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宴山的人找到她那位名义上的二姐夫时,他正倚红偎翠,好不风流快活。
大概还喝了些酒,死命拽着来抓他的人不放手,偏要人陪着他一醉方休,最后是被人打晕扛到宋府的。
等着傅宴山派人将许秋丢在她面前的时候,那人醉得不成样,一身的酒味,极快的就在堂内弥漫。
傅宴山将人给宋以歌送过来后,并未离开反而坐在了她的身边,又命人泡了一壶茶上来,惬意的就开始品茶,丝毫不曾顾及这儿到底适不适合他品茶。
宋以歌侧目:“表哥,你在这儿不太好吧。”
傅宴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如今自认是宋府未来的女婿,宋以歌未来的未婚夫婿,他如今坐在这儿是堂堂正正的,哪有半分不好,再言他还不是为了给她撑场子。
这个丫头怎么就是不明白了?傅宴山难得郁闷起来,当即那茶水更是一盏接着一盏的,往喉咙灌着。
宋以歌瞧着,眉梢微微挑着:“你今天很渴?”说完,宋以歌便将自己手边的茶水往他哪里递了过去,“我这儿还有,你多喝些。”
傅宴山喝茶的动作一顿,整个身子呈现出几分僵硬来,他转着身子看她:“你从哪瞧出来我渴的?”
宋以歌低着头,目光在他手中的茶盏上一扫,其意思是不言而喻。
他不假思索的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不提自己动了半分火气的事,说道:“许秋虽说也是读书人,你的二姐夫,可本质上也是个男子,你若是和他对上,你觉得你能赢的几率有多大?”
宋以歌却不这样想:“这儿好歹也是淮阳候府,他怎么敢?”
“你瞧他那烂醉如泥的样,你觉得他能好生同你说话吗?不发酒疯都不错了。”傅宴山说辞正中要害,特别是他还故意加重了发酒疯这三字。
她曾经就被一个发酒疯的男子给拦住过,所以后来对任何喝了酒的男人都有几分惧怕,甚至是包括他。
别瞧着她这儿面色如常的样,傅宴山觉得自个要是过去一摸,那手心中保管全是汗。
而事实的的确确如此,她听见发酒疯这几个字眼,瞬间身子一颤,那些不好的阴暗的记忆疯狂的像她涌来。
她捏了捏满是黏腻的手掌心,不着痕迹的就往身下的垫子上蹭了蹭手中的汗,却不知她的这些小动作全被傅宴山瞧了一个正着。
傅宴山将头朝外偏了偏隐去了嘴角的笑意,如今的日子,相处的每一刻,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偷来的般。
就好像,他一睁眼,那些他所眷恋的在乎的,全都化成一场云烟,被风一吹也就散了。
纵然每次瞧着她,他都要用极大的自制力来克制住自己没有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将她叼回自己的窝中藏着,可经历了那场生死离别,却又觉得只要她还能活着就好。
如今他所谋之事,无疑是在刀尖上舔血,他又如何忍心在拉着她下地狱。
只等一切尘埃落定……傅宴山这般告诉自己,可只要想着,她的身边还有其他男子也怀揣着同他一般的心思,那火气就抑制不住的蹭蹭蹭往上冒着。
傅宴山在发呆想着别的事,宋以歌又何尝不是,等着屋内彻底沉寂下来,她才倏然回神,清咳两声:“一会儿二姐姐要来,我怕她脸皮薄。”
傅宴山静默的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一会儿她来,我藏在屏风后,既保全了她的面子,也能给他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对于他的提议,宋以歌想了一会儿,点头算是应承:“嗯。”
于是她指了指一旁的小厮:“将人给我弄醒。”
对着一个醉鬼,宋以歌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心情,去弄碗醒酒汤给他,然后在等着慢慢的醒来,于是在傅宴山的授意下,手段便十分简单有效。
他命人提了一桶凉水来,然后对着许秋从头冲下。
如今已是秋日,自然也是有几分凉意的。
一桶凉水当头淋下,就算是醉得半死的人,也能被这水给泼醒。
等着水声哗啦落地,许秋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冷冰冰的地面上跳了起来,他一把将面上的水给抹干净,一边大喊:“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小爷泼水。”
“我。”清凌凌的女声从上面传来。
许秋听了,立马就睁大眼睛去看,只见上面坐着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娘子,那双眉眼生的尤其好看,他纵横风月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如春水温软的眸子。
当即,许秋便觉得自个的心都酥了一半。
他脚步蹒跚的往前走了几步,他如今虽然醒了,可酒意尚存,脑中还如浆糊一般,什么都理麻不清,唯见美色,一时之间有些克制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来:“好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这话别说宋以歌黑了脸,傅宴山更是坐不住,自个娘子当着自己的面被人调戏,他觉得自个还没有大度到这个程度。
他霍然起身,极快的走过去,伸脚对着许秋的小腿便是狠狠地一踹,这一脚吃醋的傅将军并没有留任何的情面。
许秋不过是书生,哪里会是傅宴山的对手,当即嗷嗷惨叫一声后,整个人就以一种极其难看的姿势趴在了地面上,又滚回了水滩中。
痛意顺着小腿蔓延而上,许秋这个时候才略略回神,他满身狼狈的趴在地面上,恶狠狠地等着傅宴山:“你小子敢打我?”
