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银子!”吐蕃将军道。
十三按照约好的时间,和他们在密林中交易,“我不敢带出太多来,如今只有这么点药量,一颗五贯钱,一共是两千颗。”
安木吉闻言将手伸入怀中拿银子,手伸到一半却是愣住,瞪眼瞧着十三道:“你抢劫呢?两千颗,你敢要一千两?”
十三正色道:“这药从波斯人手中买的本就不便宜,我偷出来更是冒着生命危险,你不想要就不要!”
说着十三就抱着匣子往回走。
“站住!”安木吉怒斥。
十三回转头来的时候,只见他手中已多了一把长刀。
十三扯了扯嘴角道:“杀了我,只怕你再多出一千两,也买不到这两千颗药了!”
“主子,两千颗不过一次派发下去,就没有了,咱们以后还得从他这里采买!”安木吉身边的呃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安木吉闻言,黑着脸收刀入鞘。从怀中摸出一千两的银票,大力的拍在十三手中,一把夺过他手中木匣,转身而去。
原本想着他能从中赚到一些,如今看来,他这么跑腿儿,连个渣都捞不着!
丁樊的断臂缝合以后,在第一天晚上的后半夜,突然发起热来。
幸而有李玄意在身边,梁嫤熬制了消炎退热的汤药,李玄意给丁樊强行灌了下去。
他又按梁嫤说的,不断的用毛巾沾着温水,给他擦身退热,直到天亮,他的高热才逐渐退了。
他的手微微有些肿,梁嫤将他的胳膊垫高了一些,瞧着断臂的颜色,并无不正常,如今看来,接骨算是比较成功的。更幸而当初爷爷让她将古方背的滚瓜烂熟,此时这黑玉断续膏更是派上了大用场。据说这黑玉断续膏,连陈年旧伤都能接好,丁樊的手,缝合顺利,更应该不成问题!
一连几日,李玄意都没有出征,多半的时间都陪着她,呆在丁樊的病房营帐里。
他便是翻看着地图兵书,都要守在她身边。
这般举目可见的时光,仿佛是两人的厮守,可以天长地久一样。
可是他们都知道,待十三将第一批福寿膏送到吐蕃人的手里,一场血战,就要到来了。
梁嫤和李玄意,好似有默契的都避而不谈这件事,只关注着眼前的平静美好。
“丁副将的手恢复的不错。”梁嫤见丁樊醒来,便笑着说道。
丁樊看了她一眼,又微微直起身子,四下一看,果然让他瞧见了他的顶头上司。
他咧嘴笑笑:“有梁大夫这般悉心照料,更有李先锋官守在这儿,我这手如果不好,都对不起你们对我的关心!说实话,以前我老觉的李先锋人有些冷冰冰的!若不是这次受了伤,看到李先锋昼夜不分的守在我床边,我都还不知道,李先锋其实是面冷心热!李先锋,您放心,待末将好了,定还要追随您左右!追随您上战场!”
李玄意从手上书册中抬起头来,看了丁樊一眼,抿嘴笑了笑,“上战场倒是不用急,好好养好了你的胳膊!不然梁大夫一番心血不是白费了么?”
丁樊连连点头,“是,最是该好好谢谢梁大夫!”
正说着话,突然营帐外传来一阵密集的鼓声。
梁嫤神情一怔,李玄意已经放下书册,立即起身。
丁樊也忽的从床上坐起,“战鼓,有敌情!这是敌军突袭!”
梁嫤抬手将丁樊按回床上,上前两步,看着李玄意道:“你一定要小心!一定!”
李玄意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大步离去。
十三已经将福寿膏交给吐蕃人了,两军相持不战已经有好几日,今日突然来犯,必定是想试一试那福寿膏的药效吧?
梁嫤紧咬着下唇,眉头更是忍不住蹙在一起。
丁樊见她担心的模样,不由安慰道:“梁大夫不必太过担心,虽是突袭,咱们大将军治军严谨,大家伙儿都紧绷着神经,随时待命着呢!且李先锋在战场上勇猛无比,说能以一敌百也不为过!你不知道,咱们私下里都十分钦佩李先锋呢!”
梁嫤闻言,点了点头,面上的担忧却是一点不减。不管以前怎样,这次却是不一样啊!以前他们对抗的吐蕃军队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可服用了福寿膏的军队,就好似恶魔,其杀伤力绝不是一般人能比。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次只拿出两千颗药丸的原因。若是拿出的太多,只怕不必徐徐图之,朝廷军队就要被吐蕃打的信心全无,军心涣散了。
以福寿膏钓鱼,这鱼只要咬了勾,便是在水里冲的再凶猛,迟早也要被拽上岸!到那时,才是胜负见分晓的时候!
