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团所有的迫击炮集中在两处,不间隙地朝着鬼子尚未完全布置好的阵地上倾泄着炮弹,虽然比不上榴弹炮的集群轰击,但是声势也是不差多少。
阵地上的日军虽然有戒备,但架不住炮弹的数量众多,这一通的轰炸还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川岛的部队和十二军的部队交过手,对于孙玉民部的火力和战斗力他是有所了解的,对于这近乎疯狂的炮火,他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也难得一见的没有因为己方的伤亡而火冒三丈。他现在考虑的是,怎么样来对付炮击停止后的步兵冲锋。
日军向来采用的战术就是炮击或者飞机轰炸过后的步兵“猪突”冲锋,这种看似不靠谱的战术,在交战前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其实这也不能说是这个战术有多么的优秀,而实在是因为当时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太过于孱弱,可随着战事的深入,中国军队咬紧牙根缩衣节食,逐渐把武器装备跟上来,这一战术导致进攻的日军伤亡越来越惨重后,便逐步地抛弃了这一已经不适宜战场所用的战术。
而中国军队此刻近乎疯狂的炮击,这之后会是什么?川岛心中也大概有数了。
他嘴角溢起一丝阴诡地笑意,对着身边的几个大队长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以后,居然坐了下来,似乎对于接下来的这一战有着莫大的信心。
黄伟一一地往手枪弹匣里压着子弹,相比绰号“马牌撸子”的m19o3,其实他更喜欢用的是德械的驳壳枪,可自从换装美式装备以后,除去有人私藏的外,已经在二团里很难找到德国原厂进口的驳壳枪了,他现在真的有些懊悔,怎么自己就没想到私藏一支呢。
“团座,还有五分钟炮击就要结束了,咱们该准备出击了!”
孙玉民对于步炮协同作战有着硬性的要求,他不会像日军和别的国军部队,一定要等着炮火完全停止了才动攻击,这么多场血战下来,不管是二团亦或是十二军的任何一支部队,炮兵和步兵的协同作战,都已经趋于了成熟阶段。
炮击结束前的五分钟时间里,正是最好的进攻时间,部队可以借着炮火攻击的强大压制力,迅接近敌人的阵地,只等炮火一结束,在敌人尚未o39;准备好的情况下,马上就能起攻势,而且是近距离的攻势。
“进攻!”
黄伟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这两个字,就像是杀神临世一般,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无尽的硝烟下,隆隆的炮声中,二团近乎全部兵力,踩着纷飞的黄土,朝着那不停腾着火光的日军阵地上奔去。
没有人会在意空中不断呼啸而过的炮弹破空声,也没有人会在意炮弹的弹着点会不会是自己身边,所有二团战士的眼神里,都是同样的坚定,所有二团将士的目标都直指鬼子的阵地。
“中国军が攻した!”(中国军队进攻了!)即使是炮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但是鬼子留在阵地上的望哨尖叫的声音,还是能够清晰可闻。
怎么可能?炮击完全没有一点要减弱的样子,中国军队就攻上来了?难道他们就不怕挨自己人炸吗?川岛不可置信地听着下属的报告。
“大佐阁下、何が确かに、中国军はすでに我々の地に入ってきて、どうしたらいいの?”(大佐阁下,千真万确,中国军队已经在开始往我们阵地扑来,怎么办?)
“どうしよう?どうしたらいいの?命令部に地を移す!”(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命令部队上阵地!)川岛嘶吼着喊道。
“しかし、中国军の炮はまだしており、强行的に地に到达すると、部队に大きな被害を与えかねない。”(可是,中国军队的炮击还在继续,强行上到阵地上,会给部队造成极大的伤亡。)
“野郎、场に行かないのは、中国军を待っていて杀されるのか?”(混蛋,不上阵地,是要等着中国军队冲下来杀光我们吗?)川岛眼睛都鼓了出来,像两个牛眼一样,把前来报告的军官给吓得抖了一抖。
日军是一支受武士道精神荼毒,凶残到了极限的部队,川岛只下了道命令,连面都没露一下,才被轰下阵地的一个大队鬼子,又冒着密集的炮火上到了还谈不上是阵地的阵地上,即使是一个个、一群群鬼子被炮弹碎片送去见了他们的天照大神,即使是这一个、那一个鬼子伤兵在抱着自己的断肢残臂在鬼哭狼嚎,即使是时不时地有着一个又一个身边的人被夺去生命,但更多的鬼子士兵们不要命似地冲进了战壕里。
六、七、八营呈一面巨大的扇形向着鬼子阵地上快前进着,鬼子兵不怕死,二团的兵又何尝是怕死之人?
