越道:“妹妹,我们要尽快赶回京城,你的脸叫太医给诊治,看能不能给治好。这一路会骑马,如果买个丫鬟,会影响我们赶路。”
苏锦瑟心中再多不满,也不敢发泄出来,因为她有重要的事情与苏越说。
“哥哥,我有话与你说。”苏锦瑟知道早晚会暴露,倒不如她率先向苏越坦白,“这件事很重要,我不知道你听后会有什么想法。但是哥哥你需要知道,在我心里,你和大哥一样,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苏越面色凝重,他想打断苏锦瑟的话,阻止她说出口。
苏锦瑟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说道:“哥哥,从小你与我关系最亲近,比起大哥我最喜欢你,大约是我们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大,一起长大的缘故。”
苏锦瑟满脸的悲伤,她想笑,可却扯动脸上的伤口,只能强压着满面的酸涩。
“我在不久之前知道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我知道的时候,只觉得天崩地裂,上天是在给我开一个玩笑。那么心疼我的两个哥哥,我一直以为是最亲密的人,因为我们都是一个母亲所生。可是我现在知道,我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而商枝才是。”
苏越瞳孔一紧,他震惊的看向苏锦瑟,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虚假。
“哥哥你也很难相信是吗?我也是!事情的真相便是如此,我再不愿意相信,也要接受现实。我听到父亲说找到母亲生的女儿,我想要看看那个女孩,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便央着大哥与我来到清河镇。我是将人找到了,她的生活过得十分贫穷,我心里内疚极了,想要弥补她。但是她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苏锦瑟伤心难过道:“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只不过与你们不是一个娘而已。便想着接她回去,好好对待她,将我拥有的全都分一半给她。可她却觉得是我强占她的身份,才致使她生活艰难,便想着……”似乎难以说出口,扭着头,掩面啜泣道:“就是哥哥看见的一幕,她想要杀了我。我也是无辜的,我也是被迫占去她的身份。”
苏越心中震动,一时无法接受事情的真相!
他要杀的女孩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而这个胞妹却将他疼爱入骨,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给重伤!
苏越觉得事情乱了套,太过荒唐!
明明是一家人,最后却生生搅弄成仇敌!
只不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都是贪得无厌的商枝。
“你不用难过,你那时候还小,你们的身份被调换,你也不知情。再说你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你身上却流着苏家的血脉。你能够在得知真相第一时间去找她,将她回府,已经拿出你最大的诚意,是她不知好歹。小小年纪便如此恶毒,想来是生活贫困,无人教导她!”苏越提起商枝皱紧眉心,虽然是他的妹妹,从未一起生活过,除了血脉更浓烈之外,关系却不如苏锦瑟来的亲近。
“大哥知道吗?”苏越突然问道。
苏锦瑟悲怆道:“大哥正是知道,觉得我的血脉不如商枝来得纯粹,商枝对我做的事情,他看见了,也……”话未说完,泪水便掉落下来。
苏越不用苏锦瑟说完,便已经领会她的意思。
苏易纵着商枝欺负她!
“你放心,大哥不认你,你还有二哥。无论你是谁,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无法改变。他们日后若是欺压你,二哥为你做主!”苏越许下承诺。
苏锦瑟扑进他的怀里,“哥哥,我只有你了!”
苏越怜惜地揉了揉苏锦瑟的脑袋。
“嘭”地一声,房门被苏易一脚踹开。
屋子里的温情瞬间消散。
苏锦瑟看见苏易,吓得往床上一缩,满面惊惧。
苏越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苏易本就是找苏越,看一眼毁容的苏锦瑟,皱紧眉心,紧跟着大步离开。
苏越走进隔壁的房间,等苏易进来,他关上门,转过身来,一拳头‘嘭’砸在他的眼眶。
苏越捂着眼睛,泪水也飚出来。
苏易不等苏越反应过来,抬起腿猛地一踹,将苏越踹得跪在地上,又一拳打在他的嘴角。
苏越被打倒在地上,心里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双手一撑,脚一蹬地,翻身而起,一拳揍向苏易。苏易往一边偏头,抬手握住苏越的手臂,将他往前一拉,几拳打向他的腹部,痛弯苏越的腰,苏易手肘用力敲他的后背一下,苏越‘嘭’地趴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
苏易看着鼻青脸肿的苏越,冷声说道:“你真了不起,一出手就杀人!舅舅教你拳脚功夫,就是让你做恶霸杀人?”
苏越拇指揩掉嘴角的血丝,不服气道:“难道我要看着野丫头杀了锦瑟?”
“嘭”又是一拳,苏越捂着剧烈疼痛,几乎要脱臼的下颔,眼底喷出怒火,“说多少次,不许打脸!你对那野丫头什么打算我不管,你再动手,我就翻脸了!”
