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有云开雾散的一天了……”金妮娜幽幽地说:“我像个癌症病人在放疗化疗,死去活来之后,只能靠几根管子来维持生命!谁跟我说坚强,要积极面对,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我的经历。”。
“你的经历?”
李民蹙紧了眉头。
“是呀!”金娜娜继续说:“托你的福,我的人生就像梦一场……”她顿了顿,“你离开我家虽然快一个月了,但那一天一夜的缠绵,却已经印刻在我的脑子里,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她的脸颊绯红了,眼睛也水汪汪的望着他。
“你走后,留下一屋子的宁静和温馨。即使我已经很困了,但却舍不得睡觉,希望一直保留在那份温柔里,越久越好……虽然我知道,我终究会迅速的失去这一切的,但那晚的灯光气味,窗外的风,我还都记忆犹新。”
金娜娜轻轻的叹气,轻轻的说着。
她由衷的,吐出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点一滴积压在她内心深处的言语:
“到现在,我终于敢承认,叫我难以忘怀的,并不是那夜晚的灯光气味,和窗外的风,而是你——”
她又顿了顿。
她的语气,她的神情,就像是在拍戏一样的。
“自从我们分手之后,我认为今后都苦多乐少,也做好了迎接黯淡的生活准备;做好了在日复一日的早起晚归中,等待着自己不可挽回的老去……什么我都准备好了,唯独没有准备——再去爱上一个人!”
听到这样一篇话,李民哑口无言!
天知道,情人的世界里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明知自己理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但却倔强的不肯承认!于是,李民只好又仰头去看窗外的天空了。
“知道吗?民哥!”
金娜娜又开始了她的心理战术。
“我以为从那天开始,我们美好的生活开始了!不知道那天,却是我们爱情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而且,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她的眼眶潮湿了,声音颤栗。
“当梦变成了意识,当我美好梦似的爱情就此结束,我该如何的分辨呢?不理不睬的你,叫我感到绝望和恐惧!撕心裂肺的我,虽然抗拒从此要走向一个苦大于乐的新世界,我想要回到那个有你在的地方……回到那个温暖,充满激情的一天一夜里……但是,我知道,我们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把头埋进自己的双手里,她哭了。
“为什么哭哇,你是胜利者,是幸福的女人。”李民却冷静望着她,冷静的说:“在那一天一夜里,我不是俯首听臣的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么。”
“我不是哭……”
金娜娜抽噎着。
“我为什么要哭?”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颊。
“认识你之后,好日子多的让我觉得,我可以这么幸福吗?”
“哦哦!”
李民无语。
他走上前,伸出手去。
他想安慰安慰她,但他一眼看到病床上的冷月,他停住了。
他深深的叹息,用充满了歉意的声调说:
“对不起,妮娜,真的对不起。”
金娜娜蜷缩在那儿,又开始了低低的细语:
“那天你走后,我又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天一夜……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我在眼泪和呼喊中叫着你的名字,我想到你清醒后看我的怨恨眼神,想到你拂袖而去的决绝,我应该绝望崩溃和一蹶不振的……我该怎么办?!再没有脑子的女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也会拼尽所有的认知,选择一个方向,背水一战!”
金娜娜挺起了腰身。
她眼睛里的泪雾不见了,她的声音也充满了力量。
“越是千难万险,老天越是要落井下石,让你孤立无援!爱情让人忘了自传的能力,依着你公转!而现在,该是时候以自己为轴心,不再为你而转了!”
金娜娜说这话时,她的脸冷酷到了冰点。
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还是一个满怀柔情的的小女人,现在呢,她那喷着火的欧式眼,她那满头的金发,大大的波浪,活活像个墨西哥的野女郎。
“有人说,爱情是男人骗女人吃下去的毒苹果,从初尝甜蜜到毒发身亡,我用了十年的时间。”
金娜娜笑了。
“我从不怕羞耻,死到临头了,我还心存侥幸!臆想着在最后的关头,你会幡然醒悟!可是,我错了!在冷月的病床前,我看到了离谱的我……”
她哈哈大笑了。
“一直让爱在燃烧,唤回心跳,这份情千古难消,末了……”她喃喃低语。
“为什么说爱我?”
