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为关心的还是这一点，沈家这边已经是定局，她也好，沈南言也好，她们都不能去改变什么。

　　但是在这既定的伤害之下若是能够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什么人，是不是也算的是一种安慰呢。

　　“这个倒是没有，沈总没有提到。”

　　十一有些失望，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也好。

　　现在不知道，她们两个人以后一起去查就好。

　　“好了，辛蒙，我大概的明白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处理剩下的事情就好。”

　　“夫人可以吗？我听张姨说，你怀孕了。”

　　十一浅笑：“我可以的辛蒙，而且他醉成这样也只是睡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她这么说，辛蒙也就没有再勉强。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如果再有什么事情夫人让张姨给我打电话就好。”

　　“好。”

　　辛蒙走了，卧室里就只剩下十一。

　　沈南言依旧紧紧地攥住她手，不容许她有一分缩回来的打算。

　　十一无奈，低叹道：“我想着给你时间缓和，一晚上过去了，你醉成这样回来，是已经接受了吗？”

　　“……”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没有任何回应。

　　意料之中，他醉的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回应她什么呢。

　　这一夜，十一一直就坐在床边，因为怀了孩子对睡眠时间的要求高，她也忍住不睡。

　　万一沈南言醒过来了，她却睡着了，那岂不是错过。

　　她不睡张姨也就不睡，一直在门口候着，这一夜，这别墅都是灯火通明。

　　次日，沈南言醒过来，第一反应不是头疼，而是被人一直握住的双手。

　　他侧眸看过去，在大床一侧，十一当手撑着下巴，双眸闭着，好像安然入睡的样子。

　　那一刻，沈南言疼到麻木的心似乎有了一丝其他的感觉。

　　他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十一，仿佛只要他一移开眼睛，就连眼前的这一幕都是假的一般。

　　突然，十一撑着下巴的手动了动，随后，她睁开眼睛。

　　沈南言下意识的紧了紧她的手。

　　“你醒了？”十一感觉到的同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疲惫。

　　一夜未睡，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了抗议，但担心着沈南言，她刚才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就被惊醒。

　　沈南言掀开被子，下床，将十一从地上抱到床上，自己也再次躺了上去。

　　“你昨晚一夜没睡？”他将她抱在怀里，声音沙哑低沉。

　　十一缩在怀里：“嗯，怕你醒过来需要水或者什么的。”

　　他将她抱得更紧，语气里也满满的都是心疼。

　　“我醒过来有需要我可以自己去，你这样辛苦，我会心疼。”

　　十一弯了弯眉眼：“我知道，但是我这不是不放心你的嘛。”

　　他没再说话，行动上却是吻了吻她的额头。

　　一夜过去了，虽然很不想接受，但很多时候他们必须要去调节自己的心态，即使再为彼此考虑，，也是该如实说出来。

　　“你好点了吗？”

　　在这句话出口后，十一清楚的感觉到沈南言身体僵了僵。

　　十一被子里的小手握紧他的大手。

　　“很抱歉，之前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爷爷当初选择让我先知道这个事情，大概也是怕你知道受伤。不对，我想要说的不是这个，南言，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很擅长表达的人，安慰人更是很少。”

　　她一番话说得很乱，看似没有什么重点，看似什么都没有表达出来，可是从沈南言这里听来却不是的。

　　“你早早地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低叹一声，靠在他怀里：“这样的事情，告诉你必定让你伤心，虽然知道你早晚会知道，可我觉得应该是要找一种温和的方式，不伤人的方式。”

　　可是啊，到最后她还是把这个事情搞砸了，他以这样的方式知道，心里的悲伤更大吧。

　　沈南言低下头看她，深邃的脸上情绪深深。

　　“十一。”

　　“嗯。”她软声应着。

　　“我不是沈家人。”

　　“是不是沈家人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十一浅笑，语气温温淡淡的：“血缘不是承系一切的东西，有些时候，后天的感情很重要，就比如说我跟你，我们没有血缘，但也把彼此当做亲人的不是。”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语气越来越沙哑：“这么些年来，爷爷一直对我很好，爸虽然话少，但我心里清楚，他只是不擅表达，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十一抬起头，虽然看不见沈南言此刻的神情，但这个姿势她一直维持着：“南言，他们都是真的爱你，可有些时候，事实太伤人，人又太在意有些事情，所以表现出来就会有些不近人情。”

　　“可我到底不是沈家人，我甚至连我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他声线越来越低，十一感受着他说这段时候流露出来的无助跟哀伤。

　　十一缄默一秒：“母亲还是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吗？”

　　“她能跟我说什么呢？”他低喃道。

　　温婉蓉是个什么样的人，十一大概的明白。

　　她甚至在想，让她的丈夫这般难过的大概不只是身世的事情，或许更多的是温婉蓉所作所为对他的冲击。

　　他一直尊敬的母亲却从头到尾都在骗他，甚至连他亲生父亲是谁都不告诉他。

　　终于，十一还是抬起手，摸索着覆上沈南言的脸。

　　“母亲或许有苦衷。”

