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唇淡笑，出口的话倒是与她平日里相比有些大胆：“这是想我了吗？”

　　那边的人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静了半刻。

　　“我只是在想我晚上都还未归家的妻子。”

　　十一眉眼间沾染笑意，这个回答，不是一样的吗？

　　她的丈夫啊。

　　“是吗？我估算了一下，你的妻子大概只有十五分钟就到家了。”

　　“是吗？”

　　他也问她是吗？

　　“嗯。”这一次，十一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那一句嗯都有些含糊不清。

　　“既然这样，那我得挂电话了。”

　　“不再多聊几句吗？”

　　“不了。”他说，随后又补充：“我妻子很快到家，我得把剩余的一点文件看完，等她回来好陪着她。”

　　“这样啊，那好，沈先生再见。”

　　挂断电话，十一还久久的握着电话，她唇角依旧带着笑，可眉眼间却布满了忧愁。

　　元叔透过后视镜看到十一的神情，以为她是累了，关心的道：“二小姐，很快就到了，你如果累可以睡一会。”

　　十一摇头：“不必，元叔，我不累。”

　　“可我看二小姐的神色不太好。”

　　“没事，我自己调整一下就好。”

　　车子驶进别墅，十一看不见，元叔却提醒她：“二小姐，姑爷好像在门口等着你。”

　　十一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听到这话，立即抬起头来。

　　“他在门口？”

　　“嗯。”元叔边说，边减速将车子停下来。

　　那边，沈南言见车子停下来，脚下步子一迈，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车门被打开，十一还未有动作，沈南言已经伸手将她从车上带下来。

　　“怎么……”

　　“天那么冷，怎么只穿这么一点？”十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柔声打断，随后，身上就多了一件大衣。

　　十一被这样的体贴暖到瞬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冷。”她轻轻的说。

　　“不冷也穿着，刚从车里出来，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十一嘴角笑意加深。

　　“你之前说还有工作，这么一会就处理完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没处理完。”

　　“那怎么出来了？”文件没处理完是小事，外面这么冷他却来门口吹风等着她。

　　沈南言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说过，等我的妻子。”

　　温情时刻，再多的话十一也说不出来了。

　　大概这就是幸福吧。

　　在此之前，她曾以为这样恩爱的情景只可能出现在或者电视里，要说她心里是什么感受，当然是感动不已，在她处理事情归家时候，看到的是自己丈夫在门口等待，这不就是她心里奢望已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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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一的挽留下，元叔还是等吃过饭才离开。

　　走的时候，十一没有想起什么，倒是沈南言交代元叔，回去替她们向叶星辰问好，他们改天再去看她。

　　元叔连连说了好几个好才笑着离开，心里想，回去一定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大小姐，现在姑爷对他们家二小姐可好了呢。

　　元叔走后，十一跟沈南言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刚吃过饭回卧室不好，所以她就陪着他在客厅处理文件。

　　男人处理文件的时候很认真，十一忍不住的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她在回忆，回忆看得见的时候，沈南言是什么样子。

　　黑亮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可就是这么个男人，对她好的时候却能将她宠到自己都觉得害怕。

　　十一一直在想，自己那么爱沈南言，其中最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是沈家继承人，两边老人的一个约定，还是沈南言当年不顾一切冲进火场救她于危难之中。

　　到现在，她想她是明白了。

　　“好看吗？”

　　头顶处突然想起声音，十一微愣，那端沈南言却放下了手上的笔记本，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十一倒也没有被抓到的尴尬，她微微笑道：“这个问题有些难，毕竟，我看不见。”

　　看不见三个字大概是戳到了沈南言的心里，十一许久都没有听到他声音。

　　早知道他会这样，她就不随意说这些了。

　　十一如是想着，身体突然被人轻轻一带，随后整个人就被带到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里。

　　“十一。”

　　他什么都没有说，仅仅是叫着她的名字。

　　“我在。”她说：“不要想太多，我现在已经接受了。”

　　“可我心疼。”

　　十一心颤了颤，半刻她说：“我看不见这是事实，往后如果一直都是这样，提到这个的次数也不会少，你如果一直这般介怀，只会让我们都变沉重。”

　　他不说话，只是抱着她。

　　十一明白，要他一时之间接受有些难。

　　“好了，我们上楼去吧，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她声音放软了许多，沈南言听言，直起身来。

　　“我抱你上去。”

　　十一本想说不用，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珍视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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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沈南言去了公司，十一一个人在家之时，意外的接到一位老朋友的电话。说是老朋友，还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那个人，就是慕榕说的木子。

　　约定在咖啡厅见面，十一到的时候木子已经到了。

　　之前聊过，她也知道十一的眼睛情况，一直在门口等着十一。

　　见她来，才带着她一起进去。

　　“好久不见啊，木子。”