“你有脸翻吗?”苏易听着苏越一口一句野丫头,额头青筋突突跳动,攥着他的衣襟将他抵在门上,“她才是你妹妹!她是野丫头,你又是什么?”
苏越满脸怒火道:“你要认就认,没人拦着你认。我告诉你,你若是为那个女人伤害锦瑟,我不管你是不是大哥,都要给个交代!”
苏易气得七窍生烟,屈起膝盖狠狠顶向苏越的小腹,将他扔在地上,“迟早有一日,你会为今日所言后悔!”
苏越龇牙咧嘴,攥着拳头,朝苏易的背影低吼道:“我苏越此生不后悔!”
苏易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离开。
——
杏花村。
薛定云脑袋撞在树干上昏厥过去,后脑勺被石头磕破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
好在后脑勺的伤口并不大,商枝药箱里备着的止血散有奇效,林辛逸给薛定云清理干净伤口,敷上止血散,用布包扎起来。
林辛逸看着陷入昏迷的薛定云,目光落在药箱里的银针。
他不擅长针灸,但是被林玉儿扎针的过程,他也渐渐喜欢上针灸,愿意下功夫苦学。但是至今都未曾给病患扎过!
薛慎之道:“你师傅对你的医技很认可,你若是自己都没有信心,谁能够相信你能治病?”
林辛逸被薛慎之鼓舞,当即拿起银针,给薛定云施针。
林辛逸心如擂鼓,紧张得手心全都是汗水,施完针,等了一刻钟,将针拔出来,看着薛定云放在小腹上的手指动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成了!”林辛逸眼睛亮晶晶,充满了兴奋之色。
“你师傅说你能行。”
“那是当然!”林辛逸尾巴又翘起来。
薛慎之缄默不语。
他去煎药端来,喂薛定云服下去,不一会儿,薛定云苏醒过来。
林辛逸立即给薛定云扶脉,确定无碍之后,松一口气。
“薛大哥,你别担心,薛伯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林辛逸心里压力大,商枝托付给他的事情,如果没有救活薛定云,他没法向商枝交代。
薛慎之微微松一口气,他来时见到薛定云,满头的血,脸色泛青,郎中看一眼就走了,不愿沾事。
幸好林辛逸来了,不然薛定云真的会没了。
许氏见薛定云醒过来,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她埋怨道:“你啊,就是头倔驴,你答应我不就没有事了吗?”
薛定云头疼,闭上眼睛,不想看见许氏。
许氏看到正主在,也懒得理会薛定云,她对薛慎之道:“慎之啊,成家立业,你弟弟如今成家,就差立业。官衙里,钱主薄要退下来,你找县令说项,让你弟弟去顶这个缺位?”
薛慎之冷淡道:“谁说钱主薄要退下来?他如今不过五十,还有十年才退下来。”
周蔓脸色骤变,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一痛,被许氏抓了一把,又被她狠狠推在地上。
“贱人!你敢骗我!你说你安的啥心?钱主薄还有十年退下来,你就唆使着我找薛慎之帮忙!是想闹得这个家鸡犬不宁!还是想害得我被商枝给药死!”许氏一个激灵,看着周蔓的脸色充满恨意,这个贱人恨自己让薛宁安坏她清白,逮着机会就磋磨她!
如今周蔓煽动她找薛定云求薛慎之帮忙,不就是为了让商枝毒死她!
周蔓躺在地上抱着肚子,额头上渗出冷汗,她喊疼,“我……我的肚子好疼,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许氏眼底充满仇恨,周蔓想要害死她,看着周蔓抱着肚子喊疼,冷眼看着,“你不想和宁安搭伙过日子,你肚子里这块肉,留着也没用。我明儿就去镇上找你爹娘,让他们把你接回去!”
之前小打小闹,许氏看在薛宁安的份上,能够容忍了周蔓。
周蔓不知道收敛,想要她的命!许氏就不是那么能忍了!
之前以为周蔓是个宝贝疙瘩,能帮扶薛宁安,如今一个响动都没有,许氏也不指望。也受够周蔓的磋磨,动了休了周蔓的念头!
周蔓脸色骤变,她也没有想到许氏敢问薛慎之,方才露陷。许氏竟然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对付她!
周蔓心里痛恨许氏,但是她不能和离了!
爹娘不会允许她和离!
周蔓向林辛逸求救,“林郎中,你救救我肚子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
林辛逸过来号脉,周蔓本来就动胎气,方才一摔,“有流产的迹象,我给你开安胎的药方子,你吃几天,卧床休息保胎。”
周蔓一听孩子能救,眼泪掉了下来,感激道:“谢谢,谢谢你!”
