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我的电话,倪菲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她很直接的问:“要不要我们一起喝杯咖啡?”
我没想到,自己暴露的如此之彻底。
没多一会儿,浓妆艳抹的倪菲坐到了我对面。咖啡厅橙黄色的灯光中,倪菲的面容愈显精致。浓妆盖住了细纹和年龄,却丝毫没有遮挡住她的美貌。在我认识为数不多的女人中,倪菲算是最美的一个。
我想,红颜祸水,大抵也就是倪菲这种长相了。
倪菲点了根烟,姿态傲慢的扫了眼我受伤的手,说:“姐姐,您的脾气还没变呢!”
“马马虎虎。”我面无表情的讽刺回去:“我不像姐姐你,忍辱负重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情妇,现在不能转正,还能咽下这口气。”
我们两个谁都不肯让步,她叫我“姐姐”,是想强调我是卢生前妻的事儿。而我叫她“姐姐”,是告诉她,在年纪上她已经不占任何优势。
虽然被倪菲发现了是我在背后操控,但我一点也不感到慌张。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相比,这些简直不知一提。仇恨给了我力量,尤其是在倪菲提完我妈妈的事情后。手掌上疼痛的神经,往外宣泄着的都是怨恨的情绪。
“你想做什么?”倪菲眯着眼睛,由于常年吸烟,她食指的尖端已经被熏黄:“我太了解女人,我也太了解你……啊,啊,啊。吕诺,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你和卢生在一起时,他都会发短信给我。你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跟我讲。”
“真是遗憾啊!”我不无讽刺的说:“就算他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我还是他的前妻,你只是他的情妇。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倪菲无所谓:“你不用刺激我,我不吃你这一套!你想让我嫉妒的发疯,去掀卢生的底儿吗?你想的太天真了!”
“吕诺,我跟你不一样。我对卢生,更多的是雇佣关系。他养着我,我伺候他,就是这么简单。虽然我也喜欢他,对他也有独占心。但我没那么傻,卢生要是垮了,我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也就没了。”
我把伤口上的餐巾纸掀开换掉,血又往外涌。倪菲厌恶的瞥了一眼,不耐烦的把烟捻灭,说:“吕诺,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怀孕了,是卢生的。不管我是不是卢生的妻子,他以后都不会不管我。”
“哼。”我忍不住哼气:“你眼中的男人可真善良。”
“我说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日子是我自己的,我想要什么我比你清楚。”倪菲果然是活的通透,她的目的性很强。就算喜欢卢生,她也还是为自己准备好后路:“刚才说的,我想你也听到了,卢生不会也不敢抛弃我。我生下的只要是活的,只要姓卢。那么我这辈子,就都不愁了。”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问:“我家的钱,卢生不是在我被抓的时候转移走的吗?”
“吕诺,要按我说你还是算了吧!”倪菲是真不考虑自己已经怀孕的身体,她又点上一根烟:“卢生你是斗不过的,到今天这样,你没吸取教训吗?哪怕卢生有一天抛弃我,我也是不会帮你任何的,我还想留着这条命给我妈养老送终呢!”
倪菲虽然嘴硬,可她也算是亲眼目睹了我经历的一切。对我抱有敌意的同时,她也难免会产生一种兔死狐悲的惆怅。
“吕诺,我们都是女人。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做事情要多加小心。从你在网上跟我说话的第一天起,我就怀疑你的身份了……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时代跟你被抓时已经不一样了,现在几乎没有人会说博客这个词了。”
倪菲虽然说的是疑问句,可语气却是笃定的:“你派来见我的那个男人,他是记者?”
我看着倪菲,她还算友善的拍拍我的脸颊,提醒道:“离他远点吧!”
说完,倪菲拿好桌子上的打火机,起身离开。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快要将我压垮。前所未有的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冷的不断发抖。
报仇,或许真的没我想象的那般容易。
林静和我说过,在最糟糕的时刻我们总是期望着上帝,可上帝往往都来的太迟了。
当时我问她,连你这样的信徒都怀疑上帝,那我们其他人还能怎么办?
她告诉我,在上帝没来的时候,我们需要自己处理糟糕的处境。
我以为,此生我不会有比精神病院再糟糕的生活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从咖啡厅出来,外面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左亚站在咖啡馆红白条的屋檐下抽烟,见我出来他讨好的跑过来:“吕姐,你们聊的怎么样?”
我没有说话,径直往回家的方向走。左亚顾虑的看看窗檐往下滴着的水,追出来拉我:“吕姐,你等我送你回去吧……你的手怎么了?”
“松开。”
左亚略微歉意:“吕姐,我刚才是不小心说错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比脑子快。”
这次会失败不在意料之内,但也算是情理之中。我不想理会左亚,并不是因为倪菲给我提的醒,也不是他说错了话……而是我们两个的关系,本身就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下。现在共同利益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也不必要有什么牵扯了。
左亚以为我是在生气,他陪着我淋雨往家走。路上,他不放弃的一直喋喋不休的解释。我静静的迈着步子,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快到家门口时,我猛然停住,左亚可怜兮兮的说:“谢天谢地,吕姐,你可算不生我的气了。”
左亚看我还是没有理会他,他奇怪的顺着我的目光看……等看清我因为什么停下来时,左亚也惊呆了。
在深秋寒凉的大雨里,停着的是上次去接我出院的那台车。而此时穿着白色结婚礼服站在雨里脸色不善的男人,正是今天结婚的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