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早,天才麻麻亮,宋以歌便利索的起身,带着良玉和夜一极快的往傅府去了。
傅府的小厮瞧着她来,眼睛一亮,极快的就迎了上来:“七姑娘今儿来得好早呀,可也是来找将军的。”
宋以歌敏感的抓住了小厮话中的字眼,不由得将脚步放慢了些许:“也?今早还有谁来?”
“不是今早,是昨儿半夜来得,不过那人小的不认识,将军倒是同他还挺熟的,没准七姑娘也是认识的。”小厮笑着又说了几句后,便重新退到了门口守着。
宋以歌心头没底,傅宴山的身边来往的人她所知道的不多,也就那么几个,可能在半夜过来寻他,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又想起最近他在为了那件暗自奔走辛劳,也就下意识的以为过来寻他的谢景初或者凌初之类的官员。
她一路疾走,冰天雪地之中手脚倒也觉得暖和起来,甚至是还出了一身的热汗。
她来傅府早就是熟门熟路,也不由小厮丫鬟牵引,很快就带着人找到了傅宴山的书房,书房外风覃正抱着剑守在那,头垂着,像是在打瞌睡一样。
她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走过去,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半分声响来。
可她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是脚步放得再轻,却是不懂得控制自己逐渐粗重的呼吸,就在宋以歌正要抬脚上石阶时,风覃倏然就睁了眼,那双眼如鹰一般锐利,直直的刺向宋以歌。
几乎是在风覃转眼的瞬间,她整个人便屏住了呼吸,警惕而戒备的瞧着他,好似怕他大声喧哗一般。
风覃忍着笑,朝着宋以歌行礼问安:“姑娘可是来找主子的。”
“嗯。”宋以歌声音细弱的哼了声,然后用手指了指房门紧闭着的书房,“你们主子如今正和谁在一块了。”
还不等风覃回答,紧紧闭着的门一下子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傅宴山眉眼柔和的朝着她招招手:“今儿怎么来得这般早?”
宋以歌几步小跑过去,眼见就要扑进傅宴山怀中时,就被他伸手接住,扶稳了站在他的跟前。
他身得高大,宋以歌需要仰头才能瞧见的他的脸。
她有些费力的垫着脚,不由得有些怀念起自己原先的模样来。纵然她那时候也没多高,也好过此刻身量向小,都还不及他肩高。
宋以歌拉着他的袖子,正要说话时,另一道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一抹月白的衣角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瞧着,藏在门口的那道阴影,手下拽着傅宴山的衣袖不由得加重:“将军,您和哪位大人在这儿?”
“你也认识。”傅宴山想要揉揉她的头,可顾念着这儿还有外人在,有些亲密的动作也太不好做,便也只能忍着手痒,拉着她转了身,“是为你兄长调养身子的许太医。”
随着话音落地,藏在里面的那道影子,一步步的转圜于她眼前。
斯文俊秀,疏离淡然。
宋以歌双腿一软,若非傅宴山扶着她,她觉得自己此刻大概忍不住要露出马脚。
她强忍着自己的对他的恶心,缓缓地抿着嘴角一笑:“原是许太医,许久未见,许太医近来可好。”
许生作揖:“自然,多谢七姑娘的关心,不过许某瞧着七姑娘面色好像不太好,要不要许某帮忙替姑娘诊个脉瞧瞧?”
