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济仁偷偷观察了一下这两位,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是用了人参的话,确实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钟迟迟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只是——
“你吃人参做什么?”她转向乔渔低声喝问。
乔渔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在纸上写道:我不知道不能吃啊!
“你不知道能不能吃,也不看看是谁给你吃的吗?”钟迟迟恨得不行。
乔渔也不写了,垂着脑袋任她责骂。
“传薛二娘子!”李长夜淡淡地吩咐道。
据乔渔所写,昨天下午薛瑶来探望过他,给他带了一盅人参鸡汤,他觉得味道不错,一滴汤也没剩下。
钟迟迟自命脸皮不薄,此时也不想再看李长夜了。
但李长夜却还在看她,甚至点了她的名:“给钟娘子备笔墨,今日的药方让她自己开!”
纸墨备好,笔送到了眼前,钟迟迟一把夺过,箭步到桌前,提笔飞舞。
自己开就自己开!
钟迟迟写完,交给小内侍去取药后,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尴尬是不可能尴尬的!
钟迟迟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悠悠地喝着。
李长夜也坐了下来,喝着先前高福递过来的茶。
孙济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向李长夜小心请示:“臣给陛下请个脉?”
李长夜点点头,伸出一只手。
钟迟迟瞥了他一眼,这才想起,刚刚孙济仁可不就候在紫宸殿外么?莫非是去请脉的?李长夜身子不适?
孙济仁号脉的手指放下,好半天没起来,惹得钟迟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被李长夜抓了个正着,他神色淡淡,目露嘲讽。
钟迟迟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目光,继续喝茶。
“陛下近日可是有些饮食不佳,睡眠不安?”孙济仁问道。
李长夜“嗯”了一声。
孙济仁道:“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内火略旺……”
听到这里,钟迟迟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这么巧,又撞上了他的目光,他唇角微微一勾,神态有些意味深长。
钟迟迟轻哼一声,又转开了目光。
“钟娘子火气也挺旺的,你也给她看看吧!”李长夜突然道。
钟迟迟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淡淡道:“我自己会看,不敢劳动陛下的御医!”
李长夜轻笑了一声,道:“是啊,万一这火被朕的御医一治,一辈子都下不来可怎么办?”
钟迟迟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孙济仁、高福都垂头退到一边,一声不吭。
皇帝陛下和美人儿闹别扭,谁敢凑上前去?
乔渔敢!
他挠了挠头,抓起笔写了一张,递到钟迟迟面前。
钟迟迟看了一眼,便抢过来揉成了粉末,没好气地瞪了乔渔一眼。
她自己不知道误会李长夜了吗?用得着他提醒?
误会就误会了,还能怎么样?
钟迟迟轻哼了一声,继续低头喝茶。
李长夜也喝着茶,没有吭声,也没有看她。
就这么沉默着,持续到薛瑶出现。
“……我看那日送的补药乔小郎都用不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我真不知道乔小郎不能吃这个……乔小郎于我有恩,我怎么会加害他?”薛瑶又是忧急又是羞愧,差点没赌咒发誓。
她不必赌咒发誓,钟迟迟也信了她的话。
乔渔吃了人参鸡汤也不过是上火得厉害,稍微受点罪而已,于性命无碍,谁这么无聊用千年人参这么害人?
千年人参啊!薛瑶也真舍得……
钟迟迟揉了揉额角,随口问道:“你还给他吃了什么?”
“前日有荆州送来的杨梅,我带了一篮进来……”薛瑶不安地说。
钟迟迟忍不住又揉了揉额角,难怪昨日病情反复了,这薛二娘子还真专挑不适宜的给乔渔吃……
“以后不要再送吃食了。”李长夜对着薛瑶语气倒和蔼,“退下吧!”
薛瑶离开后,屋内又剩了他们三人。
钟迟迟认真地叮嘱着乔渔:“别谁给你吃的你都吃,又不是三岁孩子了!”
乔渔可怜巴巴地点着头。
身后那人笑了一声,平静地说:“你要是不放心,就带他出宫吧!”随后,脚步声渐渐远离。
钟迟迟回头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乔渔唰唰唰写了几个字递到她面前:这样走不太好吧?孙御医人还是挺好的。
钟迟迟夺下纸,再次揉成粉末,睨了他一眼:“你给我乖乖躺好,别再出乱子就行了!”
至于出不出宫——
其实难得他松了口,这倒确实是个出宫的好机会。
杨月眠将到长安,她在宫里多有不便,夜里观个星还要被崔离盯着。
可是就这样出宫,未免太没良心了……
然而,她本来就没良心啊……
就这么想着想着,到了午膳时间。
钟迟迟一个人吃过之后,突然想起来,她刚给乔渔开了药方,孙御医也去抓药了,这会儿大概刚吃过药,那药方里有安眠的成分,乔渔大概要睡一阵,醒来该天黑了。
出宫的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李长夜应该不会小气到让人赶她走吧?
练了一下午的功,到了夜里沐浴后,钟迟迟想着明日要走,便将一直藏在枕头下面的锦囊拿出来,准备收进行囊。
手刚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想了想,再次将圣旨碎片全部倒在了床榻上。
上回拼出的两个字又被打乱了,这次倒是先拼出了“钟”字。
给她的圣旨,总归少不了她的名字。
可剩下的还是一团杂乱,钟迟迟越找越觉得心情烦躁,很快就放弃了。
呆坐了一会儿,默默地将碎片收回锦囊中。
其实这个时候,她应该找座深山,将巫术再提高一些,这样对上杨月眠才能死得慢一些,拼图这么悠闲的事还是等下辈子有空了再玩吧!
将锦囊塞进行囊时,又看到了那支白玉笛。
钟迟迟犹豫了一下,将白玉笛拿在了手里,指腹轻轻抚过,送到了唇边。
笛声悠扬响起,随着内力地催送,飘出浴堂殿,四散开来。
她吹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一曲将终时,终于在笛声中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待放下白玉笛,微微抬眸,正看见一双祥云纹的皂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