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的人那边,还没查到线索么?”
秦寄风对着镜子摘下那副沉甸甸的耳环,冷漠地开口。
影堂主正和其余几位弟兄打牌,一个哆嗦,差点儿没将牌给推了,“还没。这事牵连甚广,远不止是纨绔公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幕后之人藏得很深,目前看来,很可能还与宫里有点儿瓜葛。”
“……”
饶是上邪门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宫门的另一端去。
宫里那位,到如今还四处贴告示想抓他们进宫解毒呢。
但,越是与此相关,这事与百毒经卷之间的牵扯,或许就越深?
“催紧些,但是也别太张扬。这王城不比山野,水深。”
无论被哪方势力查知,都危险。
……
十月初三。
沈夫人大寿。
沈府早几日便已筹备起来,一大清早,便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沈栖棠蹲在府门对面,望着络绎不绝的宾客,不禁有些心虚。
阿怜是奉了夫人的命令,到侯府将她“捉”来的,但临了到了门外,她就说什么都不打算再往里走了。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阿怜沉默着,有些沧桑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沈栖棠捧着刚买的烤红薯,掰了半块给她,“晚点再进去。”
“可是现在来的都是些亲眷,都是自己人,进去才不会觉得难堪啊?再迟一点,府上其他的故友都到了,到时候再去,尽显得你像个外人似的——”
阿怜说着,突然明白过来。
这家伙,该不会就是故意要表明“外人”的身份吧?
她一张清秀的小脸顿时皱得像沈栖棠手里的红薯皮,“夫人这几日都格外好说话,你可别故意在今天惹她。”
“我惹她老人家做什么?我还要命呢。”沈栖棠轻嗤了一声,笑,“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的,晚点去也不会成了什么‘外人’。不过是亲眷里有几个嘴碎的,说话不好听,去早了她们絮叨起来反而惹娘心烦。”
大好的日子,何必招这晦气。
“她们自己也都是要脸的,晓得家丑不可外扬,等外客来了,自然就都闭嘴了。”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头望了眼天色,忖度着时辰,嬉皮笑脸的,“说起来,我忘了准备寿礼,趁现在去挑一件,回来正好赶得上。”
阿怜一愣,不解,“可是侯爷一早就把东西送到了啊?”
“他送他的,我总不能空着手去。”
时辰尚早,街边的珠宝行却都已经开门许久了,只是店里还冷清。
沈栖棠挑挑拣拣,左右都不满意。
良久,她的视线停在了一支珠钗上。
各色的珠子配在一起,虽然华丽,但对于老夫人而言,却过于轻浮了。
阿怜摇头,“你若是给夫人送这个,她一定打死你。”
“没说要送给她。”沈栖棠端详着珠钗,问那伙计,“这钗子是店里自己做的?”
“不是,是前不久掌柜的从外头收来的。珠玉贵重,工艺也精致,便留下了。”伙计倒是个实诚的人,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道,“似乎是从当铺里收来的,有些客人担心它来路不明,晦气,都没敢要。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宜收了便是。”
“……你们家掌柜的,知道你偷偷说这大实话么?”
“可不敢让他老人家知道!小的这也是不敢做昧良心的生意,姑娘可千万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小伙计虽这么说着,却还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都颇有一套。
沈栖棠笑了笑,漫不经心,“都有什么人看上过这个,那般疑神疑鬼的?”
“您别说,瞧上的人可不少。不过大多都是些年轻姑娘,小的认不全。倒是前一阵子,有一位六扇门的大人也看上过,也和您问了一样的话,不过最后问了价钱就走了。”
“价钱?”
“不贵,五百两!”
“……”
沈栖棠心累。
先前从宫里弄来的那点钱,她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
还要买寿礼,便宜了也说不过去。
短时间里,确实买不起。
“五百两的话,以六扇门里寻常捕快的俸禄,是有点儿难。”阿怜小声嘀咕着,又端详了一眼那发钗,摇头,“好看是好看,但到底还是欠稳重了。”
沈栖棠忖了忖,“那位六扇门的大人问话时,你是怎么答的?”
“已经有几个月了,记不大清,应该也差不多……”小伙计挠头,回忆了半晌,一拍脑门,“对了,在他之前,还有梁王府家那位小爷也看过这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活像见了鬼似的,当场就跑了,连带来的姑娘都抛下了!”
他说着,还咕哝,“那时梁王府还没着火呢,那位小爷也是风光无限的,身边带的是相思亭的花魁娘子。结果他就跑了,把花魁娘子气得够呛……”
又是小纨绔与六扇门的某一位捕快?
可,若这一枚珠钗也与凭月相关的话……
她盯着发钗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特殊的印记,心情复杂。
虽然印记被有意划花了,但无论是这个,还是发钗的工艺,都与她被当做寻芳居花魁掳进宫里时,所见到的首饰如出一辙。
“姑娘?”小伙计试探着喊了她一声。
沈栖棠回神,将那簪子交还给伙计,笑吟吟的,“包起来,送到——。”
她略沉默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姜不苦那间小庭院。
回头再把钱还给她!
……
沈栖棠最后挑了一支朴实无华的木簪,自己往簪子上刻了些平安长寿的图纹,指腹蘸了些许调配好的安神香露,涂抹在簪身上。
阿怜摸了摸木簪上的百岁松纹样,惊叹,“嚯,你这刀工,也不比不苦姐姐差嘛?”
“她是仵作,下刀干脆利落,稳准狠缺一不可的。”沈栖棠随手将那上百两的木簪包进了一块简陋的红布里头。
珠宝行送的那个盒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阿怜一噎,都不知道该说她点什么。
午宴差不多快要开席,沈栖棠才慢悠悠地晃进了沈府,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席末,没打算惊动任何人。
然而沈夫人何等眼尖,满面春风地向阿怜招了招手。
小姑娘欢腾地从席后穿了过去。
众人都坐着,除了往返布菜的家仆,就属她最惹眼。
沈栖棠心有点儿发凉。
果然,只听堂上沈夫人数落了一句,“那兔崽子还没来?耍小性子也该有个收敛的时候!”
“她来了的!”阿怜指了指人群最末埋头吃席的少女,“喏!”
顿时,满室目光汇聚在了沈栖棠身上,意味不明。
这些天外头各种传言沸沸扬扬,虽说是沈栖棠自己放出去的消息,却也没想过居然会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老爷子坐在一旁,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她们就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