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艾其人,第一怕的是麻烦。
其次怕的,就是没饭吃。
遇到简天祁后,这两样丁艾一样没逃过去。
简家还真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据宸时说是因为为了准备清明祭祖整个简家上下这段时间都在辟谷。
丁艾悄咪咪溜到后厨房,六个双开门的大冰箱里还真啥都没有。
白天人来人往不方便,丁艾原本是琢磨着等天色暗下来,她再正大光明地出去逛逛找点吃的的。
可天不遂人愿,等入夜了丁艾才又被告知另一个噩耗。
简家,有宵禁。
她听闻这个消息时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宵禁?这什么年代了?而且八点就宵禁,你们都是初学生么?!”
宸时在一旁回道:“虽然外族子弟不住宿,但是分家弟子16岁之前都会住在本家。其中确实会有不少初中的孩子。”
“……”丁艾被堵得哑口无言。
寻常练家子小时候多是经历过辟谷的。
东汉末年道教盛行,道教的修行方式也影响到了武林各大门派静坐功法的修习。
但丁艾是个野路子,从小到大还真从没为练拳挨过饿。
这主要是因为她不练炁,辟谷对她来说和恶性节食减肥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饿一顿就算了,饿两天简直就是虐待。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比如翻墙永远都是最朴素好使的路子。
丁艾不是没翻过墙。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她丁艾在25岁的年纪居然还要为辟谷宵禁这事儿像个青春期叛逆少女一样半夜爬墙。
这翻墙本身吧,也不是必须要瞒着简天祁的事儿,只不过简家的庄园是唐朝时候占的地,虽然后来新中国成立地权交给国家,但是建筑物本身却没动,连着算上靠填山搞出来的演练场,一共一百几十千平方米,可谓方圆千里别说户人家,连只野鸡都没有。
要是她半夜去掏蛇窝,把人家一家老小端出来石头砸砸烤了吃。这场景如果被简天祁看到怎么想画风也略黄.暴了一点。
简天祁睡眠浅,她趁他睡着了偷溜,这一来一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概率几乎等于零。
于是丁艾一直憋着等到简天祁去洗澡了,这才偷偷摸摸闪身出去。
反正都要被他知道,大不了说她出去挖了点蘑菇野菜啥的。她一个空子,就这么乖乖被绝食两天反而显得不自然吧……
丁艾心中想着,人已经如泥鳅般顺着门缝滑了出去。
简家果然是世家大户,夜间庭院里还装饰了黄色的夜灯,显得竹色翠绿,夜色朦胧,看起来生态环境良好。
就是平日里打理得太仔细,一看就没什么野生小动物出没。
丁艾对此早有预料,因此她原本的打算也是看看找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上树掏鸟窝。
只是丁艾在某个拐弯处脚步猛然一顿——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准确来说不像是哭声,像是某种夹杂着诡异音调的呜咽……
四下无人,夜黑风高,晚唐老宅。
清明时节的凉风一吹,夹杂着耳边女人细细的哭声,丁艾背后的汗毛都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她是不信鬼神,可这不代表她没有敬畏之心。突然天时地利人和,毫无防备地来这一下,她不吓到腿软已经算是大心脏了。
可细想之下,丁艾又咂摸出不对劲来。
此处不算偏,不远处还能看到佣人在收拾整理白天祭祖用的器物。
这个距离,这个音量,她们看脚步又都是习武之人,没道理听不见。
听闻简天祁的母亲精神失常后就被送去了疗养院。那现在这个女人会是谁……
不是听不见。那就只能是——
她心思浮动间,脚下已经寻着声音源头找去。
穿过佣人们穿梭来回的那间房,她压着阴影脚下飞快。
近了,就在——
丁艾右脚脚弓撑地,猛然一顿。
下一秒,她就藏到了侧前方的一堵墙后面。
刚刚走过的那个人影,虽然是背影,但脚步和身形她绝不会认错。
是简兴文。
他来做什么……
丁艾忍不住探头又看了一下。
想了想,她还是压下了心底想继续跟的冲动。
简兴文的功夫深不可测。
她此刻没穿夜行衣,万一被发现,不能保证不正面对上……
就在丁艾犹疑之际,她突然只觉得一股阴森又锐利的罡风朝她卷来。
她一怔,就听到原本已经走远的脚步声突然冲她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来。
瞳孔一缩。
糟糕,她被简兴文发现了!
丁艾掉头就跑。
谁知简兴文移动的速度快的惊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下一下。
好像敲在她的神经上。
手心都是汗,脚下越快,二人之间的距离却好像越来越快。
下一个弯,下一个弯转过去就会被追上!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凛冽。
直接交手,胜算多大?
如果她单手掩面……不行,她没换下白天的衣服,这又不是演武侠剧单遮半张脸就成。
怎么办……
如果交手——
谁知就在下一秒,突然从下一个转弯处伸出一只手猛然将她扯住——
白天他在祭坛上感受到的那阵锐利杀意,让简兴文这一整天都如芒在背。就连当着全族的面把那个小畜生抽得皮开肉绽也依旧压不下他心头猛然升起的惶惶之意。
让那个小畜生娶丁家的小女娃娃果然没错。
是他!
一定是他!
那种让人兴奋到颤栗又毛骨悚然的炁——
唯一费解的,就是他为何如此轻易地暴露了自己。
正是因为怕有心之人算计,简兴文坐立难安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个女人。
可就在刚刚!他竟然感受到了相同的视线!
这次,他跑不了了!
猛地转过那个弯之前,短促和细碎的过招声传入耳中,再来,眼前景象豁然映入眼中——
夜色下,一身白衣的简天祁正单膝撑地,脸色发白地侧身靠在身边娇小的女人身上,白天背后受的伤口因为撕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人呢?”
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简兴文这只老狐狸那张假笑的脸挂不住的模样,简天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涔薄的唇紧抿着,漆黑的眼底好像夜色下的古井。
“我问你人呢!”
丁艾忙适时替简天祁出声道:“这算什么,他突然冲出来还打人!”
简兴文沉下心静了半瞬,确定耳中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又看了看眼前丁艾微微发红的脸。
他不动声色收起周身轻微泄出的炁,那张年轻的脸上已经又挂上了白日里慈祥的笑容:“刚刚在附近散步,确实看到一个可疑的人。因为担心就一路追了过来。”
“小艾,跟爷爷说说,你看到什么了?”
丁艾愤愤道:“那个男人冲我们跑过来突然就出手挥拳,三哥要保护我,就替我挡了一下,结果伤着了三哥……”
“怎么会有人在简家这么嚣张的,是不是小偷啊?”丁艾情绪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爷爷这事儿你必须派人查!我们报警吧!”
一拳就能把这只小畜生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而且他刚刚听到了交手声,确实是只有半招。
半招之内,击退简天祁,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丁铭起,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终于,终于让他等到了……
简兴文脸上的笑意愈发慈祥起来:“小艾不用怕,爷爷这就去叫余管家联系特警司。”
说罢老人的视线落在丁艾肩头,她只觉得脊背上好像被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爬过。
“小艾啊,白天打了天祁的事,你不会怪爷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