“不必,许太医妙手回春,哪能将精力全都浪费在我这个小女子的身上。”宋以歌说完,整个人便将自己的身子,往傅宴山身后藏了藏。
傅宴山本就生得敏锐,哪里还没有察觉出宋以歌的不对劲,他眯着眼将手往下,拉住了她的手腕,却没有将她往前带,而是同许生说道:“既如此,那今儿便先回去吧,等着有消息我在遣人知会你。”
许生温煦的应着,便出声告辞。
傅宴山的目光在她和许生身上大概转了一圈后,便拉住了宋以歌的手腕,同她说道:“先进来吧。”
书房内还留有袅袅的茶香。
两个白玉的茶盏搁在书案上,周边有些茶水的水渍。
傅宴山命人将这儿全都收拾了之后,又派人去重新取了个温热的手炉来,给她捂住之后,这才随手拉过一张凳子,坐到了她的跟前去:“你好像有些怕许生。”
宋以歌低着头,没看他,只瓮声瓮气的说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要你在我和你表弟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呀。”
“你这话,倒是教人有些为难。”傅宴山如何瞧不出她此刻的不安,不过他也存了些逗弄的心思,指腹在她的手掌心内勾画着,可偏偏他人就是一副正经样。
正经又冷淡。
哪会知道私下竟然会做这些勾当。
她若是瞧不出这人是故意的,那他们相濡以沫的那些个年月,也算是白过了。
她白着脸,瞪了傅宴山一眼,可她长相就娇娇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不说,反而像极了是在同人撒娇一般,小女儿情态十足。
傅宴山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放柔:“怎么了?可是许生欺负你了。”
宋以歌缄默着瞧着傅宴山,过了好一会儿,执着的又将先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瞧那模样,倒是不得一个答案,誓不罢休了。
他叹气,刮了刮她的鼻尖:“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柔又宠溺的语气。
宋以歌抿着嘴角固执的瞧着他。
“自然是你。”傅宴山叹气,忍不住将人半圈在怀中,“你是我的妻,自然是你重要了。”
“璎珞,你要知道,于我而言没什么能比你更加重要了。”
宋以歌一听这话,原先忍住的泪,又钻了出来,将她眼眶沾的湿漉漉的,她闭着眼将下颌搁在他的肩上,歪着头,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是他。”
“嗯?”
“那夜,抓我去山上的人,是许生。”
说完,宋以歌能感觉到傅宴山的身子僵了僵,想必是不可置信的。
许生同他一块长大,年幼时又是他的伴读,算是他的半个心腹,加之他们又是表兄弟,感情自然是不错的。
如今这话听在傅宴山耳中,根本就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沉吟了片刻,便冷声问道:“当着吗?”
“你这么厉害,可以去查查的,还有当年我的死因……”宋以歌纠结了半响,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也同许生有些关系。”
很快,傅宴山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年你不是自尽吗?怎么突然就……”说到一半,他又沉默下去,过了许久后,撇开先前的问题,又问,“你怎么会招惹到许生?”
“不是我。”宋以歌将头抵在他的颈间,“是小以歌。”
傅宴山反应的也很快:“那你当年离世,是不是也与宋以歌有关?”
她蹭了蹭他的脸,不情不愿的哼了声,又说道:“可就算是与她有关又如何?如今小以歌已经亡故,难不成你还打算找我报仇不成?”
“她死了,宋家还在。”傅宴山冷声道,话中的杀意她也能感知一些。
宋以歌拉了拉傅宴山的衣袖:“这是小以歌的事,你可别殃及池鱼,再言当年不论是我们林家还是你秦王府都曾受恩于宋家,如今你若是为了此事累及宋家,那不是白眼狼吗?”
傅宴山冷着脸,将人放开:“你倒是好心肠。”
“宋以墨对我挺不错的。”宋以歌说道,“何况当初宋老夫人去的时候,我也答应了帮她照看宋家。”
傅宴山烦躁的在书房内踱步,走了两圈之后,便站在了书案旁,他的手按在一卷书上:“此事,我会派人详查,这些日子你就离许生远一些,还有我会派人去你身侧。”
宋以歌颔首,没有反对傅宴山的安排。
“我过几日又要离开金陵一趟,去一个地方,许是要一两月才会回来。”傅宴山盯着她,“我不在金陵的这段时日,你就安生呆在府中,不要此处乱跑。”
宋以歌乖巧而柔顺的点点头,又应了。
傅宴山又想着先前宋以歌所言之事,顿时便觉得有些棘手。
他眉眼间闪过几分阴郁,可就算是棘手,害了他妻子的人,他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会儿我去谢府走一趟。”傅宴山几步又走到她的跟前去,拉住了她的手。小姑娘的手细嫩如玉又软若无骨,十分适合放在手中把玩。他玩了一会儿,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如今我不在金陵,也只能去找谢家帮忙,让他们帮着我看着你点。”
“不过将你交到情敌的跟前去,我还真是有些不放心。”傅宴山捏着她的手,“林璎珞,你要是敢红杏出墙,你就给我等着,我肯定好生收拾你。”
“要红杏出墙早就出了,还用等到现在吗?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就知道瞎想。”宋以歌轻哼。
傅宴山听见她的答复,这才脸色稍霁,他转而就牵住了她的手:“走吧,与我去谢府走一趟。”
谢府同傅府离得不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只是他们来得不太赶巧,谢大公子出府了,府中如今只有谢小侯爷在。
听见小厮的话后,傅宴山一张俊脸就是止不住的难看。
比起谢景初,他自然更愿意同豪爽且没有觊觎他小娘子的谢景重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