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试探

　　苏媚还携着那朵玫瑰花，阴测测地看着静雅眨眼睛，让她看着远处正慢慢向他们走过来的亚斯。

　　静雅一眼望去，倒是没注意到亚斯，光看到更远处，已经搂着刘融走到教学楼下的柯烊了，笑得一脸痴样。

　　苏媚看出静雅已经不靠谱了，转身把玫瑰递给林熙。

　　“熙呀，人家没给你玫瑰，你送人家一朵玫瑰以作为人家给你买早餐的谢礼呗。”苏媚笑得一脸妩媚。

　　林熙接过玫瑰，苏媚还有些不可思议，竟然真的接了！结果林熙只是接过，转手插在苏媚发间。然后看了一眼身后，还是看不清脸，但身型能确定是谁。

　　也许这也是自称有脸盲症，对男生长相完全没有记忆力的苏媚能在人群中认出亚斯的原因吧？

　　不过苏媚确实说的也没错，人家给她买了早餐，早就应该跟人家说声谢谢的。结果，因为始终不舍得把面包和牛奶吃了，饿着肚子上了超级无聊的地理课，整个人都感觉虚脱了。又不敢去小卖部买面包，怕静雅跟苏媚问她为什么不吃亚斯买的。然后一下课就颓废地趴在桌上保存能量，还好逮到一个关系还不错的男同学提着四个蛋挞，要来了两个吃。

　　想着，亚斯笑笑着已经走到她们身边。

　　当柯烊和刘融都来问他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应该去跟林熙解释些什么？特别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他早餐袋里放花的事，他一定要解释清楚。像柯烊说的，他不能因为他给搭了桥，就想直接飞过去。现在，因为一份早餐，那些八卦的同学都传得不像样了，林熙应该很为难。他甚至怀疑林熙拿到早餐时的面红耳赤只是因为被朋友调侃了，所以不好意思，而自己心意却成了她的一种困扰。

　　“嗯，那个……”亚斯先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谢你的早餐。”

　　林熙从看见亚斯就努力控制着心脏，防止它跳动太快，话还没说脸已经有种燥热感。可是即使强烈抑制着，心脏还是扑通扑通跳出了轨道，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身体也紧紧绷着。

　　“没什么，是我要谢谢你送来的那么多卷子和练习题。”亚斯看出林熙的紧张，脑子出现三个字“小媳妇”，心里的美好幻想又回来了，感觉轻松了不少。

　　静雅识趣的拉拉苏媚的衣角，示意她可以走了，结果苏媚摇了摇头，饶有兴致的欣赏着。

　　“欸，高亚斯，你是来找玫瑰花的么，这里一大把，随便采哈。”

　　“那个，其实我是想来解释的。”亚斯一脸尴尬地看着苏媚，“我就买了牛奶，蛋挞和面包，你们说的花我真不知道怎么在袋子里的。”

　　苏媚和静雅相看一眼，没说话。

　　林熙倒有些愣，或者说是失落吧。

　　“我想说因为要帮我带资料害你没来得及挺抱歉的，所以给你买个早餐。但是我不知道你要去广播室，买完早餐回来没看到你就给你放桌上了，谁往里面放了花我真不知情。”

　　“就感到抱歉才买的早餐？”苏媚没想到静雅出口比自己还快。

　　亚斯轻轻地点点头，时刻注意着林熙垂下的脸。

　　林熙的心跳已经恢复正常，转而是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若不是这种感觉，她也许不会知道，刚刚那些女生谈论的事其实对她而言是多么美好，她有多想那是个事实，而不是杜撰。

　　“所以你们真的只是早两个月才见过咯？”

　　通过早上两人的谈话表现和课间亚斯给林熙买早餐，静雅几乎认定亚斯就是很久以前林熙跟他提起过的男生，就差没跟林熙亲自证实了。结果，亚斯对这件事这么轻描淡写，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不甘心。

　　亚斯在看林熙，他想要等林熙的回答，包括在小卖部门口，他没有跟静雅说他们其实早就见过的事，他只是不知道林熙会不会跟朋友说起过自己，或者愿不愿意提起自己曾经跟她见过的事。

　　林熙有些莫名其妙，锁着眉头看着静雅，她不明白静雅为什么会那样问。因为早两个月她没见过亚斯，她是在一年多前见过亚斯，然后他突然消失了，开学才突然出现的，怎么说都不可能是早两个月？

　　看着静雅严肃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亚斯，她反应过来，或许是有人跟静雅说了他们早两个月才见的吧，早两个月他才回国。

　　不管是谁说的，他们的曾经见过，或是曾经有过什么，都是没有被肯定，没有被提起。或许那只是她自己的一场单恋，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牢牢抓住人家当做美好的回忆，而别人也许都忘了。