　　“苦衷？”轻嘲声从男人唇齿间逸出：“她能有什么苦衷。”

　　十一静下来，半响：“母亲很多事情我都看不明白。”

　　他压低声音说：“别说你不明白，就是我也不明白。”

　　十一主动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南言，她是母亲，或许，你们该好好的谈谈。”

　　“不想谈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十一微愣，随后慢声道：“好，不想就不想，那我们现在要不要起床？”

　　“你昨晚没睡。”他说。

　　她笑着放下手，钻进被子里放在平坦的小腹上。

　　“睡觉的确重要，但是现在我想，还是先起床吃早餐好。”

　　他低下头来，如她所料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啊……”她拖长尾音，眼里都是笑意。

　　“因为我可以饿，但孩子不可以。”

　　话落，十一清楚的感觉到男人落在他腰间的大手僵住，她想，如果她看得到的话，此刻一定能够看到男人惊讶到呆愣的样子。

　　十一笑意不减，话语仍旧温婉：“所以，我们要起床吗？”

　　男人终于做出了反应。

　　“真的吗？”他嗓音里带着不确定，但比起不确定更多的是喜悦。

　　“你猜。”

　　她很少有这样俏皮的时候，可就是这个态度，让沈南言明白，这是真的了。

　　他突然坐起来，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的动作充满着小心翼翼。

　　“什么时候去检查的？”

　　“昨天。”

　　他眼里有愧疚：“对不起，这么大的事情没有陪着你一起去。”

　　十一低笑：“有张姨陪着我就很好了呀，我不觉得怎么的，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

　　沈南言又亲了亲她的唇。

　　“我抱你下去。”

　　十一笑他：“我只是怀孕而已，你不需要这样。”

　　沈南言却径直将她抱了起来。

　　“谢谢你，十一。”

　　谢谢她在这个时候给他这么大的温暖。

　　谢谢她，在他失去多年亲人后，给他又带来了血缘关系的亲人。

　　谢谢她，再次选择他，谢谢他，不介意他不是沈家人。

　　十一因为他突然的道谢愣了愣，随后扩大笑意，双手放在他脖颈处。

　　“说什么谢谢的话，我们的关系说谢谢，不觉得怪异吗？”

　　沈南言低头看她，眉目间都是化不开的深情。

　　“对，我们是亲人。”

　　是啊。

　　亲人，他们都是有过伤痛的人，他们都是被命运玩弄过的人，可是在结婚后，他们都成为了彼此的亲人，往后余生，他们都是能够温暖彼此的人。

　　而且现在有孩子了，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啊。

　　……

　　楼下，沈南言陪着十一吃过早餐，又在她的提醒下喝了蜂蜜水才送她回卧室。

　　只要想到昨晚她怀着孕却坐在床边守着自己一整晚，他心里就被心疼，愧疚占据。

　　“我睡一会。”卧室里，十一躺在床上说。

　　“嗯，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守着？不不不，你去忙你的事情吧，你在边上我反而睡不着，一直的先要跟你说话。”

　　她的话无端取悦了沈南言：“我在身边你就会一直忍不住的想要跟我说话？”

　　十一也不掩饰：“对啊，你在身边总想着要跟你说无尽的话。”

　　沈南言的心再次被暖流击中，他摸了摸十一的鼻子：“那我去书房，你要好好的睡，多睡一会。”

　　“嗯，去吧。”

　　沈南言走后，十一很快入睡，大概是昨天晚上累的太过再加上怀着孩子，她睡得很沉。

　　而在书房内，沈南言握着电话，那边是辛蒙。

　　“沈总，您好些了吗？”

　　“嗯。”

　　“那就好。”辛蒙说：“沈总您没事就好。”

　　沈南言没说话。

　　落地窗前，他目光看向窗外。

　　天气越来越冷，别墅外面被一层薄雾笼罩，像是要堕入无尽的黑暗一般。

　　“辛蒙，我……爸那边的股份收集得怎么样？”

　　“已经差不多了，现在看来，应该不需要多久就可以追上沈总你手上的股份。”

　　沈南言再次陷入沉默。

　　辛蒙的话从电话里传来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沈总，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南言双眸幽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

　　男人许久没有应。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冷凝却掷地有声。

　　“辛蒙，让律师准备转让书，将我名下所有沈氏的股份转移到我爸名下，然后再准备一份文件，我卸任沈氏总裁之位。”

　　不多的几句话，却让辛蒙当场愣住，就连手机都差点滑落在地。

　　“沈总，你说什么？”

　　“辛蒙，跟着我这么久，你该是知道我的性子，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辛蒙自然是知道。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实际上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么大的事情啊，转移股份，卸任总裁之位啊。

