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委实说得毒。
又恶又毒。
宋横波被宋以歌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人的嘴怎么能生得这般恶毒。
或者,换而言之,这像是一个妹妹对自个姐姐说出的话吗?
瞅着自家姑娘被欺负,跟着宋横波来得那些丫鬟婆子,正要开口时,站在宋以歌身后的夜一,低着头漫不经心的便将手中的剑给拔了出来,搁在手上瞧着,也没什么动作,可顿时就让她们全都寒蝉若禁,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宋以歌。”宋横波见着没人出面帮她说一句话,自个怒吼一声后,便利索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她手指着她,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你怎敢这般恶毒?”
宋以歌嘴角边荡开一抹小小的弧度:“尚且不及四姐之万一。”
“况且,不是四姐说,要去祖母的面前告状吗?我这儿也是在成全四姐呀。”宋以歌挑眉笑着,“四姐不感谢妹妹也就算了,怎么能如那市井泼妇般,开口大骂?”
“难不成这就是我淮阳候府的家风教养吗?”
宋横波被宋以歌气得想要伸手打人,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得逞,又遑论此刻已经有了准备的宋以歌。
其实论起嘴皮子来,宋横波与她都不算其中的佼佼者,只是比起只会发脾气的宋横波,宋以歌倒是觉得自己这些斤两,对付她倒也足够了。
良玉上前将宋横波拦下,任由她像看仇人似的,瞪着她。
“四姐。”宋以歌微微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同她靠近,“之前你对我做下的那些桩桩件件的事,如今我是不大想与你计较了,因为祖母临终前,我答应了她,要为四姐安排一门婚事的,送到你院子中的那些画像,或许比不上傅将军模样标致,可从另一方面论起来,那也是金陵无数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心仪夫郎,与你,也算是匹配了。”
“你今儿回院子之后,便选一人吧,等兄长回来,我自是会回禀他寻人去提亲的。”
宋横波冷笑:“宋以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为奴为婢,也要呆在傅表哥的身侧,我才不稀罕要嫁给这些王孙公子!既然他们有你说得这般好,那你就去嫁呀!将傅表哥让给我。”
宋以歌的脸色一下也跟着冷了下来,她怒气憋在心口,没有直接宣泄出来:“想来四姐是还没听明白,又或是想吃吃苦头,才肯回头?”
宋横波听见这话,愤怒的想要上前,可稍稍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宋以歌身边的丫鬟给桎梏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她一双眼几乎都染上了猩红和恨意。
她触及到她的目光时,难得的愣了下,她一直都不明白,宋横波这般执着于傅宴山到底是因为自己真的深爱,还是因为求不得。
宋以歌的目光在宋横波身上转悠一圈后,眼皮子一掀,顿时又有了新的主意:“你若真不想嫁人,去傅将军身边为奴为婢也行,只要你去掉自己的姓氏,不准向外人提及,你是我淮阳候府的姑娘,我便满足你的要求。”
“毕竟我淮阳候府丢不起这个脸。”
本以为宋横波会拒绝,谁知她竟然一扬脖子,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那模样简直是恨不得,宋以歌能立马履行诺言,将她放到傅宴山的身边去。
瞧着她那猴急的样,宋以歌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活了这般久,这还是头一次见着一个世家名门的姑娘,愿意为了一个男人糟践自己。
她忍着怒气:“你们先将四姑娘送回院子,给她换身衣裳,明儿便让你们姑娘去傅府体验体验什么叫做为奴为婢。”
宋横波不以为意的哼了几声,随即趾高气昂的看向良玉:“还不快给本姑娘松开。”
她得意地一挑眉,娇娇一笑:“那就麻烦七妹去帮四姐打点打点了。”虽说是去傅府为奴为婢的,她可不相信,傅宴山真的会舍得让她在他的府中为奴为婢。
不过,她倒是觉得宋以歌这人一如既往的蠢,就连近水楼台先得月都不懂。
瞧着宋横波的神色,她便知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若傅宴山真的是那个傅家的公子,她自然是有些担忧他是否经得起美色的诱惑,可若是换成了沈檀,她觉得宋横波最后大概是会哭着跑回来。
他原先可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最后还不是都被他收拾的惨兮兮的,宋横波颜色是好不错,可也没有达到祸国妖姬的地步。
宋横波没在和宋以歌耍嘴皮子,而是非常痛快的一撩身前的长发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扬长而去。
良玉见着人走,立马就着急道:“姑娘,您怎么能将四姑娘送到傅将军身边去?奴婢一瞧四姑娘就是个有手段的,要是万一真被四姑娘得逞了该怎么办?”
