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律站在窗口,望着外面马路上的繁忙景象,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听到阿九推门而入,便皱了眉头,沉沉地问,“怎么这么久?”
阿九一脸不好意思,“那个。。。这个。。。”她吱吱唔唔,“那个。。。肚子不太舒服。。。”其实阿九内心是很心虚的,赵律是个慧眼如炬的人,说不定哪里露出了破绽就被他看破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前面的人半晌没有声响,阿九的心有些不定,该不会是哪里露出马脚了吧?
正当她心怀忐忑之时,却见赵律递过来一杯热水,她犹犹豫豫地问,“这?”
“喝。”
她只好接过,轻轻地啜了一口,心中划过一丝奇异的感受,这水,竟然是温的。这男人,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近日和他短暂的相处,发觉他似乎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十恶不赦,只是不明白他从前为何要那样对待一个离乡背井,状如幼儿的女孩子。他现在这样对待自己,是后悔了吗?只是做错了的事,当真就可以一笔揭过,毫无芥蒂,就当从来没有过吗?
正当她心里泛起无数涟漪之时,赵律低沉的声音响起了,“从前的事,是我不对。”
阿九轻笑,“将军从前做过什么不对的事了?”
赵律默然,“我不该纵着她相欺于你。”
原来从前所有的一切赵律的确是心知肚明的,他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何月容欺负从前的小阿九的,任凭何月容把小阿九置于死地。阿九的怒火瞬间被挑了上来,她不由讽道,“她?她又是哪个?”
赵律语结,沉默片刻道,“何氏的兄长是我的军师,也是我的好友,两年前那一场大战,他为了救我而受了重伤,怎奈失血太多,伤重不治。临终之前,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要我照顾他世上唯一的亲妹。我派人从他的老家寻到了何氏,答应她会娶她为妻,谁知道天子一道赐婚的诏书,使她从妻降为妾,她心中不平,才会。。。”
这番话却是在为何月容辩驳了,阿九只觉得好笑,“你答应她会娶她为妻?你觉得她心中不平,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就可以逼我至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律急急地解释。
“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何月容又是什么身份,就算没有天子的赐婚,就算没有我,她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你说你做错了,的确是,如果不是你给了她痴心妄想,她又如何会做得那样伤天害理的事,谋害皇室,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赵律彻底地沉默了,阿九说得没有错,以何月容的出身,根本就没法做他的正妻,即使他努力争取,他的父母祖母和家族也必不会同意,若只是为了她而背弃家族,那又是他无法做到的,长久以来,他一直都下意识地去回避这一点,从前迁怒阿九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内心好过一些罢了。
阿九怜悯地看着赵律,这个男人还真不值得她心软呢。
良久,赵律低低地道,“总之,从前是我亏欠了你,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我会敬你爱你照顾你,你就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吧。”
阿九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在和我谈条件吗?以你以后会敬我爱我照顾我和我好好过日子,来换取我把从前的事都忘记,原谅你和何月容从前谋害我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的。”赵律都快抓狂了,他从没想到傻病好了的阿九能这么牙尖嘴利。
“你是真心想要和我好好过日子?”
赵律点头。
阿九邪邪地一笑,“那好,何月容谋害我两次,我无法忍受与这样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你把她交给官府也好,自己解决掉她也好,总之从此以后不要让我看到她,那我们再来谈好好过日子的问题。”阿九赌两颗白菜赵律舍不得何月容。
果然他听到这番话后,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黑,最后沉沉地说了声,“你。。。”便再无声响。
阿九得意地说,“我早就料到你舍不得,所以,以后不要跟我再谈好好过日子的话题,我早就不期望这个了,我只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给我片安静的天地,让我过几天舒心日子。”
回将军府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阿九是对赵律没话可说,赵律却似乎是想着什么心事一般。
终于看到了镇南将军府的前门,罗妈妈和赵明早已经等在那了。
赵律顿住了马儿,却并不下马,他低沉地在阿九耳边说着,“何氏毕竟是我救命恩人的亲妹,我答应过她兄长要好好照顾她的,何况她还是我长子的亲娘,我不能做得那样决绝。不如,我把她送回她老家,你觉得可好?”
他这一路竟然是在琢磨这事,阿九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东西,“你就别再动这些心思了,这不是你镇南将军该想的事儿。许多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再扭回来难得很。你纵容妾侍残害主母,又让庶子生在嫡子之前,早就把后院的水搅和地浑浊龌龊之极。我惹不起,所以只有躲开。你的何氏可以继续在你的后院独大,你的庶长子你也尽可以好好培养,这样不是很好吗?既成全了你对兄弟的承诺,又全了你对长子的情意。所以,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有政治需要我也可以配合你,只是平时别来烦我。”说罢头也不回地翻身下马,朝罗妈妈奔了过去。
赵律呆呆地楞在原地,直到赵明迎了上来,他才清醒过来。他沉沉地问,“明,我和郡主,真的不能好好过了吗?”
赵明不清楚将军和郡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要怎么样回答,只见赵律挥了挥手,独自一个人朝书房走去。
他心中有些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就要离他远去,再也找不回来,然而他却无能为力,郡主的话虽然对他有些狠绝,却一丝错处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要与郡主在一起,就必须把何氏和长子的问题彻底解决,不然他和郡主的生活也得不到安宁,他是京城护国公府长大的,从小见惯了女人之间的斗争,比男人在战场上厮杀还要艰险,他心中也很清楚,祖母是如何费劲心机斗败祖父的庶长子才让他的父亲承袭了护国公的爵位,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们三个嫡子,又是如何使尽万般手段的。然而,他根本无法做到舍弃自己的承诺,也无法舍弃自己的长子连城,虽然自己只是很偶尔才能见到他一面,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舍不得。
难道,为了后院的安宁,他就只能舍弃郡主吗?他望着窗外清冷的天空,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