　　那昨天的“好久不见”呢？今天早上的那些亲密举动呢？林熙感觉头痛，不想再想了，想不下去了。

　　看两个人犹豫着不回答，苏媚咬定了这俩一定有问题，就是不肯说。

　　“管他什么时候见过，就论现在的，老实说，你俩是不是对对方都有意思？”

　　苏媚两只凌厉的眼睛盯着这个又跳到那个，两人均一愣，然后互看一眼。

　　林熙尴尬无措，这个问题即使她们私底下问她她都不见得会说实话，更何况当着亚斯的面，承认或不承认都伴随着不可预知的结果。

　　亚斯看着林熙表情上的变化，静雅也把目光留在林熙脸上。

　　静雅比任何人都了解林熙，她知道林熙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即使她喜欢。但是有些林熙特有的微表情即使洞察力敏锐的苏媚看不出来，她也能看得出来。

　　林熙看了一眼亚斯，从他的脸上，林熙看到了迫切和恐惧。正常来讲，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在被人追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应该回害羞，或者直接承认，再不然给她一个像一年多前的那种微笑也很好啊。

　　林熙只看了一眼，便把脸歪到了一遍，嘴角微微勾起了弧度，一种很坦然的微笑。

　　亚斯的心，凉了一下。他挺期待她的回答，也挺害怕听到她的回答。现在她的表情和笑容似乎给了他一个答案。

　　亚斯勾勾嘴角，脸上也看不到任何表情，“美女问这个问题很尴尬啊，我是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好像我们回答哪个都不太对呢？”

　　“你别理她，漂亮的女生偶尔喜欢犯犯神经质。”静雅揽着苏媚的腰半推半拖着走了，头也不回的。

　　林熙挤出一张抱歉的笑脸，“我跟她俩关系特好，她们对我的事都比较八卦，不好意思。”说完跟在后面跑走了。

　　看静雅把苏媚拉走后，亚斯默默酝酿着要怎么回答那个问题。好不容易想到了比较稳妥直接的回答，结果却只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静雅看到的是跟亚斯完全不一样的表达方式。林熙抬眼看亚斯的那眼是期待的，垂眼的那一眼是失落的，后面的那坦然一笑是她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对自己的一种安慰。

　　她为什么会对他期待和失落，那就是喜欢咯。

　　苏媚很不甘心地瞪着静雅，“你干什么？他们还没回答我呢？”

　　静雅厉声呵斥，“你够了，都让你别再掺和熙熙的事吗？你别再给熙熙找事了！”

　　苏媚甩开静雅的手，很不服气，“我给她找事，我在帮她！”

　　听到苏媚的话，静雅松开了手，特无奈地看着她，“你哪次没在说是在帮她，哪次真的有帮到她，你忘了林熙和孟伟的关系是怎么破裂的嘛？如果不是你一直找事，他们的关系至于走到那种地步吗？熙熙一直没说什么，难道你感觉不到她有多痛吗？”

　　静雅埋怨和质问的语气让苏媚很不舒服。她非常不喜欢，在涉及到她跟林熙的事时，静雅总是因为林熙埋怨她，责怪她。她们认识以来，她跟静雅吵过三次，每次都是因为林熙，而她跟林熙一起十几年，连不懂事的小时候都没有吵过架。所以，每次静雅因为林熙责怪她的时候她都特别寒心。

　　或者，嫉妒。

　　“是，没有我他们不会走到那种地步，但是，如果她当时敢承认她喜欢孟伟，孟伟根本不会跟令美菱在一起！”苏媚语气和神态都透着寒气。

　　静雅跟苏媚走了不到二十米，林熙就追上去，但是因为感觉她们的氛围不太对，只是默默跟在身后，她们也没有察觉，以为林熙会跟亚斯再说些什么。

　　林熙听到她们说起孟伟，心里的某一根弦隐隐抽痛着，渐渐放慢了脚步，前面的两个人还在继续争论着，然后由争论变成争吵。

　　她跟在静雅，苏媚的身后，而亚斯也默默跟在她身后。

　　“你够了，你还没发现你错了吗？熙熙喜欢谁，要跟谁在一起她自己会做决定，她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自己还没想清楚的事情你不要强迫她去做选择行不行？再说了，像我们这种年纪的孩子在争论了谁喜欢谁，谁要跟谁在一起，合适吗？”静雅没看到苏媚眼底的冷，只是迫切想让她认清楚一些事实，害怕她再因为固执作出伤害林熙的事。

　　“我不强迫她去做选择，她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吗？我不强迫她去做选择，等到她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她想要的早就成为别人的了！”苏媚的不自控的吼声引来一片侧目。

