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信息安全问题,加上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丁艾同意和简天祁回家后再说。
于是一个小时后,家里地下室。
这还是丁艾一次来这里。
心里那种出门在外好久终于回家的安心与归属感还没完全消散,地下室却唤起了她的新奇感。
丁艾接过简天祁递来的热水和营养剂,有些欲哭无泪。
“简三哥,我真的没事,你犯不着像盯小朋友吃药一样盯着我。”
简天祁闻言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似乎嘲笑她没有自知之明。
丁艾“啧”了声,从对方手里抢过药一把吞下。
抹了把嘴,她念念有词:“简三哥疼我,我可真不解风情。你说是吧?”
说罢她还冲男人抛了个媚眼。
“……”
男人涔薄的唇不着痕迹地抿了下,最后只是平静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丁艾四周看了眼,墙壁用软垫包裹起来,一方面是便于隔音,另一方面也能很好地缓和冲击。
这里有二十几个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用以训练不同打法的木桩。也有擂台和跑步机一类的普通健身器材。
虽然器材都有磨损看得出主人频繁使用这里,但对于她这个在西山从小练到大的野路子来说,设施真的算顶级了。
丁艾由衷赞叹:“真不错。”
“那片那么大的空地是做什么的?”
简天祁的这个地下演练场不仅是山庄的地下部分,更延伸到了山庄以外的空间,原本就已经大得离谱的房子和眼前这个演练场一比,顿时显得像个仓库。
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摸过手里的遥控器按下。
突然,周围场地灯光倏灭。
丁艾看到地板依次打开,从里面升起树和灌木来,鼻尖还有树木和草地的气味。
她一怔。
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即使是她,在地下室这种毫无自然光的环境下不应该还可以看到东西。
所以光源是……
抬头,她一怔。
天空中,有个月亮!
“这是什么,也太厉害了吧!”她几乎跳起来。
刚刚还是空地的区域,变成了一片植被茂密的夜间树林。
她兴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不看她似乎眼前都可以浮现她脸上浮起薄红的模样。
这女人除了对钱还能装模作样地有点兴趣外,对别的事情很少有极端的情绪变化。
懒散又漫不经心,脸上总挂着懒洋洋的假笑。
她对他每次大的情绪起伏,都和她的家人有关。
哦,还有对家里的洗碗机。
男人有些失笑,唇角也不由在黑暗中轻勾起,手指按了下一个键。
果然,她的惊叫声再次响起:“又变了!”
他语气平静地解释道:“这里模拟户外的各种实战场景,一共十三种。”
他又按了下手里的遥控器,只见绿色褪去,被一片黄沙覆盖……
“包括了雨林、沙漠、冻原的极端作战环境,并且细分了陆河作战和海上作战。”
“真厉害……”丁艾看着眼前场景有些不可思议。
“按红色那个键。”下一秒手心一凉,遥控器就被塞进了她手里。
她有些讶异地侧脸看他,却看见了男人少见的笑脸。
不是人模人样的时候斯文败类的那种假笑,也不是大庭广众和她逢场作戏的那种宠溺又做作的笑法。
看着眼前人那笑,突然丁艾脑袋里就那么蹦出以前在高中课本里背过的句子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
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目光闪烁地僵硬别过头。
这男人简直是妖孽。
她突然觉得眼前劲爆新奇的多场景模式的实景还原演练场也没那么吸引人了……
丁艾心跳得有些快,她心不在焉地按着键,场地反应灵敏算法和设计显然牛.逼,很快就切换走完了十二个场景。
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似乎简天祁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了声“可以了”,就想从她手上把遥控器拿回来。
可慢了半秒,丁艾已经将场景切换了过去。
滚烫的炙热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所见,是一栋大火中熊熊燃烧的古宅。甚至连滚滚浓烟和佣人们的哭叫惊跑声都模拟得惟妙惟肖。
黑烟将火光卷上天,鼻端传来刺鼻的气味,烧得仿佛炼狱一般。
丁艾看着那外面的围墙和砖瓦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
这是……
她僵在了原地。
手里的遥控器被人一把抽走。
一瞬间,气味,甚至所有惊慌失措和死亡的恐怖都被抽空了。
地下室瞬间恢复了平静。
平静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丁艾调整了一下情绪,扯出一个笑来:“刚刚那个,是简家老宅?”
