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蔓阴沉着脸回到家后,女儿看了她和老公一眼,就像没事人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难道她不应该道个歉或者解释什么吗?顾蔓的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无声地闭上了。她和老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深深的失望和无奈。她整个晚上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的郁结更是难以消散。而老公刚开始还出言安慰她几句,后来就呼呼大睡起来。
天空刚露白时,床头的闹钟就响了。平时到了这个点,顾蔓都会起床给一家子做早饭,就算身体再不舒服也会起来。可是今天,她不想动,任闹钟吵个不停。叶涛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婆,默默地将闹钟按掉了,回过身子轻轻地抱了一下她才起来。顾蔓听到院子的关门声才坐了起来,发了一会呆就麻利地将自己收拾好,来到村口坐大巴到县城的卫生所,将体内的环给取了,这才觉得心情好点。
回到家已经是晌午了,她看到桌面上留了一张皱巴巴的字条。她叫了几声女儿,没人答应后又进房间找,但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她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说预感,拿上字条后就急匆匆地往隔壁家门走去。
“君君呀,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她远远地就看到叶逢君和弟弟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像见到救星一般跑了过去,眉头却紧皱着。
“好。”叶逢君冲她笑了笑,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菜,又说,“顾阿姨,我先看一看,你别急哈。”
“好。”答应了一句,顾阿姨这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见叶逢君看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心头一跳,连忙追问,却不由自主地结巴了一下,“这、这上面写着什么?”
叶逢君抬起头看着顾阿姨,不答反问:“顾阿姨,你真的打算再生一个小孩吗?”
“我......”顾阿姨刚说一个字,就住了嘴,脸上染上一片红晕,好一会才低低地问,“你说我这把年纪了,是不是不应该......”
“顾阿姨,你先听我说。”叶逢君连忙摇头打断,见顾阿姨拿眼看她,她一脸的认真,“无论做任何事都遵从本心,什么时候都不晚,什么时候都不会后悔。”
“谢谢,君君,真的谢谢你。”其实顾阿姨早就下定了决心,刚刚这么一问,无非是想多一个人支持自己而已。她的嘴角刚刚勾起,又想到什么,面色一紧,忙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字条到底是谁写的?”其实她的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是谁了,却又摇头否认,毕竟除了老公,她都没有向谁提起过。
“顾阿姨,你先平复心情,我再给你念这张字条,好吗?”叶逢君给了顾阿姨一个安慰的眼神,见顾阿姨点了点头后才重新拿起字条。
“姐姐,我认得,让我来念。”弟弟刚刚站在姐姐背后看了几眼,里面写的字他都认得,这才开口说。
“行,就让我亲爱的有才的懂事的听话的弟弟来念吧。”叶逢君含笑着将纸条递了过去,心中却是十分痛快。
没想到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叶蓉作出这样的决定,看来她今世的忍受能力也不咋地嘛。
“爸爸、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们。”弟弟奶声奶气地读了一行,一抬头看到顾阿姨的脸色很难看,他喉咙一紧,可怜巴巴地看着姐姐。
“没事,浩浩你接着念。”顾阿姨拼命压住心头的气愤和难过,笑得有些勉强。
果然和自己想的没错,原来女儿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但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的眉头再次蹙紧。
弟弟见姐姐也点了点头,继续念了下去:“我要走了,以后都不回来了,你们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吧。对了,你们也不拿我当你们的女儿了吧?不然怎么会出尔反尔?!你们想生几个弟弟和妹妹我都没意见,但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找我。就算有一天再见面,也装作不认识吧。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此别过!”弟弟念到最后,见到顾阿姨眼中含泪,非常懂事地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浩浩。”顾阿姨擦过眼泪过,就急忙起身,想要夺门而出。
这个女儿,自己辛辛苦苦将她拉扯成人,付出了这么多,她说不认了就不认了,难道她就这么恨他们吗?难道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是!她是反悔了,但是她连反悔的权力都没有吗?再说了她反悔,还不是被她逼的。一想到这儿,眼眶里的泪水汹涌而至。她刚想跨过大门,没想到肥大的腰身却被人一把抱住了,在她愣神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顾阿姨,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做你的干女儿吧。”
“你、你说的是认真的?”顾阿姨身形一颤,不敢置信的问道,眼中的泪水却突然止住了。
“我是非常非常认真的!”说完,叶逢君放开了环住顾阿姨腰身的双手,绕到她的面前,笑着问,“干妈,你这是愿意呢还是愿意呢?”
