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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北边京城的干冷,南方的苏城南边的云雾山中的别意山庄却显得要暖和许多。
云雾山重峦叠嶂,又地处偏僻,但山间却有几眼好温泉,陈家知道后,便在山中建了一个别意山庄,将山中的温泉围了起来。陈家原本山庄建成后,时不时抽空来山庄小住一段时间,只是陈家家大业大,再加上这别意山庄又位大重之间,出入十分不便,以至山庄建成后一直空置在那里,山庄里也只有几位仆人在打理。
所以,当陈慕白一行人到山庄的时候,几位仆从显得又惊讶又激动。
“大少爷,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是啊,您来这怎么也不先让人传个信给小的呀。”
“阿富,你,快去山里打些野味。阿强,快,快把你家老婆子叫回来,让她别挖冬笋了,告诉她少年回来了,让她快点回来给少爷收拾房间。”别意山庄的管家力伯忙张罗道。
这些留在别意山庄的仆从大多年老所无依靠,他们年轻时为陈家工作了一辈子,待年纪大了没处留身了,陈家便将他们送到了别意山庄,既然可以让他们帮忙照看山庄,另一方面也算是替他们养老送终。
看到这一张张圤实的脸,陈慕白心情大好,忙拉着力伯干瘦却有力的手道,“力伯,您别忙和了,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力伯呵呵一笑,“瞧大少爷您说,您这还是第一次来咱山庄呀,一定要多住些日子呀,咱们山庄的温泉可好了,泡一泡对身体好着了。少爷,要不,小的领您去山庄里转转吧。”说完,不等陈慕白说话,力伯便抖着花白的胡子对站在陈慕白身后男子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少爷的行李拿进来。”
力伯的刚落音,那男子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了。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了。”不想,力伯却半分也没被他这脸色吓住,反而伸出的手指差点指到那男子鼻尖上去了。
陈慕白转过头去,看着那张气得直抽抽的脸,忽地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声几乎掀翻了头顶的瓦片。
没错,那男子正是乔装的楚惜之。
“你觉得很好笑么?”楚惜之锋利的剑眉挑了挑,阴沉沉的目光朝陈慕白看了过去。
陈慕白忙收了笑,正要说话,一旁的力伯已然坐不住了。
“你,你是哪家店铺的学徒?怎么这么跟大少爷说话的?还有没有规矩啦!”力伯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子道。
楚惜之胸口一堵,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此刻力伯早经万箭穿心而过了。
他这一生,还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对他呼来喝去的!他真怀疑,陈慕白让他装成他的小厮侍从到底是不是在戏弄他?
“力伯,算了,你别说了。”眼见楚惜之已到了要翻脸的临界点,陈慕白忙收了脸上的笑意,将力伯拉过来附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末了,他皱眉真诚的看着力伯道,“力伯,您能理解吧。”
力伯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脸来,伸手拍了拍楚惜之的肩膀道,“小伙子,人年纪一大就不会说话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来,力伯带你去山庄转转,咱们山庄新奇的地方可多了,来来来,力伯带你去看咱们庄子里的温泉。”说着,也不管楚惜之脸色有多难看,拉着他的手连扯带拽的便将他拉进了山庄里。
身后陈慕白怔了一下,然后朝力伯的背影大声道,“力伯,那我这行李……”
“大少爷,老爷从小怎么教您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力伯抽空回头看了陈慕白一眼,然后迅速拉着楚惜之的手走了。
陈慕白摸了摸鼻尖,认命的叹了一口气,随即从马背上取下包裹,慢悠悠的进了山庄。
也许是山庄里许久没来人了,也许是力伯这人真的太热情,他拉着楚惜之,几乎将别意山庄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走了一个遍,若是阿富有事找他,只怕他还要拉着楚砚之继续在山里转悠了。
好不容易摆脱力伯的楚砚之一回到屋,便看到陈慕白撬着二郎腿正悠闲的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见他面色不佳走了进来,他嘴角一勾,开口便道,“这天色还早,你怎么不再多逛一会了?力伯也真是的,怎么能怠慢贵客了?”
“贵客?不是学徒么?什么时候一个学徒也成了陈家大少爷的贵客了?”楚惜之唇角冷冷一勾,随即走到陈慕白身边,劈手就将他手里刚倒好的茶抢了过来,随即往口里一灌,然后将空了的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
清脆的声音让陈慕白的眉角一跳,立刻便想到天香楼那日被他几句话堵得恨不得根白绫立刻悬了梁,当下忙收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瞧殿下说的,这不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么?”