“想在傅宴山的手下讨便宜,你还真是太小看他了。”宋以歌却是丝毫不担心,“咱们也回去吧。”
良玉一听,顿时脸色一沉,立马就伸手拉住了宋以歌的衣裳,也顾不得什么主仆有别,直言道:“姑娘,你这心怎么这么大?要不然咱们现在走一趟傅府,和傅将军商议商议此事,瞧瞧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不用商议。”宋以歌笑着勾唇,“不出三日,她肯定得乖乖回来成亲。”
“傅府,可不是什么好呆的地儿。”
面对着如此有信心的主儿,良玉所有的话便不知该如何开口,总觉得还是差了一分什么。
两人在影壁那起争执的事,也闹到了清风院去。宋以歌刚用了晚膳,准要去散去消消食,凌晴就登了门。
宋以歌笑:“我正要去院子中消消食。”
凌晴道:“那正好一起。”
凌晴来找她的目的,也不外乎如是。
宋以歌叹了口气:“小嫂嫂,我既然敢答应,就是有了应对的法子,你不必忧心我的。”
凌晴哪里放心的下,又拉着她的手,在院子中溜了一圈,轻声道:“不是我瞧不起你,而实在是宋姨娘的手段太过下作,四姐儿又是她一手教出来的,手段又会光明磊落到哪里去,你这次呀,真的是大意了。”
“小嫂嫂,宋姨娘的那些手段,下作是不假,可那也是分人的,就好比对着傅将军,她玩的这些手段呀,都是人家瞧不上的,上不了什么台面,自然也不会中招。”
“再言,她过去为奴为婢,终日是围着灶台打转,你觉得她有什么机会能去书房接近傅将军,再退一万步说,她去了书房,趁着月黑风高夜做些什么,可你忘了,她那时候已是婢女,擅自爬主子的床,就算是被人打死,也没人能说一句什么。”宋以歌说得轻松从容,可凌晴却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若是四姐儿死了,你觉得宋家又该如何向外面交代?”
宋以歌敢说,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对策的:“对外便说,四姐犯了错去家庙清修,隔些日子对外宣称意外亡故便可。”
凌晴没反对,但也颔首应承,她俩无言的又在院子中走了一圈后,这才踩着满地的清冷的月光各自回了屋。
第二日,宋以歌才刚醒来,院子外便传来了一阵喧闹。
她费力的眨着眼,倚在床头看向伺候她的良玉和绿珠:“大清早的,是何人在这儿喧哗?”
良玉道:“是四姑娘,如今正泼着姑娘赶快带她去见情郎了。”
“她还真是够心急的。”宋以歌嗤笑着,伸手揉了揉眉骨,“你将她带进来,去外间等着我,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良玉应了转身准备按照宋以歌的吩咐,将宋横波带到外间去等着,谁知她一进来,便立马提着裙摆丝毫不客气的闯了进来:“七妹。”
正在梳妆的宋以歌闻声回头看了眼,挑了下嘴角:“四姐这是准备去享福当大小姐的,还是去为奴为婢的?”
许是要见心上人之故,宋横波今儿换上了才缝制好的新衣,绯红的斗篷,里面是素净的衣裙,裙摆上大片大片桃花盛开,似在暗喻着,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发髻上流苏也巍巍颤颤的垂落,映着那张艳如桃花的脸。
宋横波没理她,只道:“你说了今儿带我去的,为何还在这儿磨蹭?”
宋以歌让绿珠给她换了一对耳坠,也懒得管她穿着什么锦衣华服。
倒是良玉有些为难的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后,才说道:“姑娘,四姑娘这次去带了一大箱的行礼。”
“那是我的东西,我还不能带了吗?”宋横波一听这话,立马就挑着一双美眸瞪了过去。
宋以歌瞧也没瞧一眼:“那是我淮阳候府四姑娘的东西,可不是你的,将它们全都抬回去。”从铜镜中瞧着宋横波脸色极其难看,似想要开口之际,宋以歌便立马再次开口堵了她的嘴,“你若是非要带,那我就命人将你关在府中了,你自个可要想好,是要那些锦衣华服,身外之物,还是你去你那个心尖尖人的身侧为奴为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