“傻孩子,你都叫我干妈了,我能不愿意吗?”顾阿姨突然破涕而笑,但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胸口又堵得慌。
就算她再差,也是自己怀胎十月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说了这么多年,没少疼她。虽然她有时候恨她不争气,会拿叶逢君来说事,但她也是为她好呀,希望她能有个好榜样,以后不要像她一样没有出息,一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
“干妈,你别忙着回去,我们说会话。”叶逢君也注意到顾阿姨的脸色异常苍白,连忙拉着顾阿姨来到了客厅。等她坐定后,一边给她捶肩一边说,“其实我觉得让蓉妹妹出去社会闯荡一下也未尝不可。”
见顾阿姨回头看她,叶逢君又笑着说:“她现在年纪还小,确实挺让人担心的。但她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想法也很多,我相信她会保护好自己的。再说了她只有在外面碰壁了,受委屈了,才会知道原来有家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还有呀,她若是有了自己的小孩,更能体会做家长的这种心情。我觉得嘛,无论是大人还是小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能做的只有祝福她,希望她一切都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才怪。叶逢君悄悄地在心中补充了这么一句。
“君君呀,你说的很对,但我这心里呀......”顾阿姨没有说下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干女儿这么懂事,又极有见地,哪像那个尽会做蠢事的女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哎哟,脑袋又开始疼了。她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太失败了!
“干妈,你头很疼吗?我帮你揉揉吧。”叶逢君心疼地说。虽然她能理解顾阿姨的感受,但是她不能代替她去承受那种感受。
“一想到还有你,我就不疼了。”顾阿姨忍不住用手拍了拍叶逢君的手背,露出安慰的笑容,不过双眼全是满满的忧伤。
“干妈,我觉得做人都得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今天蓉妹妹用断绝关系来威胁你,若是你妥协了,她明天就会以跳楼等各种极端的方式来要挟你。所以你不要觉得心生不安,逼走了自家的女儿。”见顾阿姨若有所思,脸上的愁云也消散不少,叶逢君又继续说,“我觉得父母为儿女付出了太多,理应被儿女所理解和尊重。再说了我现在是您的干女儿,以后我有一口喝的,就有干妈一口吃的。最重要的是,干妈还青春年轻着呢,我希望能早点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姐姐,你以后有弟弟或者妹妹了,会不会不疼我了?”在一旁的弟弟一脸担忧地问,还微微撅起小嘴,惹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叶逢君见顾阿姨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这才来到弟弟跟前,半蹲着身子,低头和弟弟平视,语气是极其的温柔和诚恳:“我刚刚也说了,你可是我亲爱的有才的懂事的听话的弟弟,我怎么会舍得不疼你了呢?”见弟弟眉开眼笑,她轻轻地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笑着问,“我亲爱的有才的懂事的听话的弟弟,咱们给干妈做好吃的去,好不好?”
弟弟立马就点了点头,但很快就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不解地问:“姐姐,顾阿姨也变得我的干妈了?”
“弟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叶逢君一脸宠溺地看着弟弟,笑得特别温柔。
“耶,太好了!我也有干妈了。”弟弟拍手跳了起来,继而朝顾阿姨扮了一个鬼脸,不由分说地拉起叶逢君的手往外走,“姐姐,我们快点干活,别饿着干妈了。”
顾阿姨看着一大一小手牵手的背影,心中虽然还有些难受,但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暖意。
此时此刻,叶蓉正生气地回头,朝一个坡脚的中年男子大声喊道:“你别再跟着我!”
