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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渐渐染上一层隐晦的铅灰色,云层越压越低,看来,不多会便要下雨。
钟粹宫。
宫女捧着水盆进进出出,屋里祥妃凄惨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皇帝神色焦急的站在院外,身边簇拥着一大群人,而楚砚之和渡厄也在其中。
听着祥妃凄厉的叫声,皇帝搓了搓手心,“这都四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动静,张世常,再让人进去问问。”
“喳。”张世常应了一声,忙指了一个宫女示意她进屋去。
“父皇,您不用太过担心,这不还有渡厄大师在么?”楚砚之劝说皇帝道,“听说渡厄大师不只会批算命格,更有一手手回春的医术,当初九妹绝情多日,全靠渡厄大师的丹药撑过去的。”
楚砚之的话让皇帝眸中猛地闪过一道光亮,“渡厄。”
“陛下,是药三分毒,当初九公主绝情贫僧为保她性命,迫不得以才每日给她喂服丹药,但贫僧也向陛下坦呈过,那丹药会有埙九公主的身体。而今日,祥妃娘娘生产,正是身体虚弱之实,怕是不能呈受丹药的药性。还请陛下三思。”渡厄说罢,抬手念了一声佛号。
渡厄的话让皇帝一时犹疑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绝望声响彻云霄,紧接着钟粹宫内一片寂静。
皇帝一颗心猛地一下被揪了起来,他正要进去探个明白,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皇上,不,不好了,祥妃娘娘她……她晕过去了。”
“什么!”皇帝脸色骤变,抬脚就要进屋去。
“陛下,您不能呀!”张世常大惊失色,忙快走两步,挡在皇帝跟前跪了下去。
“父皇,产房血气重,万不能冲撞龙体呀!”楚砚之也跟着上前急声劝道。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那你们倒是想法子呀!”皇帝怒道。
祥妃腹中不仅是他的幼子,更是他的老来得子。自从楚醉之出生后,宫中再没有妃子传出有孕的消息,他对孩子也就早没期盼,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祥妃怀孕了,对他来说,这个孩子不只是老天对他的恩赐,更证明了他还在壮年,还有无限的精力,还牢牢的能掌控这万里的江山,所以,他对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关心重视这么简单。
“大师,眼下人命关天,您还不肯出手吗?”楚砚之沉沉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渡厄。
渡厄长叹了一声,念了一声佛号,末了,他抬头从重看着皇帝道,“事以至此,贫僧也只好估且一试。”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从中剥成两半,一半递给了那出来报信的宫女,“你且告诉祥妃娘娘,这丹药药性过大,只需服食半颗,贫僧管保她能顺利诞下皇子。”
半颗药丸……
楚砚之细长的眸子微微咪了咪,唇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看来,他还真小瞧了这个小和尚。看不出来,他还有几分小聪明,只是,仅凭这半颗药丸就想证明什么,那未免也有些天真了……
此时,钟粹宫的内室已乱成了一团。
榻上,祥妃一头青丝凌乱的散在枕头上,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显得有些青紫,她双眸紧闭瘫在上,而旁边的接生婆子又是掐人中又是往她嘴里灌汤药的。
这时从渡厄手中拿了药丸回来的宫女,她凑到接生嬷嬷耳畔低语了几句,随即将手中的药丸交到了那接生嬷嬷手中。那接生嬷嬷眸子一亮,然后抬手再度用力的掐了下祥妃的人中。
“啊”的一声,祥妃猛地一下睁开眼睛,身体那一阵阵撕裂的痛再次传来,她咬着牙,感觉自己的生命正随着底下血一点一点开始流逝,她开始觉得前所未的的绝望。
“娘娘,您一定要撑住。您看,这是渡厄大师给您的丹药,说只要吃了,必定会母子平安!”那接生嬷嬷激动的将手中的半颗丹药展示给祥妃看。
渡厄虽然年轻,但却甚得皇帝信任,当初九公主绝情饿得快要死了也是被渡厄几颗丹药给救了回来的,当时后宫里将渡厄传得神乎其乎,祥妃掌管后宫这么久自然也是知道渡厄的本事的。所以,她一听这丹药是渡厄送来的,当下精神一震。
她好不容易才从宫女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倘若今天放弃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若坚持下来生下皇子,那将来贵妃,皇贵妃的位置还等着她了。
想到这里,当下,她想都没想,张嘴便将那接生嬷嬷递过来的药丸吞了下去。
见祥妃吃下了那药丸,那接生嬷嬷一笑,忙命人将祥妃半扶了起来,“娘娘您喊了这么久,嗓子也哑了,先喝口参汤缓缓。”说罢,便亲自端了参汤喂祥妃喝了几口。
喝下那药丸,祥妃只觉得一股热气遍布全身,渐渐的,只觉得四肢又用了一些力气。
半柱香后,钟粹宫传来几声虚弱的啼哭声。
等在外面的皇帝听到孩子的哭声,一直绷紧的心一下松了下来,可没等他将心完全放下来,屋里忽地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叫声。
“怎么回事?”皇帝终于坐不住了,再顾不得冲撞不冲撞,也不管宫人的阻拦,抬脚几步就冲进了屋。
“父皇……”楚砚之在背后喊了几声,没叫住皇帝。
皇帝一进屋,便见那接生嬷嬷半瘫坐在地上,双眸惊恐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而屋里其他的宫女也都是一脸的惊恐。