　　沈氏集团是小公司吗？沈氏集团总裁是什么人都可以担任的吗？

　　不是。

　　像沈总这样的人有很多吗？不，大概整个江城都找不出几个来。

　　其实从某一种程度来说，辛蒙是不能理解沈筠山的行为。

　　难道就因为沈总不是沈家人，这一切就不存在了吗？就要否定所有一切吗？

　　“沈总，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沈南言回答的很坚决。

　　一刻的思考都没有，仿佛这话是他早就深思熟虑后的一般。

　　“可是沈总，放弃这意味着这么些年来，你的努力全部白费。”

　　“我知道。”

　　“那……”

　　“好了，辛蒙，我有我的打算。”

　　辛蒙叹息道：“好吧，那我这就去处理。”

　　电话挂断，沈南言依旧站在落地窗前，许久电话再次响起来。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屏幕上，半响：“喂。”

　　“……”

　　“嗯。”

　　“……”

　　“我知道了，具体怎么办我后面会给你消息。”

　　……

　　十一这一觉睡得很久，到了傍晚才醒过来。

　　几乎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耳边就传来男人的声音：“醒了？”

　　“嗯。”

　　她点点头。

　　沈南言目光柔和下来：“那洗漱一下，我带你下楼吃饭。”

　　十一说了句好。

　　餐桌上，十一跟沈南言坐在一起，张姨做的晚餐很丰富。

　　但十一没吃几口就没有了胃口。

　　沈南言见状，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十一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没什么食欲。”想了想，她说：“大概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

　　沈南言视线落在她小腹上：“很难受吗？”

　　“也不算，就是不是很饿的感觉，也就什么都吃不下去。”

　　沈南言握住她的手：“那现在你最想吃的是什么，我让张姨给你做。”

　　他话语间都是担忧。

　　十一听在耳边，忍不住的低笑道：“我以为按照正常剧本的发展，我会听到你说，我想吃什么，你亲自去给我做。”

　　沈南言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剧本？”

　　十一道：“嗯。”

　　男人微微皱眉：“剧本不剧本的我不懂，但是我觉得从我的情况出发，我很少进厨房，不要说你怀着孕，饮食上要多多注意，就算只是单纯的做一顿饭，我也担心你吃了会食物中毒，毕竟你知道的，我不下厨。”

　　这话倒是大实话，这么些年，十一基本上没有见到沈南言下厨。

　　唯一的一次还是那次，她在厨房洗碗，沈南言进去帮忙。

　　“事实是这么个事实，但我想，其他的人甜言蜜语说几句，或者带着真心去做，努力的去做。”

　　“可我觉得那是在浪费食材，再说了，如果我做出来不能吃，你却觉得感动一定要吃，那我岂不是对不起你跟孩子。”

　　按照这个情况，正常情况下，十一应该是要觉得有些委屈，毕竟，感性的来说，沈南言这话就是连做顿饭吃都不愿意。

　　可是十一偏偏算不上是正常的思想。

　　而且她还觉得沈南言这话是十分有道理的，浪费食材，而且这样考虑极为现实。

　　想到这里，十一突然觉得惆怅。

　　“南言，我觉得我的思想有些不太对。”

　　“怎么了？”

　　“我竟然觉得你说的没有任何问题，正常情况我应该生气的。”

　　沈南言因为这话愣了愣，随后眼角眉梢带了笑意：“我很幸运。”

　　“幸运什么？”

　　“幸运我遇到的是你，我的妻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十一被他这话逗笑了：“是吗？可是前一次婚姻，你对我那么冷淡。”

　　他因为我这话，有了紧张之意：“对不起，上一段是我太混账，是我对不起你。”

　　十一被他的语气惊到了，她只是随口调侃，但没有想到他会这样。

　　她握住他的手。

　　“我只是随口一说。”

　　他反握住她的手。

　　“十一，我现在只有你跟孩子了。”

　　这话，听起来语气很平常，可十一却心里一紧。

　　“怎么会只有我跟孩子呢，你还有夏诗，谢谦恩，有……母亲。”

　　关于温婉蓉，十一一直都不愿主动提起。

　　提起总会让她觉得有些心凉。

　　虽是长辈，但这些年来这位长辈做的那多事情，实在是让她觉得……悲戚。

　　“母亲？是啊，她是我母亲，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有这么显赫的身世呢，我又怎么会有沈氏集团总裁的身份来当。”这话带了讽刺，但实际上却是心酸跟自嘲意味十足。

　　“南言，身世什么的不重要，你是不是沈家亲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沈南言，我爱的也是你这么个人。”

　　她带着安抚，语气也是温柔到极致。

　　沈南言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

　　十一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知道这个话题一时半会的说出个什么结果来是不可能的。

　　只能是慢慢地，慢慢地治愈。

　　……

　　吃过饭，十一睡了整天，此刻已经没有什么睡意。

　　她跟沈南言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她在听喜马拉雅，而沈南言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帮她按摩着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