傅宴山冷笑:“打你又如何?”
“我就算将你给打死,也没人敢多说半句!”傅宴山恶狠狠地将话摞下,他眉眼虽生得好,但也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身气势沉冷凛冽,许秋当即便被吓到。
至于傅宴山又哪里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句威胁之语。
许秋自然是不服输:“你可知小爷是谁?”
“他不知你是谁,但我知。”宋以歌起身,走到许秋的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美人虽冷着脸,却也有万般风情,他当即便讨好一笑:“小生似乎从未见过姑娘?”
“没见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便行,说来咱们也算亲戚,只可惜那日我二姐姐出嫁,我有事不在府中,倒是不曾见到二姐夫,说来也算是我失礼。”宋以歌对着一旁的小厮使了一个眼神,小厮立马机灵的跑过来,将人扶起来,坐到了凳子上。
他此刻一身湿淋淋的,再配上那一脸震惊的表情,怎么瞧着都有几分滑稽,哪有半分读书人的模样。
宋以歌拉着傅宴山的衣袖,重新走到位置上坐下。
“二姐夫可知今儿侯府中发生了什么?”宋以歌笑意温婉的问道。
许秋如今脑子倒是活络过来,他连忙站起身来,将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衣裳整理,然后又急急忙忙的行礼:“小生不知姑娘是淮阳候府的姑娘,刚才无意冒犯,不过是醉酒之后的几句戏言罢了,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息怒。”
“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二姐夫何必这般客气。”宋以歌微笑,“不过,我听二姐姐说,二姐夫因为没有中举一事,懊恼不已,正在府中温习书本,等着来年再战,可怎么我见着二姐夫的地方,同二姐姐所言的有些不太一样?”
“原来那般地方也是可以温习书的?”
许秋见着自己被一个半大的女孩子训话,心中是尴尬不已,同时也有几分难堪,可偏偏侯府家大业大他根本不敢反驳,只能听之任之。
当初为了攀上侯府的这门婚事,他都无法想象当初自己到底付出怎样的代价,如今怎么可能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笑着正要赔不是,就听见宋以歌又道:“如今二姐姐才嫁过去多久,你就敢这般肆无忌惮,若等着日子一长,你岂不是还要宠妾灭妻?”
“若是许公子不喜欢我二姐姐,说一声便是,我自领着我二姐姐同你和离,我们宋家姑娘别人求都求不来,又岂会死皮赖脸的扒着许公子不放?”
许秋被她说得是脸红脖子粗的,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能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儿,应承着:“姑娘说的是,姑娘说得有理,等着小生回去一定改。”
“只是不知如今,姑娘派人去……寻小生来,可是有事?”
“瞧你这般模样,应该是在那等地厮混了许久吧,连如今金陵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大事都不知道?”宋以歌冷笑,面露几分冷戾。
许秋被吓得又哆嗦了一下:“这些日子,小生过得的确混账了些,还请姑娘赐教。”
宋以歌道:“赐教不敢,只是许秋我要提点你一句——”
“别以为如今我爹爹走了,宋家也就没落了,我宋家的姑娘,就能任由你作践欺负。”这一句,宋以歌是说的铿锵有力。
许秋的确是被吓了一跳,他当即口齿都有些不清:“……岳父……岳父走了吗?”
“是啊,今儿便是我爹爹大丧,你为人女婿,不来奔丧过问也就罢了,竟然还在那等风月勾栏之地流连,二姐夫,我瞧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