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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家,越是高高在上尊荣显赫,越是众矢之的,于帝王,于后妃,于皇子,皆是如此。尤其对一个母族不强的皇子来说,过多的荣就等于过多的树敌。楚惜之便是这样一位皇子。
皇帝虽还是盛年,但身体每况愈下,太子资质平庸,身边的郑国公鲁国公却权势滔天,朝中根本无人可以抗衡。他日皇帝一旦驾崩,只怕这大越的江山尽数会落到外人手中,而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势必要扶出一支新的势力与太子身后的郑国公鲁国公对抗,所以,他选中了楚惜之。
这是冒险,但同时也是机遇。
“微儿,倘若换作是你,你会推自己的心爱的儿子出来承担这一切么?”楚惜之低头看着楚惜之微微笑道。
萧希微抬起头回望着楚惜之,“倘若是我,那我定会为我儿子扫平一切阻碍,让他安然无忧的登上皇位。”
楚惜之一笑,“你瞧,连你都看出来了。”
萧希微眸子蓦地一冷,“所以,他是利用你来为别人铺路!那个人是谁?”
楚惜之唇角轻轻一笑,看着萧希微但笑不语。
楚砚之。
脑海中,忽地跳出一个名字。
那次狩猎得知楚砚之受伤时皇上震惊心痛的神情她至今还记忆犹新,当时,她只是觉得有些诧异,可是,听完楚惜之的话她才恍然觉悟,原来皇上最心爱的儿子不是楚惜之而是楚砚之。
这么多年,他将所有的人全骗过了。
用些虚假的荣将所有的争斗暗算全都指向楚惜之,而另一个则在这些羽翼之下慢慢发展,直至最后登上皇位。
萧希微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的张嘴道,“不……不可能的……”
虽然她嘴里说着不可能,可是,她自己心里已经清楚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李青峰来候府闹事并不是太子或者楚砚之指使,指使他的人是当今的皇上。她和父亲都猜错了皇上的心思,他看似将忠勇候府拉到与楚惜之同一战线,可是,与此同时他又将希乐赐婚给了楚砚之。他日楚惜之借助忠勇候府的力量拼尽全力扳倒太子一党,他便会立刻打压楚惜之,这个时候不用想父亲也会做何选择,必竟,他还有另外一个女儿是四皇子妃,到时候倒戈一击和楚砚之联手,只怕,楚惜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局其实早已布好,可中间楚砚之为何要指使萧希乐来向自己投毒?是怕万一中间出了差错,还是楚砚之已然按耐不住不想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管因何,那个计划随着萧希乐被送进水月庵与楚砚之取消婚约而破灭,没了萧希乐可以牵动忠勇候府的棋子,所以,他们便连她这颗棋子也不想要了。所以,才有李青峰在候府门口这一闹,皇上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取消她和楚惜之的婚事,可没想到偏偏楚惜之以命相换,嫁祸郑国公。权衡利弊,皇上最终还是选择放她一马,专心对付郑国公。
所有有浓密一般的迷团在这一刻全部被揭开,可萧希微却只觉得满心的冰冷和惶恐。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依附太子,借着太子的权势收买笼络将太子的势力化为已用,他日太子一倒,余下的势力也全都会投奔他,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迅速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而我却因为对太子一党杀伐殆尽失尽民心,元气大伤,再加上从前被捧得太高难免得罪不少人,如此一来,此消彼长,能走到最后的人也只能是他了……”
听完楚惜之的话,她忽然想起什么,整个人仿佛扔进了冰冷的潭水之中,浑身冰冷刺骨,连声音都微微的有些发抖,“所以……那道诏书也是真的?”
皇帝病逝后传下两道遗诏,一道传位于四子楚砚之,而另一道便是燕王楚惜之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意图不谋,令朕痛心疾首,今下旨将其诛之,以免乱我大越江山。当时,她以为这两道诏书皆是楚砚之伪造,心急之下,她才将后面那道诏书盗出烧毁,并命人暗中通知楚惜之。
原来,并非是楚砚之伪造皇帝遗旨,而是,皇帝的本意便是诛杀楚惜之扶楚砚之登基……
“微儿,你这样的神情,莫非是发觉自己误会了他而于心有愧?”楚惜之狭长的眸子微咪,唇角微微往上一扬,似带几分轻微的讽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讽刺的笑容下隐藏的却是隐约的不安和嫉妒。
有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带着记忆重生,如果不是前世的记忆太过惨烈,那么,她到底还会不会选择自己?
