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而行,谁也不曾留下一小步。
月色清明,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在后方,没有半分的交缠,反而相隔极远。
宋以墨不太自然的回首一瞥,抿唇,那寸寸的笑意是怎么也无法展露。
“歌儿。”宋以墨克制的将目光收回,“你还未回答我了。”
宋以歌笑了下:“这也并非有什么不好说的,只是我觉得事情都过去了这般久,再说也没什么必要了。不过你问的那句话,若是早些问我,我估计会答,是。”
“她三番几次加害于我,可祖母临终前我也应了她一些事,那时候我就在想,瞧在祖母的面子上,我可以再给她机会,但其实心中还是觉得意难平。”
宋以墨垂着眸子,低头去看眼前的路,一寸一寸的,全都记在了心中:“那如今了?”
“如今呀……”宋以歌偏头望向廊外的苍穹,展颜一笑,“却觉得以前的那些事,也不过是孩子气的小打小闹,一辈子那么短,我不想将它全部用在对付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如今能活着,已实属不易,我想要的,是一个更好的未来。”宋以歌扬眉笑着,眼中似落下了层层叠叠的光。
细碎,却动人心弦。
宋以墨一时也愣住,隔了半响这才慢声的同她一笑:“是我魔怔了。”
掬水院。
比之之前的冷清,如今掬水院可算得上热闹,就连凌晴也一早就坐在那守着,等着宋以墨和宋以歌一前一后的进来,她才算是松了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急急忙的迎上了前。
宋以墨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同她温声道:“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凌晴羞怯的低了头,眉眼间却满是盈盈浅笑,还有低头那一瞬微红的耳根。
宋以歌瞧了眼,便立马知情识趣的走开,上前去寻问大夫如今宋横波的情况。
如傅宴山所言,都是些皮外伤,瞧着严重,其实根本没有伤到内里,将养几日便可。宋以歌挥手让人将大夫带下去抓药,自个将帘子打起,进了内屋。
她进去的时候,宋横波将将醒来,瞧见她的时候,便又闭着眼将头转了过去,明显的不想搭理。
屋内侍奉的丫鬟婆子安静的片刻之后,立马转身继续自个手上的活路。
宋以歌倒也不在意,她生来脸皮子就要比一般的姑娘要厚,见着她这般孩子气,她如今倒是也有一种包容的心态,她自个拖了张凳子,跟在了床前坐下。
她不理她,她也就不说话,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同她耗着一般。
比耐心,宋以歌不说什么绝好,倒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宋横波在床面上装睡没多久,便心生烦躁,而且腰和臀那里,也疼得不行,整个人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
几番之后,她便直接睁了眼,瞪着坐在她床边上笑意温和的宋以歌,她很想抱着被子起身,在将身后的迎枕给抽出来,对着她的脸砸去,可这个想法刚升起,她身子将动,便被腰后的伤给扯得生痛,她龇牙咧嘴的哼着,丫鬟听见她的声音,便立马跑过来,将人扶住。
“姑娘,您身后还有伤口,您可千万不能同自己置气呀。”丫鬟紧张的同她说着,生怕她又因为同七姑娘闹别扭,将刚刚才敷好药的地儿,给又弄伤了。
宋以歌坐在一旁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指了指她:“将你们姑娘翻个身来,她伤都被自己给压着了,不痛才怪。”
听见宋以歌这般说,丫鬟这才发现她们姑娘,竟然是平躺着在床面上,一时便觉得心惊不已,连忙唤了有力气的婆子来,将宋横波的身子给翻了个面,改成趴在床面上睡着。
她两手搭在枕上,偏着头瞪人:“你烦不烦呀,怎么还在这儿?”
“我是挺烦人的。”宋以歌说着,好以整暇的瞧着她,“可也没办法,你现在也就只能瞧着我。”
宋横波嘀咕着,恹恹的将下颌戳在枕上:“你若是想来瞧我笑话的,现在也已经做到了,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恐怕现在还不能。”宋以歌笑着眯起了眼,“我毕竟是来瞧你笑话的,如今笑话没有瞧着,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走了?”
