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苒起身,摔门离开。
花朵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小气鬼,一点都不爷们。”
话虽然说得不留情面,但米苒其实并不想再纠缠下去,凭心而论,那丫头虽然行事鲁莽,但出发点还是好的。
再者,好男不跟女斗,扯来扯去也没什么意思。
米苒实在是想早点从这起荒诞剧中抽身,回家好好洗一个柚子水澡,去去晦气。
不过该走的程序还得走完,米苒在材料上签了字,询问办事的警察:“我可以走了吗?”
那警察很热心:
“可以了,不过我们已经通知了花朵的领导,马上就到。”
“你要不再等等,谈谈赔偿的问题?”
米苒现在一听到花朵这个名字,就感觉脑仁疼。
一个大男人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小丫头踢倒在地摩擦,还找人家要赔偿,自己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算了,懒得跟她磨叽。”
米苒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嘟囔着离开:“这女金刚,下手还真够狠的。”
匆匆赶来的王队长与米苒擦肩而过,待看到花朵,顾不上还在派出所,愤怒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桌子上的书本、卷宗、茶杯都纷纷跳起,就连旁边的警察都吓了一跳:
“花朵!你越来越能耐了,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一天之内两进宫,你是要上天了吗?!”
花朵厚着脸皮赔笑:“王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王队长呼呼喘着粗气:“上一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你就是这么说的!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
花朵还想垂死挣扎:“王队……”
王队对这位惹是生非的主儿已经彻底失望了。
他心力交瘁地长长吁了一口气:“看来咱们车队是供不起你这座大佛了,一会你就回去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
再不管花朵的解释和恳求,王队长毫不留情地黑着脸甩手离开。
花朵沮丧地留在原地。
她哪知道这是人家警察按照程序联系的领导,在心里毫不客气地把这笔账全算在了米苒的头上:
“那小白脸,还真通知王队了。唉,这下真失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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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喧嚣了一天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
只是,这种安静注定不会长久。
再过几个小时,又一种热闹又会腾腾燃起,热衷于夜生活的夜猫子们将撑起另一面的人间烟火。
热闹都是属于别人的,疲惫的人拥有的只有孤独。
花朵拖着委顿的身躯一步一步挪回到了家。
她家位于河东以前的老城区,楼梯房,环境虽然破旧一点,但胜在生活交通都非常便利。
更难得的是,前前后后住着人都是一起共处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家里如果遇到有什么事儿,随便招呼一声,大家都会热心地伸出援手。
说实话,比现在那种一关门连对门住的人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的高档住宅区有人情味多了。
花朵住在四楼,短短几段楼梯,就遇到了几波热情的招呼:
“花朵啊,下班了?”
“对,下班了,张叔叔啊,您遛弯去啊。”
“朵儿啊,吃晚饭了没?到我家吃点?”
“不用了,陈姐,我老爹在家呢。”
“小花朵,你怎么看着又瘦了?要按时吃饭呀。我正好买了蛋糕,就是街头的那家,好吃的很呢,来来来,拿点去,明天当早餐。”
“哟,那我就有口福啦,谢谢您啦,赵奶奶。”
花朵提着赵奶奶硬塞的一袋蛋糕,站在自家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一想起刚从职业人惨变自由人,家里还有个虎视眈眈逼着自己去相亲的老爹,脑袋瓜子就一阵一阵抽痛。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日子不就是一个问题叠着一个问题,推着你一步步地往前走嘛。
花朵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一只成年金毛汪汪叫着摇头晃脑地从房里迎了过来,在她脚下亲热地打着转:“汪——汪汪——”
花朵伸手撸撸金毛的脑袋:“阿花,我回来啦。”
房子是一个七十多平米的二居室,虽然不大,却收拾得整整齐齐。
客厅侧面墙上,还贴着花朵小学初中时的奖状,已经泛黄的字迹,透露出时光匆匆的痕迹。
电视机旁的案台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中年女人的照片,与花朵有几分相似,温柔可亲,一脸笑意盈盈。
花朵洗干净手,从案台抽屉里抽出三根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插在女人照片前的香炉里:
“妈,我回来了。”
拜完母亲,花朵的目光扫过房间,这才发现花老爹不在家:“阿花,老爹去哪儿了?”
