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苏公子?”安歌轻轻地为苏华沏茶,只是忽然抬头,却见其陷入了深思。
闻言,苏华愣愣地看着安歌,只是,王暮颜那苍白的笑意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觉得他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状,安歌心中便已是了然,她微微一皱眉头,一双桃花眼中有些晶莹,垂眸轻轻说道:“苏公子可是在担心王家小姐的伤势?”
苏华已是回过神来,他轻轻地拍了拍安歌的手掌,低声抚慰道:“安歌就莫要操心,王暮颜的伤势无大碍,昨日已是苏醒了。只是……”
苏华一顿,接过茶杯,有些丧气地说道:“都怪我当时一时冲动,经此一事,我与王暮颜之间的事,怕是更难以解决了。”
安歌轻轻地靠在苏华的怀中,指腹在苏华的胸口上来回摩挲着,口中方缓缓道来:“你与王家小姐本是自幼指婚,感情自是十分深厚。王小姐此番的任性,也是心中有你罢了。”
“呵呵,她不过是气不过我要退婚,折了她的面子罢了。”苏华回想起以往他与王暮颜相见的种种,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无奈。
“其实,安歌不过是栖身于青楼的低贱女子罢了,公子为了安歌做如此多的事情,值不得……”
“安歌何必妄自菲薄,在我心中,安歌自是最好的,纵使失了苏家少爷这个名头,我也要娶安歌为妻!”苏华看着怀中的人儿,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片柔软。
“公子对安歌有这份心意,安歌已是十分感动。若是连累公子过上这黜衣缩食的日子,安歌怕是难以自处。”闻言,安歌眸子闪过一丝慌乱,继续道:
“而且,苏老爷与苏夫人生养公子之恩,若是公子为了安歌而放弃孝顺二老,安歌岂不是成了罪人。”
听着安歌的话,苏华并未出声,只是轻轻地抚着安歌的秀发。
安歌见苏华无话,便继续开口道:“其实,有着公子的这份心意,安歌已是心满意足了,若是奢求太多,安歌担心上天会嫌弃安歌贪心,收回公子对安歌的心意……”
苏华的手一顿,眼中泛起一丝心疼,好笑地抚慰道:“安歌你这是魔怔了,就不能两全其美吗?”
“不,安歌自幼便深知这世道残忍,得到了便意味着失去,若是上天对安歌太好了,安歌反而心中难安。”
说着这等凄惨的话,安歌的脸上却无半点痛苦的神色,只是殷红的唇紧紧地抿着,眼底蓄起层层的得意。
苏华张了张嘴唇,闷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只要有我在,安歌就不必担忧,安歌喜欢的,便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捞来。”
“呵呵,公子就会哄安歌开心。”安歌粉拳轻握,挠痒般地锤了苏华胸口几下,倒是引得苏华哈哈大笑。
几声开怀大笑后,苏华握住怀中的柔荑,正了正神色,道:“这几日为何不好好吃东西呢,看你的样子都消瘦了许多。”
安歌一顿,嘴角泛起一缕意料之中的得意,只是,她仍轻柔地说道:“自上次公子离开临仙阁后,安歌害怕公子做傻事,且端午那日公子伤了王小姐的消息已是传遍了整个清州。毕竟此事因安歌而起……”
“傻瓜,这事与你何干,若是因此而坏了身子,还怎么做我的新娘子了。”苏华压低声音,瞪着怀中之人。
“公子……”
“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安歌的话语,她眉间一冷,声音有些冷淡:“何事?”