萧希微眸子黯了黯,隐隐的带了几分说不出的苦涩,“倘若一早知道这些,或许,前世我便不会选择他了……”
前世她之所以会选择楚砚之,除了他救过她外,还有一点便是相交于当时声名赫赫荣一生的七皇子来说,生母出身卑微向来在诸位皇子中默默无闻的楚砚之更适合于她。当时的她,实在太过懦弱自卑了,或许,在她的心里她是喜欢楚惜之的,可楚惜之于当时的她来说是头顶耀眼的明日,根本不该是她这般容颜破损的女子该肖想的。可却不曾想,从一开始,她选择的那个男子却是皇上一早选定的皇位继承人……
真是可笑,命运当真跟她开了一个偌大的玩笑。
“你是何时知道这些的?”萧希微看着楚惜之,眉心微拧,眸子里满是心疼。
从楚惜之出生开始便备受恩,他一路这样长大,以为自己的父亲深爱自己,可却没想到,这一切的恩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他知道这些,心里该有多难受?
“大约在看到那封诏书吧……”楚惜之勾唇一笑。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被楚砚之给蛊惑了,之前种种的打击不过是楚砚之假借父皇的名义吧,一个了自己二十几年的父亲,怎么可能这样对他?直到那夜他孤身潜进崇德殿,亲眼看见他挣扎着病体亲手写下那两封诏书。一封命楚砚之继位,另一封便下旨诛杀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崇安殿的。
那时的他,没有爱人,没有朋友,连父亲的爱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万念俱灭。
他安静的呆在燕王府,等着那道诛杀他的旨意上门,可是,他没有想到,先上门的不是那道诏书,而是萧希微托人送来的口信。
在所有人都背弃他的时候,原来,她还没有放弃他。
那一刻,他忽地涌出一股求生的欲念。
只有她还在,那他就还没有输。
他潜逃出京城,准备集结各处力量反扑京城,直到芜城那边传来新帝欲废皇后的消息,新任忠勇候萧希扬连夜从芜城往京城赶回去,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个阴谋,于是一边派人去救萧希扬,一边亲自摸进皇宫准备将萧希微救出来,谁曾想,迎接他的确是凤仪宫那触目惊心的大火。
所有的坚持在那一瞬间全部消散了。
执着了半生的皇位,权势都随着那一把火消失的干干净净。
原来,他最终所求的不过是执一人之手,共一人终老罢了。可是,老天却没有给他机会。
“惜之……”萧希微伸手用力的握住楚惜之的温热的指尖。
楚惜之释然一笑,“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
该伤的心早已伤过,而今重活一切,他既已料得先机,至不会再让过去的事情重演。而他们欠他的,欠她的,他全部会一一的讨回来。
萧希微抿了抿嘴角,也不想再继续这下话题,于是,忙转了口,道,“可我还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是他?”
皇上这么多的儿子,为什么偏偏这般费心为楚砚之登基铺路?
“你可知道丽嫔?”楚惜之道。
“你说四皇子的生母?她不是死了么?”萧希微皱了皱眉。”
楚砚之的生母丽嫔,最初不过是先皇后入宫时从府里带来的贴身婢女。因容色出众而被皇上幸,后生下了皇四子楚砚之,没过几年她便因病骤逝,后来,楚砚之便被抱给了当时的慎妃抚养。
楚惜之笑了笑,侧眸看着案几上梅瓶中插着的那几枝红梅,“所有人都以为当今皇上最钟爱的是我的母妃,可是,谁能想到,不管是我的母妃还是我都不过是他用来替那个女人的儿子铺路的棋子了?”
“你的意思?皇上他……不,不会吧,丽嫔她不是先皇后身边的婢女么?”萧希微满脸惊愕。
“是呀,谁能想到,当今圣上最钟爱的既不是结发夫妻先皇后,也不是权倾后宫的慎贵妃,更不是花费大力气从朝安寺接回来的先皇惠嫔严贵妃,而只是先皇后身边一位小小的婢女?”楚惜之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漆墨的眸子迸出一股幽寒的冷意。
“那……贵妃娘娘她……她知道么?”
楚惜之轻笑了几声,眸光微垂了下来,“我不知道。或许她知道,或许她不知道,或许……她装作不知道……”
或许她知道。
或许她不知道。
或许她装作不知道。
可不管哪一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深痛的打击……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各自的眸子带着难以辨明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