　　木子跟在读者面前表现出来的清冷样子有些不大一样，见面的时候她很活跃，而且还主动的问起了十一的情况。

　　“眼睛还是一开始的诊疗结果吗？”

　　十一手放在拿铁杯子的边缘，听到这话她轻笑：“嗯，大概是不会好了。”

　　木子微微皱眉：“十一，我有话想跟你说。”

　　“关于什么？”

　　“心有所甘。”

　　十一手僵住。

　　脸上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变化。

　　木子将她这所有的动作都收入眼里：“还是放不下的对吧。”

　　还是放不下的对吧？

　　是啊，她以为她放下了，毕竟，从车祸眼睛看不见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必须得让自己放弃一些东西，不是自愿也是被逼无奈。

　　心有所甘。

　　很奇怪的四个字，在两年前被她赋予了别样的意义。

　　那是一个书名。

　　十一一直都觉得，自己跟木子的相似有很多的命中注定在里面，上一次她大概的跟慕榕说过她与木子。

　　可是那只是一部分，关于她跟木子熟悉之后的那些事她没有说一句。

　　大概慕榕也没有想到，她现在拍的那部由木子作品改编的戏跟她也有很大的关系。

　　心有所甘就是那部作品的第二部，而心有所甘是她一个人独自完成的作品。

　　“我知道你其实已经把书写了三分之二了，如果不是你眼睛的事情，这会这本书可能已经在各大书店畅销。”木子见她久久不说话，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十一怎么会不明白，可是她现在的情况，怎么再接着完成那作品。

　　“我真的没有办法写了，木子。”

　　“就因为眼睛吗？”

　　就因为眼睛吗？

　　十一想，大概也不是。

　　那个故事太过于悲怆，曾经，她以为那是她跟沈南言的结局，可是如今她跟沈南言峰回路转，那那故事再写，只会勾起她过往许多心伤。

　　“你的家世身份我从不过问，但十一，这作品我看过大部分，你如果接着写下去，将会是一部引起大多数人共鸣的作品。”

　　共鸣？

　　会吗？

　　她再次沉默下来，木子突然握住她的手：“第一部我写的已经改编影视，虽然这样说有些自私，但我还是想表达，人这一生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眼睛遭遇这样的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但做什么东西不是应该有始有终吗？你如果觉得你的情况不能写，我可以帮你啊，你告诉我，我来写。”

　　十一低着头，清秀的脸上多了一丝犹豫。

　　“哪怕结局不是那么如人意吗？”

　　“只要你写，这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

　　十一有些迟疑了。

　　木子慢慢地松开她的手。

　　半响，十一听到她说：“十一，你虽然是学导演的，但是你在写作这方面丝毫不逊于我，而且你写的东西真情实感，这是很多人都没有的。你真的舍得，把这么美好的作品就此停下吗？你真的舍得把这么好的圈子让给还不如你的人吗？”

　　十一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脸上笑意还是那般的明亮。

　　“我们再等等好吗？”

　　“什么？”

　　“万一，万一我的眼睛能够好呢？你说得对，既然我当初答应些这个故事，我就应该给她一个结局，而且你之前帮我在出版社那边说了那么多，我怎么都不该辜负你，但是这个故事对于我来说，很特别，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我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到文档里。”

　　木子喜出望外。

　　“这话是答应了？”

　　十一点头。

　　木子笑意浮现，其实在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之前通过网络联系的时候，十一的态度一直都很坚定，她原以为，这一趟只是老友相聚，很多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好，那我们就再等等，出版社那边跟我合作很多年，我去沟通。你只需要好好的保持这份心，最后把这本文写出来。”

　　十一嗯了声，想到自己跟沈南言的现状，她多说了一句：“有空来我家吃饭吧，我丈夫你还没有见过呢。”

　　“丈夫？”

　　“嗯，我结婚了。”

　　木子觉得这个世界大概是玄幻了。

　　“十一，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才23岁。”

　　“嗯。”十一笑着回，的确，23岁结婚早了些，而且她这还是第二次。

　　“啊，不想跟你做朋友了，我三十岁的人。”

　　这样的话木子说过很多次，十一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她知道，木子若是想结婚，早就结了，一个美女作家为什么会到这个年纪，其实理由很简单。

　　无非是没有想结婚的那个人。

　　跟木子分开，十一原本计划是直接回别墅。

　　可刚走出餐厅，就有人来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叶二小姐，董事长夫人有请。”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十一一秒就认出这人是谁。

　　温婉蓉身边的佣人，明岚。

　　她从认识沈南言以来，再到之前嫁给他，这位明岚阿姨好像从来都没有叫过她少夫人。

　　沈家那么多人，唯独明岚跟温婉蓉从头到尾都是一条心，一直都不喜欢她。

　　“明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她淡笑着，声音平静，但眸底却是一片寒凉。

　　“我怎么知道叶二小姐在这里并不重要，您请吧。”