“公子,府中传来消息,老爷有急事,急着见公子,希望公子可以马上回府。”
闻言,苏华神色突变,他微微蹙着眉想了想,略一沉吟才开口道:“你先去备马,我马上便到。”
“是”
“公子,只怕是要紧事,公子还是快些回府。”安歌缓缓从苏华的怀中抬头,一双担忧的桃花眼怯懦地看着苏华。
“安歌莫要担忧,待回府后,我便向爹说明,我要娶你为妻。”苏华眼睛幽深如清潭,布满了认真的神色。
安歌一愣,神色有些复杂,没有出声,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
安歌默默地看着渐渐掩上的门,脸上几度变换,在门掩得密实的那刻,终是伪装不下去了。眸中满是得意之色,娇媚的脸庞甚至因此而有些扭曲。
“安歌姑娘倒是好手段,竟然将苏华迷得晕头转向,一心以为找到了真心之人。”楼梯间突然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
安歌下意识地一颤,神色尚未恢复便寻声扭头看去,只见楼梯间站着两个身影,说话者一身白色梅花刺绣烟水笼裙,神色娴静,气质如兰,却是前些日子来过的姑娘。
“姑娘换上女儿装倒是迷人得很,难怪淳于公子被迷得往事家仇亦不顾。”安歌只是一瞬便镇静下来,看着冯玉仙身后的淳于棼,冷笑道。
“安歌姑娘看到我俩似乎不大惊讶,看来子若怕是时常做这事,以致安歌姑娘都习以为常了。”冯玉仙也不在意安歌所说,反而扭头看向淳于棼,打趣道。
淳于棼见神色如常的冯玉仙,心中不禁一愣,只是面上还沉得住气,他微笑着看着冯玉仙,并不说话。
安歌从未见过如此的淳于棼,与她相处时,淳于棼永远是淡然以对,纵使有些喜悦之事,那快乐也到不了眼底。只是,现在的淳于棼,满是柔情与满足的眼神却胶着在那白衣倩影上。
安歌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用力得似乎将手掌整个捏碎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偏执与疯狂,她嘲笑道:
“安歌这本是淳于公子的休闲之处,公子出现于此,安歌自是不觉惊讶。只是,姑娘,若是让他人知道姑娘一个闺阁女子,出入这烟花之地,姑娘的闺誉,怕是要受损了。”
冯玉仙微微一笑,语气平和,不起波澜,“让安歌姑娘见笑了。只是,我此番前来,只是将一样物件物归原主罢了。”
安歌一愣,有些意外,冷声说道:“我与姑娘,不过仅有一面之缘,这物件。怕是姑娘找错人了。”
“是吗?说出来也不怕姑娘见笑。府中规矩不严,下人里难免有几个偷闲躲静之人,就爱往府邸旁的巷子里跑。说来也巧,那日夜里正好撞见了柳姨娘处的燕红,见其偷偷摸摸的放下一封信件便匆匆而走,那人便以为燕红私会男人,起了邀功的心,将信拿到了表兄处。”
冯玉仙略一沉吟,若有所思地继续道:“只是,竟不知姑娘与柳姨娘是相识,私下有着信件往来……”
淳于棼看着亭亭玉立的身姿立于身前,有条不紊地说着,他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眼睛清幽如深潭,蓄满了复杂的感情。
闻言,安歌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收紧,眼底蓄起的层层恨意一闪而过,面上一阵娇笑,道:“姑娘可是糊涂了,贵府中的姨娘是何等尊贵,而安歌不过是一介卖唱之人,姨娘怎么会折了身份来这烟花之地,而安歌又哪有那福分与贵府姨娘相识。”
“呵呵,那倒是。”冯玉仙捂嘴微微一笑,马上转言道:
“只是,这信中的阿宝,不知姑娘可有幸相识?”
“这时候不早了,姑娘有话便直说,何必与安歌绕弯子,若是误了姑娘午膳的时间,倒是安歌的不是。”安歌眼神一凛,心中有些发虚。
“既然安歌姑娘如此爽快,我也好省些口舌。据闻,这阿宝,可是姑娘的闺名?”冯玉仙缓缓走近安歌,脸上淡然的笑意不减,乌黑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安歌,自有一番威严。
“姑娘这传闻,怕是有误!”安歌心中咯噔一下,只是想到三年前所做的种种,心中便沉稳了许多。
“也是,在表兄处初闻此消息时,我亦如姑娘一般反应。只是,表兄让我见了一人……一个安歌姑娘十分憎恶的人!”
话语落下,安歌的脸上一白,神色有些恍惚,身子摇摇欲坠,她仿佛刚刚回神般看着冯玉仙,怨毒的眼神如殊死一搏的困兽。
冯玉仙似乎没有见到安歌的表情一般,一声轻笑,继续说道:“这人,是将柳姨娘卖入王府,将安歌姑娘卖入临仙阁的人贩子。只是,世人不知,这人啊,还有一个身份,便是……”
冯玉仙不停地靠近安歌,直至两人间的距离仅有一掌之隔,眼神如冰霜,一板一字地冷声道:“柳姨娘的相公,安歌姑娘的生父!”
安歌僵硬如化石一般伫立着,嘴角颤了颤,咬牙切齿地吼道:“那又如何,那人是个遭雷劈的,将我与母亲当商品一般卖了,那人的话,如何能信!”
吼完之后,安歌已是渐渐地冷静下来,声音有些沙哑,继续道:“母亲已是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若是我将此事说与世人听,母亲被赶出王府,过回赤贫如洗的生活,岂不是有违孝道!”
“哈哈……”
冯玉仙垂眸撇了一眼低着头哭泣的安歌,冷笑道:“难怪安歌姑娘可将苏华迷得晕头转向的,果然是有几番手段。”
“只是,你当真以为我是苏华不成!”
“啪”冯玉仙顺手便从怀中抽出一封信件仍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