林辛逸点了点头。
许氏冷哼一声,“明天就让宁安送你回去!”
周蔓惨白着脸,咬着唇瓣。
许氏觉得这样太便宜周蔓,得去周府要点损失费来,再将周蔓休了!
她打定主意,明天就先去周府闹!
林辛逸看了婆媳两一眼,收拾药箱,想起来杏花村的事情,对薛慎之说道:“有人骗师傅说将你抓到福来酒楼,师傅让我来杏花村看你在不在,如今你在这里,我就回去给她报平安。”
薛慎之一听,顿时想到苏锦瑟,他急忙起身,“我现在就去镇上。”
林辛逸拦住薛慎之,“师傅身边有人,薛伯父身体欠安,你就守着他。”
薛慎之哪里放的下心,林辛逸根本拦不住,他冲下山,就遇见了衙役。
衙役是听商枝的吩咐给薛慎之报平安,“薛举人,商小姐说她如今平安无事,苏锦瑟已经离开清河镇,让您安心留下来照顾薛伯父。这几日她在镇上,不会回来。”
“她出什么事了?”薛慎之心提起来,如果没有出事,商枝不会留在镇上。
衙役道:“是二少爷受伤,商小姐在照顾他。”
薛慎之这才放下心来,他让衙役等一等,提笔给商枝写一封信,给衙役转交商枝。
而商枝忙得焦头烂额,龚星辰的病情几度转变,她除了借用医馆的药房之外,寸步不离龚星辰的屋子。收到薛慎之的信,是她内心唯一得到的慰藉。只有寥寥几句,字字句句蕴含着他对她深重的情意与关切。
商枝的疲倦一消而散,她提笔给薛慎之回一封信,然后专心致志的护理龚星辰。
每日用补血养气的药材,变着法儿煲汤,然后用芦苇管给他喂下去。
龚星辰失血性休克昏迷,只有给他补血,尽快的让他的身体恢复过来。
龚县令回官衙,县令夫人却是留下来。
两个人轮流给龚星辰推拿穴位。
终于到了第三天,商枝预计龚星辰会醒过来的日子,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过去,他并没有醒过来。
商枝慌乱了,她给龚星辰诊脉,除了气血两虚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病灶,伤口也愈合得很好,并没有出现并发症。
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龚星辰的胸口,难道是他肺部损伤的原因吗?
终究是还有影响?
商枝无力的倒在椅子里,浑身透着浓浓的疲倦。
县令夫人心里难过,看着商枝颓然地模样,她强作镇定,安抚她道:“星辰许是身子骨太弱了,方才没有醒过来。等再过两日说不定他就醒了。”
商枝心情沉重,并没有这么乐观,龚星辰的肺部是她心口的结。
只要他一日不醒,她心里就备受着煎熬。
商枝跑去药房,配了一日的汤药,叮嘱县令夫人,“明日给他用这里面的药与乌骨鸡煲汤,喂二哥喝下去。”
紧接着,她将自己关进药房里,失血性休克会输浓缩红细胞,她得钻研出替代的药物。
她沉不下心,想到龚星辰的情况,便头脑空白,她越心急,越不得其法。
商枝揪扯着头发,看着满地揉成团的毛边纸,毫无头绪。
猛地将笔往桌子上一搁,商枝看着架子上的阿胶,取出一块碾成末,冲水给龚星辰服下去。
阿胶容易上火,适才之前商枝一直未给龚星辰服下去。
商枝一连喂龚星辰喝两天的阿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双盈满星光的眸子紧紧的闭上,整个人失去了鲜活。
她紧紧握着龚星辰冰凉的手指,嘴角往一边扯开,“二哥,你一定会醒过来。”
县令夫人听到商枝的话,脚步一顿,迈进屋子里来,她对商枝说道:“慎之来了,你去见见他。”
县令夫人担心商枝的状态,她整个人绷得太紧了,需要放松,薛慎之的到来,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商枝愣了一下,她看龚星辰一眼,对县令夫人道:“干娘,二哥醒过来,你告诉我一声。”
“好!”
商枝走出屋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薛慎之。
薛慎之望着商枝苍白的脸色,眼睑下是深重的青影,他叹息一声,抬手将她揽进怀中,怜惜道:“好人自有好报,你不用担心,二哥会醒过来。”
商枝将头埋进薛慎之的胸膛,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裳,脆弱而又茫然。
嗅着薛慎之身上清淡的药香味,商枝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做下一个决定,如果龚星辰再不醒过来,她铤而走险。
“慎之,二哥他……”
“醒……醒了!枝枝,星辰醒了!”
屋中传来县令夫人激动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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