　　静雅怕她再这么吼下去学校又该出什么新闻了，赶紧推着她回教室。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静雅平静地说，全身都透着寒气。她感觉没必要在跟苏媚争论下去。

　　在她眼里，苏媚认为对的事情，即使错了她也会坚持下去。

　　苏媚看着静雅倦怠的表情，冷笑道。“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你愿意看到她后悔吗？”

　　“我不想跟你扯太远了，扯以前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静雅的语气越来越冷，脸上也越来越僵，每次她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看不到怒气，脸就跟僵尸一样。

　　苏媚勾着嘴角，冷冷笑道，“好啊，那扯现在。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他们俩绝不只是因为柯烊或是闵谦的关系才认识的吧，因为认识他俩两人才认识，然后一见钟情这种事有多不靠谱你…….”反正都生气了，她也不怕破罐子破摔。但是说完又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当然你跟你家柯烊例外。”说完看了静雅一眼，静雅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你不要轻易下定论。”

　　静雅的话说得很平缓，像是建议，也像是警告。

　　苏媚的心也彻底寒了。她无语地往身后玫瑰花圃看了一眼，发现，她想看的两个人都站在她的身后，四个人都隔着距离，起点跟终点却不足十米。

　　一件挺美好的事情最后竟然是由两个女生的吵架收场。

　　四个人无声地回到教室，上了最无言的一节课。

　　尽管这节课十分有趣，课堂里阵阵欢声笑语，也无法挽回四颗游转在无边思绪里的心。

　　苏媚一整节课直直的坐着，没有偷偷玩手机，也没有转过头看谁，跟谁聊天。

　　她想着她刚回国，到附外上学那会。她对学校的制度也好，同学间的相处方式也好都不了解不习惯，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林熙总是笑她是洋孩子，思想太前卫。她其实挺生气的，她不喜欢别人不把她当中国人，因为她妈妈就是觉得她失去了中国人的本质才让她回国的。但是当她看到林熙笑盈盈的脸时，她的火却发不起来，只是拒绝跟她说话。

　　那会儿她有太多怨气，被妈妈撵回国读书，上学被男同学骚扰，被女同学排斥，一度让她对国家产生厌恶。可是看到林熙，林熙总是用很宠溺地眼神看着她，那种眼神甚至让她感觉像是她外婆，所以她排斥她，因为当时的她不想喜欢任何一个同学。偏偏林熙就特别喜欢往她身边拱，最后被她多次拒绝后，静雅来找她，把她大骂了一顿，两人甚至打了起来，林熙赶来劝架。那是静雅第一次跟她吵架，最后三个人和好，还成了好朋友。

　　她特别羡慕林熙有静雅这样的好朋友，特别羡慕她们两个能有这样单纯的友谊。从小她就一个人生活在国外，上学以后有同学玩，放学以后一个人看着妈妈的设计图学画画，再不然就是跟到妈妈工作场，工作人员偶尔闲下来逗逗她。

　　她们第二次吵架是高一第一学期期末前，她一直咬定孟伟就是喜欢林熙的，她跟静雅一起看过林熙的画本。林熙的漫画功底很好，刚翻了两页她跟静雅就肯定林熙画里的人就是孟伟。可是后来，她们问林熙的时候，林熙死活不承认，最后连静雅也跟着林熙一伙，不让她再说林熙和孟伟的事。她不甘心，口上不说，暗地里很仔细地观察他们的举动。

　　直到元旦左右，她又一次问林熙，林熙还是不承认。她把目标转向孟伟，直接借着林熙的名义把孟伟约了出来，亲自逼问他。孟伟虽然没有松口，但是她觉得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向静雅炫耀结果，静雅却淡淡地让她别再乱来了，林熙不喜欢孟伟。

　　然后第二天晚上，八九点了，静雅竟然大老远跑她们家质问她，是不是找过孟伟说过什么，然后劈头盖脸一顿骂，完全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骂完就走。她觉得特不可思议，她完全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就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连个正当理由都给。可她还是忍了，想等她气消了再问她怎么回事，结果第二天上学她没有跟她说话，她跟静雅说话，静雅也不理她。她问林熙，林熙也不说原因，就说没事，过阵子就好了，不管她。可是一连两个星期，直到放寒假静雅都没理过她。过年的时候才收到她一封祝福，然后不知名的原因，她又开始在群里说话了，也许是气消了，也许还是因为林熙吧。

　　第三次就是这次，以前还是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这次只是因为她在花圃前问了一句，在教学楼前跟她吵了起来。平时说话都不大声，天天小心翼翼怕被老师逮到把柄的人，竟然跟在当着休息场上那么多人，在教学楼前跟她大声吼骂。果然应了她常说的话：不是她喜欢温柔，轻声细语，只是因为事情没到让她爆发的点。

　　林熙就是能让她爆发的那个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