“快把孩子给我看看,快……”上的祥妃急切的朝那接生嬷嬷伸手道。
“怎么回事!”皇帝厉声道。
这一开口,屋里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去。
“皇上,您快让她们将孩子还给我……”看到皇帝,祥妃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皇上,不……不是奴婢不将小皇子还给娘娘,只是……只是……”那接生嬷嬷跪在地上,眼里满是害怕与惶恐。
“可是什么!”皇帝道。
那嬷嬷颤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皇帝见状几步跨上前,抬手将她手中的婴儿抱了过来。襁褓掀开的刹那,他倒吸了一口气,原本还带着几分喜悦的脸上瞬间便染上了一层冰霜,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婴儿,那模样,既狰狞又恐怖。
“皇上,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一直没有看到孩子的祥妃见到皇帝此时的神情,又惊又怕又担心,胸口五味陈杂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你自己看吧。”皇帝铁青着脸将怀中的孩子随手扔到那接生嬷嬷手中,面色阴冷的扫了祥妃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被皇帝临行前那阴冷的眼神扫下,祥妃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窖,她再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连滚带爬的滚下从那接生婆子手中将自己的儿子抢了过来。
襁褓中的婴儿,身上全是紫青紫青的斑点,尤其唇角还带着一丝血丝尤为恐怖。
祥妃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抑制不住尖叫一声,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沉了半天的乌云此刻终于憋不住下起了雨来,沉沉的雨珠敲打着金黄色的琉璃瓦,将所有的浑浊污迹全都冲刷下来。
而此时的崇德殿则静得出奇。
皇帝坐在御座上,脸色阴沉的几欲滴出水来。
谁能想到他等待报以期盼的孩子生下来竟是这番模样!
“父皇,小孩子生下来模样都不好看,或许……长大了就好了。”楚砚之张了张嘴,低声劝道。
皇帝睨了楚砚之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太医院的院正及几位太医垂首走了进来。
“皇上。”
“说吧。”
太医院的院正吴杞伏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皇上,经微臣等人共同商议诊断,小皇子全身出现那些紫青的斑点,应该是……中毒了。”
“什么!”皇帝眸孔猛地一下睁大,他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阴沉仿如殿下黑压压的乌云,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朝跪在底下的太医沉沉的扫了过去,“你再给朕说一遍!”
被皇帝阴冷的目光一扫,吴杞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即使他强作镇定,但依旧抑制不住身体微微的发抖,“皇,皇上……微臣觉得,小皇子应该误食了水银,所以才会……”
“水银之毒。”皇帝冷哼一声,眼神跟着又沉了几分,“你当是三岁小孩么。”
“微臣不敢。”以吴杞为首的几个太医慌忙伏首跪到地上请罪道。
皇上正欲发怒,这时,楚砚之站了出来,“父皇请先息恕,或许,这几位太医说的都是实话。”
皇帝看向楚砚之,“你这话什么意思?”
“父皇,或许是祥妃娘娘误食了什么东西了。”楚砚之看着皇帝缓缓开口道。
皇帝咪了咪眼睛,看着楚惜之没有说话。
自祥妃怀孕后,她所穿所用所食皆有人检验,绝不可能被人动了手脚,除非……
皇帝将眸子缓缓的移向了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渡厄。
倘若真有人下毒那么便只有在祥妃生产的时候。
“你给祥妃吃了什么?”皇帝冷冷的看着渡厄道。
渡厄抬眸看着皇帝,清亮的眸孔里一片温和,“阿弥陀佛,陛下,贫僧只是给祥妃服了些补气血的药丸而以,那药丸绝对不会致使小皇子中毒。”
“父皇,小皇子中毒实乃是个意外,并非渡厄大师本意。当初祥妃娘娘命悬一线,大师也是迫不得以才拿出丹药,为了怕影晌到小皇子,更是只拿了半颗药丸,谁能想到即便是这样,还是发生了不幸……”楚砚之说着叹了一口气,“还请父皇不要责怪大师。”
这话看似是在替渡厄求情,实则是坐实了渡厄的丹药有问题。
“陛下,贫僧乃出家人,从不妄言亦不敢伤害任何生灵,贫僧的丹药是没有问题的。”渡厄看着皇帝面不改色的道。
“大师,父皇又没怪罪于你,你又何必如此?本王去西北的时候也曾认识几位高僧,据说,所有的丹药都须往里面加少量的水银以刺激丹药药性,请问大师,这是不是也是?”楚砚之看着渡厄道。
“是。”渡厄看着楚砚之的眼睛坦然答道。
“既然如此,那大师为何否认了?”楚砚之看着渡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渡厄缓缓合上了眼睛,抬手念了一声佛号,“王爷说的没错,所有的丹药都或多或少会加一些水银,只是,贫僧给祥妃吃的那一颗却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