回答她的只有狗子傻乎乎的一声“汪”。
花朵走进厨房,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花磊龙飞凤舞了几行大字:
“朵儿,饭菜都热在锅里,记得吃,我出去有点事,晚点回来。”
不用接受老爹的口水洗礼,花朵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逃过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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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花朵高兴的实在是太早了。
此时的花磊正兴致勃勃地在夜市商场女装店里来回转悠。
他在给花朵买相亲的衣服。
不怪花磊着急,眼瞅着家里的姑娘从花骨朵出落成了一枝亭亭玉立的鲜花。
可这花不是娇羞欲滴的花,而是汉子气十足的“霸王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花朵的头发是越剪越短,裙子高跟鞋彻底与她无缘,每天咋咋呼呼猴似的窜上蹦下,也越来越不修边幅。
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老花家根本没有闺女,而是养了个小子。
花磊说过花朵好多次,让她注意一点女孩子形象,可是每次都被“我这样挺好的呀”这一句话挡了回来。
你是挺好,可你老爹我好不了啊。
在有一天早上看见花朵顶着鸡窝头,一身背心大裤衩子,揉着眼屎脱下脚上拖鞋,啪地一声面不改色地把一只小强拍瘪在桌上时,花磊深知不能在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得行动起来,把女儿从越走越远的汉子之路给拽回来,于是开始张罗着给花朵相亲。
这时候就是体现咱们中国大妈价值的时候了,邻居七大姑八大姨热心地介绍了好几个。
哪料到人家花朵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手段,次次都以“不合适”“不来电”搪塞了过去。
病急乱投医的花磊看到电视里面的广告,瞒着花朵赶了一回时髦,偷偷找到一位情感咨询师咨询。
那咨询师年纪不大,也是个新新人类,听花磊介绍了花朵的情况后,并不觉得花朵的行为有什么不好之处:
“大叔,其实您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思考。”
“现在是一个开明开放的时代,崇尚自我,张扬个性,所谓的女汉子,其实也代表着一种独立自强、不拘小节的精神。”
“这根源于现代社会男女平等的思想,没有必要上升到心理问题的层面上。”
花磊一听急了:“独立自强是没错,可,可像个爷们一样她找不着对象呀!”
咨询师瞧着老爷子急的吹胡子瞪眼睛地,只得发挥自己的专业专长:
“那您的女儿是从事什么职业呢?她的成长环境怎么样?”
“她的职业和成长环境都很可能对她的性格产生影响。”
花磊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呢从小就喜欢运动,对跆拳道很有天赋,也拿了不少奖,可惜七年前因为一场车祸腿受伤,不能再继续专业的训练。”
“唉,那时候正碰上她妈得了病,要做肝移植手术。手术费用很高,亲朋好友的钱都借遍了。”
“还好当时网上有好心人发动募捐,解决了费用问题。可是手术不算成功,她妈还是走了。”
“为了还钱,这孩子大学也没上成,白天开公交车,晚上还做几份兼职,生生是把自己当男人使,连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
“说起来都是家里拖累了她,要是因为这样找不到对象,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妈呀……”
咨询师细声安慰花磊:
“大叔,您先别急。从心理学上来讲,就算是一个再男性化的女人,她天生的性格中还是会有很多女性的特质。”
“只是这些特质在生活中主动或被动地隐藏关闭起来了。”
“只要我们好好引导,找出打开她心扉的钥匙,就能慢慢激活她心里女性的特质,释放女性的情感。”
花磊紧张地:“那……你说的钥匙是什么?”
咨询师娓娓而谈:
“每个人都不一样,也许是一个她爱的人,也许是一条漂亮的裙子,又或者是一双高跟鞋,都可能让她找到女性的感觉。”
“不过这就需要慢慢寻找和发现了。”
花磊发了狠:“一条裙子、一双高跟鞋……我明白了!我非把这丫头改造了不可!”
正巧前楼的张大婶又给花朵介绍了一个小伙子,听说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花磊这次下定决心,说什么也得把女儿推销出去。
什么裙子,高跟鞋,只要能激发出隐藏在花朵内心深处的女儿家特质,对花磊来说那就一个字: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