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一会儿,墨瞳拿了药碗绕过了桌子走到萧婉面前。
“殿下,喝药了。”紫娟在场,他尽量放柔声音,不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过于僵硬。
萧婉别过脸不语,意思就是不想喝。
墨瞳微摇了摇头,沉声,“殿下听话,别胡闹。”
这一番话里七分无奈倒是还透了三分威严。萧婉顷刻间只觉得心里头委屈,泪眼汪汪地转头看向墨瞳,张口道:“怎么就是胡闹了!这药实在难以下咽,何况喝了这许久我仍是这般体虚畏寒。又没有什么效用做什么还要喝?”
这一次的抗拒来得比前几次要强烈许多,墨瞳有些发愣,他看着萧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把药碗往边上一搁道:“良药苦口,殿下该明白。听话将药喝完,一会儿有您最爱的蜜饯果子。”
他说着示意紫娟把盛放着蜜饯的托盘盛了上来,摆到了桌子上。
萧婉往桌上看了看,咂咂嘴,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托盘上放着的蜜饯果脯是她平日里最爱的,不过自从这一趟回宫后墨瞳就不许她再碰,这会儿光是摆在她面前就刺激得她嘴里口水直流。
“喝完药,殿下爱吃什么就挑什么。”墨瞳观察着萧婉的神情,适时把药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萧婉抬头看看紫娟,又看看墨瞳。两人都是充满期待的样子。特别是墨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很少见他表情能这样丰富。萧婉眨眨眼,虽说仍是面带痛苦,但终于还是端了药碗憋着气把药一口气喝完了。
紫娟掂着脚瞧着,看完里头空空如也,这下子才长舒一口气。看来对付公主殿下还是墨瞳最有办法。
喝完了药,萧婉正愁眉苦脸地往嘴里送着一颗半桃,酸甜的滋味慢慢溢出来,她正欣喜地眯起了眼,忽而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飞快跑着冲进了内殿来。
内殿里,墨瞳最先做出反应,一闪身到了萧婉面前,将小太监隔绝在了距萧婉几丈开外处。
“来者何人?为何不及通报便擅闯凤仪宫内殿?”墨瞳神情肃穆,开口问道。
墨瞳原本就长得高大,虽说面容俊逸,但眉宇间透露出的是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的硬朗肃杀之气。小太监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吓得腿软哆哆嗦嗦跪下了。
“奴才……奴才乃是惠良人宫里当差的小李子。”小太监双臂撑着地,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连话都说不大利索。
萧婉一听来人是沈惠宫里的,心头一紧,囫囵吞了嘴里头的半桃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问道:“这般火急火燎,可是良人出了什么事?”
小李子听得萧婉的声音正想开口,可未抬头就感受到墨瞳如地狱阎罗一般的压迫感,直让他脊背发凉。
萧婉见小李子结结巴巴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顺着他要抬不抬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身侧的墨瞳。
萧婉心知这小太监怕是见了墨瞳心中害怕,她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何像墨瞳这般风流漂亮的人物有时的眼神总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墨瞳,你先退下。”萧婉发话。
萦绕在头顶的压迫感撤去,小李子立刻感觉自己喘得上气了。他立刻焦急道:“奴才请四公主殿下安,还请公主殿下您移驾御花园救救娘娘!”
“究竟发生何事?你这路上可得同我细细说明白了!”萧婉被这小太监说话的语气给惊得不轻,她一边吩咐着紫娟为自己准备着外出斗篷一边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小李子道,“还杵这儿干嘛?赶紧前头带路,还想不想要你家娘娘安好了?”
小李子闻言才如梦初醒般迅速站了起来,“还请公主殿下随奴才来。”
一路穿过回廊,等萧婉踏上通往御花园的石板路时她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
这时节里御花园里头月季来得正好,也不知怎么的,赵芯兰忽而心血来潮邀着各宫妃嫔前往御花园赏花。那么自然沈惠也在被邀请的行列里头,原先沈惠可以推脱身子不适不便前往,但她的性子向来是不愿惹事生非,既怕了推脱不去会惹得赵芯兰不快,那么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了之后因着位份底,再者怀有皇嗣这事儿,既可算得傍身筹码但也是招人妒恨的源头所在。于是赵芯兰命沈惠奉茶期间百般刁难,最后寻了个由头竟罚了沈惠跪在御花园的凉亭外。身边宫女怜儿不得时机便只好示意小李子寻着空子到凤仪宫来求助萧婉。
疾步穿过御花园外头的月洞门,远远的萧婉便听到了几个人的声音。
“惠良人如今是好福气,这肚里有个种儿就是不一样,腰杆也比咱们这些个嫔妾要硬的多,这怎得连端个茶也能失手烫了贵妃娘娘?”
萧婉皱皱眉,后宫里头嫔妃众多,但绝大多数都是一个样,刻薄而寡情,捧高踩低的实在太平常不过。
“哎呀,温姐姐这是哪儿的话,人家这会儿可是金贵着呢!就算这端茶倒水的活儿以前常做,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了,整日里穿金戴银的,这双手啊,可是连杯茶水都端不起来了!”
“也是啊,谁叫咱们福薄这肚里不争气。不过再怎么样这奴婢还是奴婢,忘了本可就不好。你说这一朝枝头变凤凰了就忘了自己曾经是只山鸡的事实。啧啧啧,居然连自己曾经的主子都下得去口给啄了。”
一群人阴阳怪气地你一言我一语,萧婉紧抿着唇,快步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几个嫔妃嘴里相互帮腔着说着话,眼神却时不时瞟着赵芯兰的方向。赵芯兰平日里仗着皇上恩宠和母家势力在宫里头作威作福,嫔妃们明面儿上谁都不敢得罪,可暗地里咒骂的大有人在。至于沈惠,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也能爬上如今良人的位置,她们自然心里头也是气不过的,可毕竟人家还怀着身孕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担待不起。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言辞里刺激一下赵芯兰,更何况赵芯兰这样飞扬跋扈的性子,必然能够做那杆可以让她们使着顺手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