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萧希微这一番话,倪海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倪家竟然早就写了退婚书,可是,为什么他事先竟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了?
“倪公子,你能否解释一下?”见倪海不语,萧希微笑着又说了一句。
“这……这……”饶是倪海平日自诩聪明,可眼下却当真不知如何圆回去。
“污蔑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按大越律法,当处斩立决。这一点,你可知道?”萧希身沉着脸冷声道。
倪海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便朝李氏身边的朱嬷嬷望了过去。
“倪公子,你在看什么?莫非这候府除了周姨娘,你还认识旁的人不成?”萧希微冷笑道。
萧衍眉心不觉拧了起来。
倪海来自平城,在此之前从未来过京城。而候府里的人除了了周姨娘是平城的,其他人都没去过平城,倪海怎么可能认识候储里的人?难道是……
“大胆刁民!说,你是受何人指使敢到我候府闹事!”萧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我……”
“爹爹,这种泼皮无赖依我瞧,不如拖出去乱棍打死,也好让旁人知道,咱们忠勇候府不是随便来个人都可以上门闹事泼脏水的!”萧希微眉尖一挑,冰凉的眸子带着些狠戾和阴寒掠过跪在地上的倪海。被萧希微眼光这么一扫,倪海只觉得心尖一凉,仿若置身于冰山寒潭之中,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彻骨的冷意。正暗自惊慌害怕之时,岂料,她眸光一转,看着旁边坐着的李氏嫣然笑道,“母亲,你说了?”
对上萧希微语笑嫣然的面孔,李氏右眼皮猛地跳了两下。
自打这丫头从朝安寺回来仿若变了个人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劲,无论她有什么动作她仿佛都了若指掌似的。而这一次……她看着桌上倪的退婚书,心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这件事她是不是也是一早算好的。这个念头只在心底一闪,她脚底一股寒意猛地窜了上来。
“微儿说的不错!这等泼皮无赖,胆敢污蔑我们候府!来人,将他嘴堵上,拖出去,立刻乱棍打死!”李氏站起身厉声喝道。
李氏话音一落,几个五大三粗的仆人便立即上前将倪海按住,倪海一瞧这阵帐,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扯着嗓子便喊道,“大人,是有人指使我的!您饶命……”后面的话还说完便被人将嘴堵上了,只听到他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氏听了,心中大骇,“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拉出去。”
“母亲,你为何不让他把话说完了?”萧希微瞥着李氏淡淡开口道。
“微儿,这人一瞧便是地痞无赖,若让他乱吼乱叫还指不定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了。”李氏温言望着萧希微道。
“是吗?我倒觉得许是他说的话母亲不想让人听到罢了。”萧希微嘴角轻轻一扯,随即走到倪海身边,将堵在他嘴里的帕子扯了下来,“你刚刚说是有人指使你来候府闹事的?”
“是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倪海慌不迭以点头道,“是有人拿了一百两银子让我来的,还说事成后再给我二百两。”
“那人是谁?可在这屋里?”萧希微冷冷道。
倪海转过脸看了一圈,最后抬手指着李氏身边的朱嬷嬷,“是……是她。”
“胡说八道!”朱嬷嬷脸色一变,然后‘扑通’一声跪到李氏面前含泪道,“夫人,你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呀!奴婢从没去过平城,也从没见过什么倪公子。分明是他想跑到候府来讹银子,见事情败露了,便将脏水往奴婢身上泼。”
“朱嬷嬷这话倒是奇了,这屋里这么多人,可倪公子不往其他的人身上泼脏子,可偏偏怎么就选中你了?你能否替我解一下惑呀?”
“微儿,这人分明就是个无赖,他说的话你怎么能信!”李氏沉着脸道。
“我只是奇怪罢了。”萧希微淡淡一笑,转身看着萧衍道,“父亲,你瞧朱嬷嬷可像咱们候府里的主子?”
萧衍眉头一拧,“微儿,你这话何意?”
“父亲,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朱嬷嬷并不是咱们候府的主子,可是倪公子却将这所谓的‘脏水’泼到她身上,还口口声声的说朱嬷嬷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她来候府闹事,还许诺事成后再给他两百两。这种明眼人一瞧便觉得是胡扯的谎话,可偏偏倪公子就这么说了出来。父亲,你不觉得奇怪吗?”萧希微道。
听了萧希微的话,萧衍眉心越拧越紧。
微儿说的不错。如果他真要拉一个人下水,怎么也不至于选下朱嬷嬷才对!一个奴才,怎么也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除非是……
“若换作是我,若要拖人下水,怎么着也要拉着母亲才是,这样,才能让人信服不是。”萧希微抬眸看着李氏似笑非笑的又加了一句。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李氏顿时沉下了脸,“微儿,你这是什么话!”