　　您？

　　十一勾唇，倒是难得，还知道对她用敬语。

　　“好，走吧，正好我也想见见母亲。”

　　沈家。

　　十一跟着明岚走进去，客厅里，温婉蓉早已等候多时。

　　“来了？”

　　她冷眼看着十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态度会有不当，反正一个瞎子，她能看到什么。

　　“母亲好。”

　　十一弯了弯腰，该有的礼仪一样都不差。

　　温婉蓉看在眼里却觉得刺眼：“你这声母亲我还承受不起，我可没有承认你这样的儿媳妇。”

　　不承认吗？

　　十一在心里笑出声来。

　　“从前母亲对我好像还没有这么多的排斥，怎么现在这样了？”

　　“叶十一，明知故问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还觉得你能配得上我阿言？”

　　十一低笑：“母亲觉得，什么是配得上，什么是配不上呢？”

　　温婉蓉眸子眯起，打量的视线落在十一身上。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眼睛虽然瞎了，嘴巴却比以前更加的能说会道了。”

　　若是外人只听温婉蓉的这句话，大概会想，她是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啊，才让温婉蓉至于这样用词。

　　可是啊，她什么都还没有说呢，这位长辈就不惜拿瞎子这样的话来说她。

　　“母亲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无意多说，直接切入正题。

　　“我听说你姐姐的公司在对付莫氏？”

　　十一猜的八九不离十。

　　果然是为了莫晓静。

　　她突然觉得很搞笑，难道她这位长辈到现在都还是觉得沈南言会跟莫晓静在一起？

　　“嗯，之前莫氏集团对我姐姐的公司各种打压，如今风水轮流转，我姐姐对付她们公司也是情理之中。”

　　“这其中没有你的原因？”温婉蓉盯着她的脸。

　　十一也不否认：“有我的原因，因为我在布拉格的时候，莫晓静曾去打搅过我的生活？”

　　“就因为她去找了你一次，你就这样记仇，要将人家赶尽杀绝。”

　　十一觉得温婉蓉的先后逻辑顺序有些不对，什么叫做她记仇了呢。

　　难道当初莫氏将她姐姐公司逼到那个境地，害得她姐姐住院这是她指使的吗？

　　难道在布拉格，是她让莫晓静说那些侮辱的话？

　　“母亲看来，全部都是我的错了？”她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到底如何。

　　“你不觉得你在一些事情上，处理的太过残忍了吗？”

　　残忍？

　　这一次，十一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轻轻地笑出声：“我何德何能，能够让母亲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

　　温婉蓉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阴冷。

　　“难道不是吗？”

　　十一没答话，她想，等着温婉蓉请她坐是不可能了，她还是自己坐吧。

　　她摸索着在沙发上坐下，手落在侧边，有节奏的敲打。

　　“母亲似乎从来都不喜欢我，其实我想不通，就因为我没有父母，就因为我帮不到南言，就因为，我学了导演？”说完十一突然恍然：“不对，现在还多了一样，我眼睛看不见。”

　　温婉蓉丢给十一一句话：“叶十一，你应该知道，当一个人不喜欢另外一个人时，她的呼吸都是错的。”

　　她的呼吸都是错的……

　　十一扯了扯唇角，出口的话却还是平静：“是吗？这般说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母亲的认可了？”

　　“这个道理，你应该早就知道。”

　　十一红唇微勾：“好，我明白了，那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母亲找我来是希望我姐姐放过莫氏是吗？”

　　“是。”

　　“应该说一句抱歉。”十一说着，俯了身，礼仪到位：“母亲应该还是不够了解我姐妹二人，我不是圣母，我姐姐混迹商场多年，更是练就了一番商人本性，放过莫氏，大概是不可能了。”

　　“叶十一，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十一笑，一双眸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冷意横生。

　　“当然了，如果母亲最后去找爸爸，让爸爸出面，给南言施压，或许这件事情能够有转机。”

　　这个时候提到沈筠山，温婉蓉的脸色变了变。

　　“我还没有找过阿言，你就那么笃定，阿言会看重你到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十一摇头：“不不不，他从来都是孝顺的人，如果你去找他，他是一定会对你客气的，这是他作为晚辈的态度，但答应与否……母亲，他有思考的能力，他能明辨是非。”

　　不知道是哪个字彻底的惹怒了温婉蓉，她突然加大声音：“叶十一，注意你的措辞。”

　　她这般疾言厉色，哪里还有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样子。

　　“抱歉，我无心惹母亲生气。”十一低着头，嘴上说着对不起的话，可神色间哪里有一丝她说错话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