楚惜之冷冷的睨了陈慕白一眼,“说吧,你都跟那老头说什么了?”
陈慕白摸了摸鼻尖,一脸的无辜的道,“没有呀,我没说什么呀?”他刚说完,一道冰寒冷戾的眸猛地扫他打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忙小声道,“其实我真没说什么……我只是说你亲爹爱小妾生的庶子,将你这个原本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家业的嫡子赶了。”陈慕白说着,偷偷看了看楚惜之的脸色,忙又加了一句,“其实我说的也不全是谎话吧。”
当然,后面添油加醋的那些话他可不敢这尊佛爷面前说,不然,佛爷立刻变成魔爷,还不披了他的皮。
想到这里,陈慕白不禁感叹,他们陈家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怎么就上了楚惜之这条船了?
楚惜之当然知道陈慕白没有全说实话,只是眼下,他也懒得再计较这些,“他什么时候到。”
“应该也就这几日吧。”见楚惜之自个扯开了话题,陈慕白长舒了一口气,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在他面前玩笑了,尤其是在他表妹还身陷京城的时候。
楚惜之点了点头,随即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穿着的那双靴子怔怔的有些出神。
希微……
你要等我,很快,很快我就会回来了。
严贵妃揉着发疼的眉心坐起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幔旁边的点了盏羊角灯,晕暗的灯光透过面前的纱帐投到她的脸上,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若素……”她掀开帘了,刚一张嘴便觉得喉咙一阵阵的发疼。
听到动静,里面厚重的帘子一动,走进来的不是若素,却是冬月和另外一个宫女,“娘娘,您醒了?要不要喝口水。”冬月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旁边的宫女去桌子上替严贵妃倒了一杯热茶。
就着冬月的手喝了口茶的严贵妃,只觉得干涩的喉咙立刻舒展了许多,她抬眸看了眼四周,微微皱着眉道,“若素了?怎么没看到她?还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冬月垂了头低声道,“娘娘,现下酉时,您要不要再躺一会。”
“酉时?”严贵妃眉头一拧,猛地朝窗外看了过去,果见外面已一片漆黑,“怎么这么晚了?皇上派来的人了?”
“娘娘,您染了风寒,宋太医看过了,说让你好生养着。”冬月道。
一丝疑虑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严贵妃的眸子,她盯着冬月,声音已然冷了下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若素了?快让她来见我!”
冬月咬着下唇没有哼声。
严贵妃心里‘咯噔’一声,心里猛地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她伸手一把推开冬月,挣扎着起身就要出去,无奈脚下却是一点力气也没,刚一抬脚整个人便栽了下去。
“娘娘。”冬月和另外一个宫女慌忙冲了上去。
“快,快带我去希微的院子。”严贵妃冲着冬月大声道。
冬月眼眶一下红了,她松开紧咬的唇,半天,才低声道,“娘娘,燕王妃她……她已经下山了。”
仿若忽地有道雷朝她劈了下来。
一时间,严贵妃只觉得脑子‘嗡嗡’的直响。
怎么可能了,她明明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一醒过来希微就下山了?不,希微她好不容易才离开京城那尔虞我诈的地方,她怎么能让她再回去了?不,她不准许,她一定要将她追回来。
想到这里,严贵妃不知打哪生出了一股力气,她用力的握着冬月的手站了起来,“快,立刻让人备马车,我们这便下山去将她们追回来。”
冬月没有动,只是,眸子里却有泪水掉了下来,“娘娘,太晚了。王妃她天还未亮便起程,眼下,应该已经到宫里了。”
严贵妃一听,忽地两眼一黑,一下栽了下去。
“娘娘。”冬月和旁边的那个宫女吓得尖叫一声,一个掐着严贵妃的人中,一个便伸手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
半晌,严贵妃才幽幽醒转过来,她眸子里只剩下一片麻木。
希微,你怎么那么傻呀?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一回去,前面的路该有多难走吗?
“阿弥陀佛。”忽地,一道悲悯的声音响了起来。
冬月看着来人,忽地松了一口气。
燕王妃离开前,特地嘱咐过她,只要娘娘一醒来,便让她派人去将了慧师太请过来。
果然,看到了慧师太,严贵妃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师太……”
了慧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伸手将严贵妃扶了起来,“贵妃娘娘何必如此自责,须知,所有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虽然命由天定,但有些人却能人定胜天。”
“可希微和烨儿他……”
“贵妃娘娘既然担忧又能做什么了?你只需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让远方的人挂记,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慧说着,忽地转头看向了窗外,“命运的齿轮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经偏离原先的轨道,后面的结局谁也无法预料,我们只做的便只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