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副洋洋得意的口吻,生怕旁人听不出她这是拐弯抹角地说人老。
到底是年轻了。
老夫人何等敏锐的心思,脸色顿时便有几分难看。
那陆侍中的夫人不动声色地扯着女儿的衣角,陆秀儿才故作不解,茫然地望了一眼众人,似乎有些羞恼,“秀儿心直口快,说话也没仔细思量,并不知道轻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小姑母不要怪罪才是呀。”
话是好话。
若口吻诚恳些,沈栖棠也就信了。
她叹气,往空空如也的酒盏里舀了一勺汤,接了她敬的酒,气定神闲,“这有什么可怪罪的。如今忙前忙后,又是给人治病,又是到宫里帮忙的,闲暇都少有,旧疾也没个消停,哪里能和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候比?”
她眼下积了浅淡的青黑,脸色也一向有些苍白,虽不至于瘦骨嶙峋,但看上去着实有几分孱弱。
不过她这眉眼本就漂亮,五官也精致,不施粉黛也并不逊色于她人浓妆,只更添些许江湖中浮沉染上的落拓不羁。
况且就算不张扬,卖乖时弱柳扶风,也颇得人怜惜。
顶着这样一副皮囊说这些话,自谦的程度都嫌浅。
“十五六岁便已风华绝代,到二十岁收敛下来,也算是给如今年轻的姑娘一条生路了。”陆止序自斟自饮,漫不经心地道。
猫之外的话题,他连插嘴都少有。
沈栖棠有些意外,不禁轻笑,“哟,这是在说我?”
“嗯。”
他面上浮着酡红,醉意分明,口中絮絮叨叨,净是些陈年往事。
例如沈栖棠如何成了人尽皆知的妖女。
例如那些纨绔公子为何屡屡被她戏耍却还总愿意钻进圈套。
例如算命先生当众算她的面相,说是妖星临世,却反被她那帮狐朋狗友一通狠揍。
例如她跳江之后,众人是如何明着戏谑调侃,背地里又往江边送花抹泪。
沈栖棠活这二十年都没这么当面被夸过,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听不下去,试图打岔,却到底没能拦得住那张平日不声不响的嘴。
让人害怕。
陆秀儿被拂了面子,气恼不已,皱眉将她那杯酒吞了,将酒盏掷在桌上,忿忿跑了。
宴席到此,也算是完了。
陆侍中招来两个家仆,将这一反常态的大公子带走,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
沈栖棠率先打破了沉默,按着桌面起身,笑,“这个,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客房看看那猫儿。”
“好。”
……
厢房外,没人跟来。
神子澈拉住她的袖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个陆止序……”
他眉心紧蹙,不悦的情绪都快凝成实质。
噢,吃醋啊。
沈栖棠心领神会,讪笑着搓手,“大概是因为他这小猫还在我手里呢。找大夫看病嘛,总得说两句好听的才行,要是任由他妹妹那般无理取闹,大概也会担心我不肯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