自李玄意走了以后,梁嫤便有些心神不宁。
连病榻上的丁樊都发现了,他用那只好着的手猛捶了下病榻,“只恨我受了伤,不能跟着李先锋在前线冲杀!听着战鼓阵阵,我这心跟猫挠着一般!”
梁嫤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这事儿倒是急不得,便是药再好,伤筋动骨却是得需些时日的!你莫要着急,待月余的功夫吧,你的手指就能动了,倒是找回自己手的感觉,才让人兴奋!”
丁樊转脸看了看自己被垫高的胳膊,咧嘴笑了笑,“真是幸好遇见了梁大夫!也难怪李先锋不惜冒着违反军规,触怒大将军的危险,也要把您给接来!您的医术,是这个!”
他用左手竖起了大拇指。
恰巧这时,康仲平和卢俊挑开帐帘迈步进来。
卢俊冲梁嫤挤挤眼,笑了笑。
康仲平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
丁樊倒是没一点儿尴尬,笑看着康仲平道:“康大夫,你瞧,我这手还真是被接上了!这还得多谢您呢!当初若不是您扶得稳,梁大夫也未必缝的好不是?”
他这话怎么听来都有些讽刺的意思,似乎是在暗暗责怪一开始康仲平反对梁嫤执意要为他接上断臂的事儿。
梁嫤一脸正经的说:“丁副官这话说的不错,确实应该感谢康前辈的!接骨本来就是个精细活儿,若是对接不好,不但不利于伤口恢复,便是骨头长上了,长错了位,甚至还要敲断重新再接,倒时才更是受罪!”
康仲平脸上这才好看了些。
“且看看吧!这才到哪儿啊?”
他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话,便背着手转身走了。
这老先生,倒是固执的很,梁嫤摇了摇头。
卢俊一脸贼笑的走上前来道:“梁大夫你还不知道吧?康前辈这次是怕是要低头了!”
梁嫤狐疑看他,“低什么头?”
“梁大夫不知道当日康前辈为何执意要进来帮忙吧?乃是因为支持您的大夫们,和支持康前辈的大夫们,在营帐外头打赌,若是丁副官的手接好了,康前辈就向您低头,承认自己医术不如您,拜您为师!”卢俊一脸得意。
梁嫤一愣,沉下脸来,“这怎么行?!康前辈乃是前辈,医术之事,也不过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如何能以偏概全,一概论之?”
梁嫤正要追出去,却被卢俊一把拽住。
“梁大夫,您现在可不能出去反对,大家都瞪眼看着呢!你若是不同意,不是让当初支持你的人,都没了信心么?”卢俊说道。
病榻上的丁樊也连连点头,“我虽不懂这些,可我觉得梁大夫很是了得,比康大夫要厉害的多!”
梁嫤满面无奈。
心中对李玄意的担心,似乎也被这些事冲淡了一些。
听着阵阵战鼓,好似不是敲在鼓面上,而是声声都敲在她心头一般。
时间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恶战一天一夜,待初晓来临,双方终于鸣鼓收兵以后,梁嫤终是按捺不住,冲出营房,来到一片营帐的外头,翘首等着前线征战的士兵回来。
远远的,夜色之中,她瞧见那人群中最是显眼的身影,并未骑在马上,而是徒步回来。且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梁嫤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可定睛去看,背着人那个确实是李玄意啊?
他怎么背起伤员来了。
待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李玄意背上背着的,竟是十三。
梁嫤快跑几步,来到李玄意身边。
十三已经在他背上昏迷过去。
“怎么回事?”梁嫤诧异问道。
李玄意双唇抿成一条线,脚步走的飞快,“走,先回去再说!”
梁嫤跑着跟在他身边。李玄意一直将十三背回了他的营帐。与十三同来的上官家死士也陆续回来,站在营帐内,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梁嫤上前,摸了摸十三的脉搏。
“他都伤在哪儿?”
李玄意抬手将十三满是血污的软甲上衣给撕开。
只见他前胸上也尽都是血,右胸口上一根断了的羽箭没入很深。
梁嫤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准备烈酒,手术钳,缝合针,羊肠线,金疮药。无关人等,全都出去!”
和十三关系最好的幺儿看了看十三,又看了看梁嫤,抿着嘴唇,拉着众人退出了营帐。
李玄意冷声命人将梁嫤要的东西准备好。
她净了手,先以银针封住十三的血脉,不至于拔箭之时,让血流过多。看他脸色,已经失血不少。待血脉封住,她拿着手术钳,紧紧夹住断了所剩不多的箭柄,猛的向外一拔。
箭没入太深,且有倒钩,竟不能顺利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