眼见着要迫近快冲锋线时,顶着猛烈炮火的鬼子机枪终于出了第一声的奏响,与此同时,鬼子阵地后方也传来了炮声,他们任凭着己方阵地几乎被中国军队的炮火给犁了一遍,都容忍着没有暴露,到了此刻,终于是撩开了它的面纱。
和二团的纯迫击炮弹不同,鬼子最为常用的掷弹筒此时也开始抛射榴弹。
因为敌我双亡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黄伟倒真的不怎么害怕口径大的迫击炮,倒是对鬼子这种装备到小队的掷弹筒有着稍许畏惧,它的威力虽然小,可是近距离它同样可以轰炸得到,再加上鬼子通常会大量装备到,所以实际上掷弹筒和鬼子的轻重机枪一样,是最为需要,也是最为要,必须解决的火力点。
从鬼子的第一声重机枪声,到掷弹筒抛射的榴弹落到二团的冲击线中,各营立刻就有了伤亡,而这个时候,离己方的炮击结束还有着两分多钟的时间,如果不马上冲锋,那即使是能对阵地上的鬼子造成极大的伤亡,二团的损失也不会在少数。
黄伟陷入了两难境地,不攻,因为距离太近,鬼子的轻重机枪和榴弹会给自己的部队造成重大的损失,攻的话,自己的炮弹可不会因为自己人冲上了阵地,碎片会绕着二团的将士们走。
“娘的,大不了和鬼子闹个同归于尽!”黄伟咬着牙恨恨地说道:“给我吹o39;冲锋号!”
那个目了王有财牺牲的司号员小鬼,早就已经在等着这句话了。他蹦上一块大石头上,昂挺胸吹响了那把铜质军号!
嘀嘀嗒嘀嘀,嘀嘀……
优扬的冲锋号响起在战场上时,所有参与进攻的二团将士们,如同是猛虎下山一般,朝着那近在咫尺的鬼子阵地猛冲过去,仿似那不停在敌人阵地上落下的己方炮弹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一般,仿似鬼子那像鸡叫一般的重机枪子弹打不死人一般,奋不顾身、前赴后继这些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些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中国军人。
刹那间,这方圆不足两里地的战场上,炮声、枪声、喊杀声,谱成了一令人热血澎湃的战歌!
冲锋路上,越是冲在最前面,受到的致命伤害就越大,鬼子步兵已经没有时间去拉动枪栓,除去机枪兵外,所有的鬼子兵都在疯狂的投掷手雷,这杀伤力巨大的四十八瓣手雷,给二团的兵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和阻力。
二团的兵们一层层地倒下,又一层层地继续往前冲着,不知道是哪一个战士率先做出了直接扑倒在即将爆炸的手雷上的动作开始,越来越多的二团士兵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替更多的战友们挡去了这致命的伤害。
惨烈的场景,深深地刺o39;激着每一个二团将士的心灵,战友的英勇更是让更多的战士们余身往前冲着,自己牺牲了不要紧,只要能够让战友们能踏着自己的尸体杀进鬼子阵地,那就已经足够了。
两道热流从黄伟的脸颊淌过,他自己都不分清楚是汗水还是泪水,亦或是自己的血和战士们的热血,他加快了自己的步子,口中呐喊着:“杀!杀!杀!”