她冒火的瞪着李民问。
李民呢,他闭了闭眼睛,再张开时,是一脸的无辜。
“什么时候?”他淡淡的问。
“在那一天一夜里,你说你爱我,而且,是无数次……”
“是吗?”
李民望着妮娜,忽然的失笑了。
“因为容易。”他轻松的说:“我嘛……不是……”他又顿了顿:“哪有比说爱更容易的话呢?”他用粗鲁的眼光笑瞪着她。“爱你这种话,就是——信用期票!”
“期票?”
“对负责到底的人虽然很难发行,但对于计划好要拒付的人,没有比这个更方便更容易的了。”
“你混蛋——”
金妮娜发出一声大吼,然后就扑向他。
“妮娜,你听我说完好吗?”
李民抓住她的双手,又把她按坐在沙发上。
他收住了笑容,压低了声音。
他的声音震颤而充满深情,他说:
“我的初恋并不属于我的妻子冷月,但她给我的感觉却是最真实最难忘的。她教会了我爱情是男女之间最本质的吸引。它无关身份,无关地位,就像现在的我和她一样,她并不是植物人,而我也不是那个照顾她的老公。我们是两个最真实的人,是两具正在热恋中的躯体!而这,恰恰是我和她以往的生活!”
李民伸出手去,他亲昵的摸了摸冷月的头发,又吻了吻她的鬓边,吻了吻她的耳际,吻了吻她的面颊,最后,他吻住了她的唇。
好一会儿,他都沉浸在其中。
室内很静,金娜娜听着他,看着他,她的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了。
而李民呢,他坐正了身子,他的声音冷淡而苛刻。
“妮娜,我不得不承认,在那连续的一天一夜里,我的身体接受了你前所未有的爱抚与关怀。”他说:“这是一种鲜活的体验!我确实忘乎所以,任凭尘封多年的欲望在你最成熟的启发下,以最庞大的声势复活了……”
李民凝视着妮娜,有种心痛似的柔情似乎注进了他的血管,绞痛了他的心脏。
一时间,他很有一种冲动,想告诉她一些话,一些最最想说的话。
“爱情就是此刻的融合和幸福。”他微笑着说:“我要把此刻延续下去吗?我要和你长相厮守吗?不不不!”
他猛烈的摇头。
“如果此刻被无限制的延伸,那就没有了此刻!”
李民的声音是坚定的。
“它和明天、后天、明年或后年就没有了区别!这是你我的妄想,我不想这样生活!”
“你的高论,真是叫我长了见识呢。”金娜娜望着李民,她忽然的笑了,镇静下来了。“你继续,继续吧!”她说。
“好吧!”
李民也笑了。
“你想想看,幸福和平庸的生活区别是什么?”他问。但没等金娜娜回答,他又继续说:“幸福是短暂的,偶然的,所以才声势浩大,所以才值得珍视!而它一旦成为一种习惯,那就会因为麻木而忽视它的滋味!”
“哦哦!”
金娜娜的眼睛瞪大了。
她望着他,优美,华贵,骄傲的望着他。
然后,她心里窝着火,生气的问:“出于对自我的一种保护,你不希望我成为你生活里的一个习惯?是吗?”
“是呀!”
李民像是毫无心机的说:
“爱情中最优美的形式,不在于厮守的快乐呀!它还包括分别时的思念,以及重逢时候的忘情与喜悦。甚至,还包括了不能按时赴约的短暂遗憾!”
“是吗?”
金娜娜扬起头来,她冒火的望着李民。
“在你这里,我体验到了一切呀!”她嗤笑着:“你让我体验到激情,快乐,然后,你在把这一切都拿走!”
她瞪着他,摇头,再摇头。
“当然,我隐隐的料到了今天这个结果。你——不可能娶我!”金妮娜沉吟了片刻:“你似乎源源不断的给与我希望,而我——则孜孜不倦的试图抓住!哪怕是最零星的一线希望——这——成了你对我感情的圈套!”
她大声的叫,眼睛都红了。
在这一瞬间,李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昔日的、骄傲的金娜娜。
“你爱过我吗?”她问。
“你说呢?”李民镇静的反问。
“你不爱!你连最起码的忠诚都没有!”
“忠诚?”李民失笑了:“你认为爱情需要忠诚吗?”
“你难道认为不需要忠诚?”
“不知道!”李民说:“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我想问你哈,你认为什么是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