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军如潮水般撤离晋土,留下战争之后的满目疮痍。流离失所的百姓重回故土,在官兵的帮助下重建家园。
被打散的西北军终于得以集结,当初的百万雄师,如今只剩不到半数。
这还只是西北军一处。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不知道这些数字背后意味着多少血和泪。黄土埋忠骨,到头来只剩下行军册上那个用朱笔划掉的名字。
万卷史书写不尽战争的罪恶,留在这片土地上最深的印记不是城墙上的斑驳,而是每每想起这一段历史,都会在人们心头肆虐的刺痛。
季牧之回到西北军大营,刘飒威带领众将士列于营前,宛如迎接得胜归来的大英雄。
刘飒威心如明镜,这次卫君下令撤军,肯定是季牧之的杰作。
他不在乎季牧之去卫国做了什么,只要他结束了这场战乱,他就是晋国万千军民的恩人。
往大局说,两国实力悬殊,再打下去对晋百害而无一利。往小了说,他身为晋国将领,不愿再看到晋国百姓在战乱中流离失所,更不想看到自己手下的弟兄再于战争中丧生。
尽管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在所不惜。可他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军人。
他们在战争来临的时候,为了肩负的职责和使命,奋不顾身挺身而出,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堡垒,竭尽全力为老百姓撑起保护伞。
他们勇敢、强大,仿佛无所不能,可事实上他们也只是普通人,想家时会掉泪、被刀剑刺中会流血、施救不及时会丧命的普通人。他们只是多了对百姓的责任,以及对国家的忠诚。
军人不怕伤痛不惧死亡,却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趋向伤痛和死亡。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好好活着?
是季牧之保住了余下的这些人,刘飒威打心底里佩服和感激。
宁姒走在季牧之旁边,仍旧穿着男装。她努力挺直腰板,背后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发光的勋章。
酒菜是早就准备好的,将人迎进大帐即刻开席。宁姒草草吃了两口,打了个招呼就下席,往伙房去了。
伙房也摆了酒菜,宁姒的到来让大家倍感惊喜。
酒壮怂人胆,热络的聊了一会儿,突然有人问道:“小四,我听说你和殿下是那种关系……”
旁边人用力撞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其他人跟着打圆场:“就是。别理他,他这人一喝酒就犯糊涂,小四别跟他一般见识。”
祸从口出,得罪小四可就等于得罪沐王殿下,小命还要不要了?
宁姒继续笑着吃菜:“你们想知道?”
刚才还在让她别在意的几个这会儿齐齐点头。
“你放心,哥儿几个嘴巴严着呢,绝不往外泄半个字。”
“行。”宁姒放下筷子,郑重说道:“我和殿下,就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又不想接受的样子。一个个面面相觑,表情复杂而有趣。
宁姒笑着起身:“哥儿几个喝着,我先走啦。”
她一走,大家马上议论起来。旁边一人拿起她用过的碗筷想腾点地方出来,忽见桌面上用酒写了个字。
他赶紧叫来识字的小八:“你看看,这写的啥啊?”
小八先是一惊,继而笑道:“这是姒。小四小四,原来是这个姒啊。”
其他人一头雾水:“什么姒哪个四啊?什么意思?”
小八回到座位上:“意思就是说,这个小姒,其实是个姑娘。”
“什么?姑娘?”
大家不由自主想起宁姒对战程天时的飒爽英姿。
“天啦,居然是个姑娘!”
……
宁姒和季牧之没有久留,次日便动身北上前往秀山城。
卫军都在后撤,唯有王圭所率大军咬着秀山城不放,全然不顾圣令。
王圭是程天的人,宁姒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想为程天报仇,直至灵族和夙徒院皆送来情报,才知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圭攻城的同时,卫神宗也在大规模的向秀山城进发。
根据夙徒院收集的情报,卫神宗里有部分人十分奇怪,灵魂几乎与躯体分离,然而将分又未分。几位长老一致认为,这些人将会用作为引动禁忌之术的祭品。
灵族的消息则是兰花派人送来的。
晋国允许贩灵的新令虽然已经撤除,却也只是让生意从地上转到了地下而已。
利益链一旦成型就极难根除,这种情况给灵族造成了极大的生存威胁。
灵物交易背后最大的操控者仍旧是卫神宗。在宁姒为了止战而东奔西走时,兰花所率的灵族一众从未停止和卫神宗的斗争。
据灵族收集来的情报,卫神宗炼制了大量灵丹,却没有分给下面的屠灵士,而是装箱运到了秀山城。
两个消息都与卫神宗和秀山城有关,可见卫神宗在秀山城一定有大动作。宁姒和季牧之这次过去,就是为了阻止卫神宗的计划。
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总之不让他们得逞就对了。
兰花先一步抵达秀山城。她赶到的时候,卫军正在一群灵士的协助下发起猛攻。幸有兰花携众灵帮助晋军,才守住秀山城。
宁姒到的时候,她已经把大概情况摸清楚了。
久未见面,二人只简单寒暄了两句就开始谈正事。
“我发现卫军的举动有些奇怪,他们把整座城严密包围起来,将整座城池与外界完全隔开,似乎并非是要攻城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攻城,就该把兵力都放在攻打城门上,何必再包围其他地方?
宁姒暂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卫神宗那边有什么动静?”
“我正要跟你说呢。我们非常确定卫神宗的人是到秀山城来了,可奇怪的是并未见到他们闯入,城中也未发现他们的踪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消失是不可能的,会不会是藏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
“那谁知道。”兰花喝了口茶,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瞟向门口,“季公子……没和你一起?”
“去城门了。守城固防他是行家。”宁姒回答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还放不下?”
兰花盈盈浅笑:“就没拿起来过,说什么放下?”
自打认识长空之后她才明白,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和男女之间的倾心爱慕,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