炮兵观察手看到己方的步兵起了猛烈冲击时,先是愣了一下,可当响亮的军号声透过枪炮声落入到他的耳中,当漫山遍野的喊杀声钻进他的耳蜗中时,他的热血也沸腾起来,对着炮兵阵地打了一个旗语。
黄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己方的炮火更加地密集,先前的炮击中间始终有着一分半分的停顿,可现在几乎是没有几秒的间隙时间,连串的爆炸声在鬼子阵地上炸响,瞬间,二团就能够感觉到,正面的压力少了很多很多。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冲在最前面的二团战士们几乎已经进入到炮弹爆炸的杀伤半径内,可还是没有一人停下脚步。
黄伟喘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看着冲在最前面的战士,那是一个偏瘦弱的兵,身形虽然消瘦,但身手却是极为敏捷,好几次看到他身边的战士被击中,而他却是几个腾挪就躲了过去,黄伟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个连队的兵,只是心中有个念头,打完这一仗以后,把他送去刺刀小队,让刚楞子和陈家兄弟好好调教,绝对又是个兵王的胚子。
黄伟虽然在关心着前面的那个兵,但他最为担忧的是己方的炮会不会在战士们冲进鬼子阵地时戛然而止,他虽然有抱着鬼子一起死的想法,但并没有真的去兑现这个想法的念头。现在一波冲上鬼子阵地已经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对于攻坚战来说,这已经是大的成功了,可不能没被鬼子阻拦,反而是被自己的炮火伤害到。
正当黄伟处于极度担忧时,二团的炮火开始延伸,这是个非常清楚的信号,说明着他们已经看到了自己人冲上了鬼子阵地。
太好了!黄伟恨不得当面给观察手一个熊抱,他的观察任务完成的是无可挑剔。
川岛从望远镜中已经能够看到冲进阵地的中国军人,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一丝失败的沮丧,脸上反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に通知された野中は、わがチムの兵と行をした画だ。!”(通知师团的野炮中队,和我们联队的炮兵,准备执行拟定了的计划!)川岛的声音冰冷之极,就像是刚从地狱里放出的魔鬼所出来的一般。
“すぐにあなたの命令を行し、大佐阁下!”(马上执行您的命令,大佐阁下!)身旁的参谋回答道。
已经率部冲上鬼子阵地的黄伟还在得意着,自己的部队一波就攻下了鬼子的阵地,这也算得上是二团战斗力的体现,虽然全团炮弹差不多都耗费光了,可相对于用人命来填来冲锋,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可只有一点,让黄伟有些不爽,鬼子阵地上死亡的鬼子兵并不算多,顶多一个多中队的鬼子,因为用肉眼都能够估算出,绝不出两三百尸体的范筹,相对于先前阻击自己的火力来说,明显有着“货不对版”的嫌疑。难道说,刚才给自己造成极大阻力的就是这两三百号鬼子?这是不可能的事!
黄伟能够肯定的是,刚刚在阵地上阻击的绝对不会少于两三个中队的日军,甚至是有可能是个满编的日军大队。
难道他们跑了?也不应该吧,二团起冲锋的时候,最近的距离已经不足百米,他们想要边阻击边撤退还不让现,这简直是比登天还难,鬼子虽然军事素质极好,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倒底是问题出在哪里呢?黄伟苦苦思索着,可一时间哪里能找得出原因呢?看着兴高采烈打扫战场的士兵,还有正在救治冲锋路上受伤战士的医护兵们,黄伟莫名其妙的有种心悸的感觉,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无法对身边的人说出自己的这种奇怪感觉。
忽然间,远处天空传来了奇怪的响声,黄伟第一时间就听出来是重炮炮弹的破空声,而且他还听出来这些炮弹的目标正是二团刚刚夺下来的这片鬼子尚未完工的阵地。
忽然之间,黄伟像是明白了,他明白了鬼子兵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少了这么多,那是因为在二团加紧射频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撤退;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二团一个冲锋就能拿下这块阵地,因为这是鬼子精心设下的圈套,不管是尚未完工的阵地,还是顽强的阻击,甚至是不惜损失两三百士兵的代价,引诱着他己攻上来。这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狡猾的鬼子,是把这里设置成了二团的葬身之地。
“快隐蔽!快隐蔽!”黄伟狠狠地扇了自己一把掌,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无数的炮弹,大小不一的炮弹飞向了这块没有藏身之所的阵地上,连黄伟所立之处也没能幸免!
烈日被浓浓的硝烟完全遮挡住,一面残破不堪的青天白日满地红军旗,在迎风飘展着,它似乎在向世人宣示着,这里有着中国军人战斗过,可是,除去它之外,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立的军人。
黄伟仰躺在地上,眼睛恰好能看见那面残破的殷红军旗,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从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几个字:“有财……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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