她在火车站买了一张从衡阳开往广州的火车票,是晚上十点半发车,于是她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临时房住下。由于早上只吃了点零食,已经饿得不行,就找了一间小面馆吃面。走出店门时,看到玻璃门上贴着招服务员一名,她想了想,又倒回去咨询了一下。店主嫌她年纪太小,不肯要她。她前脚刚走,跛脚男子后脚就跟了上来。他刚开始和她套近乎,见她不搭理他,又说她这个年纪太小,找不到工作的,而他是给领导开车的,每个月的收入都很不错,若是可以,他可以给她找一份工作。她问他是什么工作,他说就陪他吃吃饭,兜兜风什么的。她又不傻,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里带话,心中的鄙视加深。他又老又瘸,还想包养她?简直恶心死了!于是她更不想理他,没想到他却死缠烂打。这不,跟了她好几条街,害她都不敢直接回宾馆。
“妹妹呀,你跟着哥哥又不用干活,还能吃香的喝辣的,这不是一件美事吗?你干嘛要大发脾气嘛?”跛脚男子嘻皮笑脸地问道,露出了一口讨人厌的大黄牙,甚至还有股浓浓的臭味直冲叶蓉的鼻尖,让她后退了一步。
还哥哥,真不嫌恶心!他脸上的皱纹这么深,看起来比她爸爸还老!叶蓉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起来。但一想到爸爸二字,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内心的烦闷加深。
“你再跟着我,我就对斜对面的警察安叔叔说你骚扰我,判你个十年八年的!”叶蓉阴一脸阴沉地说。
“妹妹,哥哥又没对你怎么着,你在吓唬谁呢?”坡脚男子满不在乎地说,心中却是忐忑不安。他玩过的未成年少女最少有两位数,若是被带到警察局,一不小心查出点什么,可不是十年八年的事。
“不怕是吧,那你等着瞧!”叶蓉斩钉截铁地说完,还真的跑到警察跟前,一边说一边拿手指了过来,吓得坡脚男子落荒而逃。
臭丫头,心这么狠。若是下次被我逮住,我非得好好出这一口恶气!坡脚男子恨恨地想道。
“谢谢警察安叔叔,我知道怎么走了。”叶蓉冲协警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去。她刚刚故意向协警问路,目的就是吓唬坡脚大叔。若是他还不识趣,她只能告他诱拐未成年少女了,让他吃不了兜子走!
叶蓉住的临时房环境不怎么样,没有窗户导致狭窄的空间散发出一股霉味。她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一张不怎么干净的床上,呆呆地看着昏暗的灯光,眼中的泪水如洪水般止都止不住。
她明明出来没多久,此刻却非常想家。她想她那张大床,还想她床上的那只大棕熊。那只大棕熊是妈妈送给她七周岁的生日礼物,陪了她快八年的时光,她一直舍不得扔掉,因为这是妈妈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的。那时候的妈妈对她是真的好呀,可自从她上学后,成绩一直在班级里不上不下,而叶逢君老是考第一,妈妈就爱在她耳边念叨,让她的心中极不舒服。她也很想争气,可是并不是一努力就会有结果的。
特别让她生气的是,今天早上,妈妈不但一声不吭地走了,连早餐也不给她做,两顿没吃的她饿得是前胸贴后背。她当时赌气,写了一张断绝关系的纸条,上面写着:爸爸、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们。我要走了,以后都不回来了,你们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吧。但写完后,她又后悔起来,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篓里。
她实在饿得不行,就在妈妈的房间里东找西找,终于在衣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铁盒,打开后看到里面有一张存折,还有三百元整钞和一些零钱。她拿了一块钱到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一包零食,当场就迫不及待地开吃。她平时很少来光顾,店老板就问她,是不是没吃早饭,见她点头后,他就向她打听她妈妈一大早赶去县城干嘛了,连早饭都来不及给她做。妈妈去县城了?难不成是......一想起她昨晚在门口偷听到的,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胡乱地应答了一句,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可是她还没进屋,眼泪就迫不及待地掉了下来,心也狠狠地抽搐起来。她的目光无意间放在垃圾篓里的垃圾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一脸泪痕地捡起纸条,想了想又在上面补充了几句。
这次她没有一丝犹豫,简单地收拾几件衣服到书包里,还将铁盒的三百元带上。走到村口时,正好看到妈妈从大巴里下来,脸上显得很平静,嘴角还挂着一丝释然的笑意。她一脸恨意地躲进超市里,心却在滴血。
原来在妈妈的心里,她这个女儿根本不再重要了。甚至可以说,巴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
让叶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个决定,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人性这种东西,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验。——年素衣祝大家阅文愉快!喜欢文文的请帮忙收藏和推广,在此拜托大家了,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