她说的坦荡。
宋横波颇为难堪的转了头,半响之后,她才声音细弱的开口:“我知你意思,你放心吧,我不会在做这样的蠢事。”
“有些蠢事,一辈子做一次,便也足够了。”
宋以歌眯着眼笑了起来,心知这也足够了,她起身:“那你好好养病。”
“我会选的!”就在宋以歌快要绕过屏风之际,宋横波倏然出声,她急急地开口,就像是想要证明什么,“那些世家公子的画像,我已全都看过,可这毕竟是我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我能自个选。”
“不管那人是何种身份,我只要我欢喜的。”
宋以歌极好说话,她笑眯眯的转头:“依你。”
翌日,宋以歌刚起身,就接到了夜一从府外带来的消息。
傅宴山走了。
在清晨时分,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他带着人打马离了金陵,无人相送。
宋以歌坐在床沿边,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起身梳洗换衣,准备用膳。
她越是风轻云淡,底下的人便也觉得心中不太安定。
今儿早膳是做了她平常最爱的吃食,本想着她能多吃些,可谁知竟然落了两筷,便没了下文。
良玉和绿珠担忧的互相瞧了眼后,心中这人心中有所挂念,也不好出声相劝,尽皆沉默这,陪着她一同用了早膳后,才出声:“今儿天色不错,姑娘可想出府走走?”
若是以往,听见出府她少不得要提起几分兴致来,可而今心中就像是又快大石头压着般,沉闷的喘不过气来。
“不了。”她恹恹的摇头。
良玉笑,奉了盏茶上去:“今儿过年,府中一直都不太安生,姑娘都许久没有去见萧姑娘了,难不成姑娘不想去见见小姑娘,顺道在赔个罪吗?”
听她提起萧长烟来,宋以歌神色倒是动了动,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倒是让她忘了萧长烟和凌月还在等她。
她勉强的撑出几分精神来,转头同人道:“也好。”
她想,去见见人,分分自己的心神也好,要不然总在这儿挂念着,也不算个什么事。
良玉动作很快,等绿珠刚将她收拾好,良玉便一脸笑意的回来,说道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她了。
宋以歌颔首,按照以往的习惯,带了良玉和夜一出府。
现在这个时辰也不算晚,按照以往而来,毕竟是有几分热闹的,怎么像此刻这般,半分人声都难得一见。
宋以歌心下奇怪,便撩了帘子去问。
夜一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见着自家姑娘探出头来,夜一便立马放慢了速度,俯下身去仔细听着宋以歌的话。
听完,夜一才想起今儿传回来的信:“今儿是太子和王爷回金陵的日子,这些老百姓应该是去城门口,瞻仰两人风姿了。”
“原是如此。”宋以歌点头,“他俩离金陵多久了?”
“大概已快三个月了。”夜一又道,说起了些朝堂上的事来,“他们不在金陵的这三个月,朝堂上倒是有些精彩,如今最得圣宠的是十一殿下。”
“估摸着,这位十一殿下也快封王了。”
宋以歌道:“十一殿下马上就要及冠了,封王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那位陛下准备怎么封。”
“这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事。”夜一道。
宋以歌嘴角抿着,没同以往一样,笑着顺着他的话回,而是意味深长的瞧了眼两旁空落落的街道,最后便坐回了马车内。
夜一狐疑的瞧着落下的车帘,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每当他同她说起皇家之事时,她情绪总是不太对。
萧府便在眼前。
夜一也无暇再分心神去想,他翻身下马,扣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没一会儿紧闭着的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守门的小厮探了个头出来,瞧见来人之后,便立马笑着将大门给推开:“原是宋姑娘来了。”
“咱们姑娘可都想念宋姑娘许久了,前些日子都还在念叨着宋姑娘怎么不来瞧她了。”小厮讨巧的笑着,为她引路。
宋以歌也跟着笑起来:“近来府中有些事耽搁了,让你们姑娘挂念,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过去时,萧长烟正在同慕容过招。
两人你来我往的,院子中全是一片刀光剑影。
宋以歌也没打扰她,安静的站在院子的一角,静静的瞧着,可这瞧着瞧着,便让她念及了往事。
原先她还是林璎珞的时候,身手倒也不错,平日也可同沈檀过几招,可如今……她怕是就连那剑都提不起来了。
本来萧长烟正同慕容打得火热,猝不及防之下就瞧见了站在一角的宋以歌。
她眼睛一眯,翻身而起,直接跃上枝头,用长剑挑了一株梅花,借力一点,身姿轻灵的落在了宋以歌的跟前,她笑着将指尖的梅花递出:“这花,当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