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伊蹑手蹑脚地走到金海园酒店2008号客房门口,她暗暗地给自己打了打气,抬手按动门铃。
稍等了一会,陶宪谦一身西装领带地走过来开门。
“陶先生。”尹一伊向他微微鞠躬。
陶宪谦点头回应,请她进来说话。
尹一伊发现,他的脸上没有笑容,表情看上去深沉晦暗,她的心更加紧张起来,两手揣成拳头,跟着陶宪谦走到沙发边,没有着急坐下来。
陶宪谦先把茶几上的文件收拾起来,然后招呼尹一伊坐下说话。
这间客厅像一间办公室,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大的办公桌,上面摆了不少陶宪谦工作中需要用到的东西。尹一伊有些奇怪,这又不是出差,他怎么常驻酒店?
陶宪谦给尹一伊斟了杯红茶,看着她的眼睛,预料到她的来意,没有主动开口,等着她先说。
“陶先生,我今天接到你们财务李先生的电话,他说您决定把千喜的投资计划往后延迟,我想您这么突然决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只是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尹小姐,你确定我们的钱一定能用到投资的项目上吗?”
陶宪谦的眼神依旧深谙,一席话不禁令尹一伊心头一震紧促。
这分明是质疑,是话里有话啊?
“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尹一伊问得小心翼翼,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陶宪谦的担忧是不是多余的。
陶宪谦换了个坐姿,倚靠着沙发,双腿交叠,一只手轻叩着沙发的扶手,他面无喜怒地看着茶几,然后转过脸对尹一伊说,“我听说你的父亲在外欠了不少的赌债?你已经为他还了三千万,但是还有两千万没有还掉,追债的人已经找上门,还打伤了你们公司的朱经理,是这回事吗?”
尹一伊眼角抽动,身体因为紧张而轻轻地颤抖,陶宪谦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他的担忧也没有错。
尹明笙既然能欠五千万,那么他也能欠八千万甚至几个亿。
“是。”
陶宪谦失望地把双手握在了一起,他是一个理智的商人,投资讲究物有所值,不可能因为欣赏一个人的善良,就把钱不当一回事拿去打水漂。
“尹小姐,那你的意思呢?”
尹一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有人突然告诉她,尹明笙在外面欠了八千万的巨债,且性命堪忧,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把鑫源集团投资的钱拿去替父亲还债。让她对父亲的生死置之不顾,她做不到。
“陶先生,我尊重你的决定。”尹一伊想做出一个不介意的表情,可面部僵硬,她笑不出来。
陶宪谦点了下头,话都到这个份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希望就这么破灭,有点像梦一场,总是来得那么快,又不太真实。
“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考虑看看。”陶宪谦说。
这个女孩单纯善良,让他都不忍心看着她束手无策。
“您说。”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你的父亲尹明笙先生,问问那些欠债究竟是怎么来的?如果真是赌博,那你就不必要纵容他了,如果不是……”陶宪谦的嘴角勾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他接着说,“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比较麻烦,你要彻查到底,至少要清楚,自己还的钱值不值当。”
尹一伊僵住,好半天才谨慎地问,“陶先生,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陶宪谦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然后起身走到办公桌边处理手头的事情,他刚刚坐到办公椅上,又突然扭头过来对她说,“你吃晚餐了吗?”
“我回去吃。”尹一伊说。
“就在这里吃吧。”说完,陶宪谦拾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给酒店的服务台打电话,让她们把晚餐准备好送到客房来。
陶宪谦多叫了一份,她好像也来不及拒绝,只好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偶尔抬起头看着陶宪谦办公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陶宪谦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手里的工作没停,却不影响和她说话。
“朱经理伤得严重吗?”他和朱经理打过一点交道,虽然对他的业务能力不好评判,但是对他的赤胆忠诚还是比较欣赏。
尹一伊低着头,沉重地“嗯”了一声。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帮人还会再来找朱经理的麻烦。”陶宪谦不抬头地说。
“我知道。”尹一伊料到了。
“如果这次你还了两千万的话,我想他们还会告诉你,你父亲又欠了几千万,然后这样一直下去,直到把你和千喜公司拖垮才肯罢手。”陶宪谦分析,他是很少去分析别人的事情,可是这次,他对这个姑娘超出自己对常人的关心范畴。
“我会找到我父亲,我会问问他为什么欠那么多钱?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性格懦弱,但是从来不会赌博。就算那些钱真是赌债,那也是因为他失去我母亲后,找到的一个错误的发泄方式。”
一生疼爱她的父亲,怎么会忍心把这么沉重的负担留给他。
他一定是受人利诱,才会鬼迷心窍以赌博的方式来忘记失去母亲的悲痛。
“嗯。”陶宪谦没再多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尹一伊看到他拧上笔帽,收拾桌子,估计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
“陶先生,你怎么会住在酒店里?”
尹一伊随口问道,她怕没有话题,沉默太久会在空气中凝出尴尬的气息。
而且,她确实有些疑惑。
外面哪里家里好,家里有老婆孩子热坑头,酒店客房虽然豪华宽敞,但是终究不是家,太过冷清。
从陶宪谦的反应发现,这个话题好像是他不愿意跟外人说起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尹小姐有什么特别忌口的吗?”他问。
尹一伊摇摇头,回答,“我都可以吃,没有忌口的。”话刚说完,门铃响了,服务生推着餐车把晚餐送了上来。
陶宪谦招呼尹一伊到餐桌旁坐下,然后进洗手间洗了把手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