“母亲何必动怒,我不过打个比方罢了。”萧希微淡然自若的回答道。
“好了!”萧衍一拍桌子,阴沉着脸朝李氏扫了过去。
如若倪海说的是真的,那此事十有八、九便是李氏做的!
虽然胸中有一把烈焰在熊熊燃烧,但此刻,李氏也只能强忍下来。
这个时候,她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好,你说是朱嬷嬷指使你的!你可有证据!你的银子确定是朱嬷嬷给你的么?光凭你一面之词就要给朱嬷嬷定罪,未免也太儿戏了吧!”李氏沉着脸冷冷的盯着倪海道。
“我……银子虽不是朱嬷嬷给的,可是……可是我收银子的时候瞧见她躲在不远处。”倪海垂着头低声道。
李氏一见,冷笑几声,转过脸看着萧衍道,“老爷,你瞧,给他银子的根本不是崔嬷嬷。平城离京城这么远,而朱嬷嬷一直跟在我身边侍候,她怎么可能去平城收买人来闹事?何况,还用区区的几百两银子收买堂堂一个倪家大公子?这难道不让人怀疑么?依我瞧,是有人故意串通他在老爷面前演了这出戏,目的便是要将我赶尽杀绝!”李氏说着,豆大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老爷,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芥蒂,可是,我如今已经这样了,那些人还看我不过眼,还想出这样的法子嫁祸我……我做错什么了?我身为妻子,只是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承认……我嫉妒,我愤怒,可是……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那些大度我不屑装,我也装不来……”
近来李氏的所作所为让萧衍丢尽的脸面,他心中早已对她堆了一肚子的怒火。可是如今听到李氏这番话,想想从前李氏的所作所为,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罪不可赦。
看着李氏又是装可怜又是明心迹的演了这么一出,而她的父亲萧衍眼里已明显的有些动摇,萧希微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难怪这些年她能一个人独占恩,就凭这唱念俱佳的演技,就连她也不得不佩服。
“母亲这话说的是谁?是祖母?还是周姨娘?或者……是我?”萧希微看着李氏淡淡一笑,“祖母近来身子不好早就不过问候府里的事,而周姨娘她自然不会自揭其短,所以……这候府里能陷害母亲的人便只剩下我了。”
“我可没有说……”李氏扯着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萧希微笑了笑,“母亲是没有说,可是,母亲让所有的人都这么觉得。”
“我相信这事与微姐儿无关。”这时,老太君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知道微姐儿是个有心思的,可这么下作的手段,她相信她做不出来。
萧希微看着老太君,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她知道,其实老太君对她一直说不上喜欢,因为她觉得她心思重。可是,今天,在这个时候,她确这样站出来斩钉截铁的说相信她。
“倪公子,你说你收银子的时候看到朱嬷嬷躲在一旁?你可确定?”萧希微低头看着倪海道。
倪海忙点了点头,“我确定,当时虽然离得远,可我看清她身上系了个小的白玉坠子,那坠子下面缺了一个角。小姐若是不信,可以看看。”
当时来人给他银子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故意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所以,当时便看到了躲在暗处偷偷摸摸的朱嬷嬷。
倪海的话一出口,朱嬷嬷的脸不由一白。
她身上的确系了个白玉的小坠子。那坠子原是李氏的,因为磕破了一个角便赏给她了,这白玉虽小,但玉质确是上层,所以,虽然破了个角但她还是时常带着,可没想到,今日确成了倪海指认她的证剧。
“不过一个坠子罢了,也许是你进来时候瞧见这坠子所以随口胡说的。”李氏沉着脸道。
“母亲这话真是奇了。这屋里带着玉佩首饰的人这么多,可偏偏倪公子谁都没瞧见,就瞧见朱嬷嬷身上系的这个小坠子!难不成,朱嬷嬷身上的坠子最稀奇?能让人一眼就相中了?”萧希微笑道。
李氏唇角动了动,“若是有心人故意陷害,那就没什么稀奇的。”
“也对。”萧希微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她的话,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汉子被几个粗壮的仆人半推了进来。
朱嬷嬷看到来人,脸色一变,失控的喊了一声,“大牛,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