她用的是疑问句,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为什么,如果只是火灾情况模拟,犯不着用简家做模型,因为简家显然不是个典型的火灾现场。
简家虽然是古宅,房屋多木质结构,但现代化的防火系统非常完善,尤其房间与房间只见多空地,方便逃生和疏散,即使真的遭遇重大火灾,也不至于整个古宅都被殃及。
加上简家多能武子弟,江湖中人行动迅捷,与空子中专业的消防员相比,能力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能进入更加危险的场所。
所以简家即使失火,也不会烧成那种样子。
灾情会被轻松控制在一所小房间里。
既然不能用作演练,那只能用来看着解气了。
可简天祁不是幼稚又懦弱的上头小朋友。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一言一行必有目的,一旦下手非命中要害,且行事作风雷厉风行。
利落又狠辣。
拿虚拟场景出气,实在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丁艾忍不住又回想起刚刚眼前人间地狱一般的恐怖光景,只觉得脊椎骨窜起一股凉意来。
要烧成那个样子,除非人为恶意纵火,而且是火烧阿房宫那样恨不得烧得片瓦不留的恶意。
简天祁淡淡道:“你不是想要讨论案情,想知道什么。”
他显然并无意说下去。
丁艾喉头滚了滚,有些失笑:“你这人,不还真是夹生。”
“夹生”,江城人喜欢用它形容一个人凡事不易相处,太过计较。
丁艾叹了口气:“不想和我分享也没有关系,简三哥,你只要明白一件事。”
她抬眸对上他,浅色的瞳孔在毫无光源的地下室,竟有逼人的熠熠光亮。
那光亮令男人心头有种难言的感受。
下一秒,只听她语气认真地开口:“喜欢你的人有很多。我知道,他们都会说喜欢你,甚至爱你。可我和他们不一样。”
“简三哥,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爱你,所以我想要你自由。”
走你想走的路。
一旦你决定踏上那条路。
她绝不阻拦。
“翁司长和我说你曾经告诉他,仇恨是你身上最好的东西。”
丁艾说到这里,心里因为他微微发疼。
“我理解翁司长听到这话时的感受,因为有人对我说过相同的话。”
“仇恨是我身上最好的东西,凭借它我得以自救,还能留有一点微弱的希望。”
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已经面目模糊。
那人说,这是卡洛斯德安德拉德的一句诗,是世间最伟大的句子。
可那人已经不在了。
显然这份伟大也不能拯救他。
丁艾从回忆中抽离,接着认真道:“为旁人也好,为你自己也好,只要是你想要的,如果仇恨是让你得以自救的东西,如果仇恨可以让你自由。”
“我会帮你。”
“不惜代价。”
瞬间,灯亮了。
男人这才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丁艾没有闪避他的目光,而是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她扯住他的衣角,然后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男人,掌心贴在他结实的后腰上。
他能感受到她把脸贴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后腰的位置,那份触感是那么软,温热。
她头顶的发也很软,在灯光下有着好看的光泽。
被紧贴着心口,有种炽热的情绪在流动,几乎要沸腾起来。
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额角某处剧烈跳动了一下。
脑袋里的神经突然绞痛般抽疼起来。
某些陈年旧事一样的影像在眼前重影般略过碎片般的回闪。
陈旧阴暗的仓库里,手脚冰冷的他,怀里浑身是血的女孩,还有外面电闪雷鸣的暴雨……
谁……
“呃……”
简天祁脸色瞬间发白。
丁艾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忙上前扶着他坐下,“简三哥你怎么了?”
“没事的不要怕,深呼吸,我这就给你看看。”
“不要怕,我给你说个故事,从前有三只小猪……”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和眼前女人的声音仿佛融为了一体,就连面孔似乎都重叠在了一起。
“你究竟是谁……”
丁艾此刻已经管不了男人异样的视线和莫名其妙的话了。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他的突发情况上。
血压好高,心跳也快,体温升高。
但是一切正常,并没有任何心衰或者其他的危险症状。
她忙从简天祁口袋里掏出手机,“三哥,我这就给霍明朗打电话。”
不行,虽然不是危机情况,但对他,她不想冒一丝险。
她要他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