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千灯节。
大启的千灯节总在每年六月初六前后,共五日。
朝中罢朝,学堂散学,八方来贺,王都各处张灯结彩,载歌载舞,彻夜不休。
千灯节的第一日,宫中设下千灯宴,宴请王公贵族、皇亲贵胄共赏好景。
沈栖棠与她的老姐姐们同车入宫,名帖是由端王妃呈上去的。
“六月千灯节,七月乞巧节,八月中秋节。歌舞升平倒也没什么不好,可回回都要费心备礼,着实为难我们这些老人家。”
端王妃这两日着了暑气,虽找沈栖棠施了针,却还是有些恹恹的。
沈栖棠笑笑,没答。
她哪儿敢接茬儿。
一个没注意,骂狗皇帝穷奢极欲的话信手拈来。
宴席后,女眷在园中观灯,端王妃与其他几位妇人交际,沈栖棠便寻了借口,不动声色地往私库的方向挪。
她来前服了些药,又施针催发了内劲,轻功虽也没多好,不过趁着人多眼杂,溜进库房还算容易。
库房里奇珍异宝堆满了桌案与木箱,在灯烛下泛着璀璨华光。
沈栖棠寻摸了许久,才在库房的最深处找到了存放药草的箱子。里面倒是还真有落拓枝,却只有一寸长。“听说今年南疆使节是空手来的,只进献了一个美人,也不怕惹怒了陛下。”
门外,两名内侍正窃窃私语,“这不是找死么,陛下如今又不能……送美人有何用?原以为上回沈家小姐进的药能暂缓耳聋之症,也就能解陛下的苦,谁知还是一样不中用。”
“陛下如今膝下无子,倘若这毒再不解,怕是又要便宜了冷宫那位。”
“三王爷还想翻身?咱们陛下这性子,他要是不能活,也绝对要先送仇人去死……”
看来这宫里的内侍对狗皇帝也不过是明里害怕,暗中讥讽罢了,并无敬重嘛。
沈栖棠蹙眉,又翻了一次箱笼,这回连一片落拓枝的叶子都没能再翻出来。
一寸落拓枝入药,只是杯水车薪。
但总比没有好。
“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做什么!陛下要去园中找太后娘娘了,还不快去陪着!”另一人急匆匆地道。
外面的两名内侍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走了。
后园。
虽已入夜许久,却仍灯火通明。
妇人们大多都陪着太后等人,少女们倒是三五成群,在园中说笑。
沈栖棠摸黑从小径回去,却在找端王妃的路上,被一群锦衣少女拦住。
“诸位有事?”
“拦你的去路,自然是有事。”为首的女孩子有些傲慢,打量她时,目光中藏不住轻蔑。
这便是来找茬的了。
从前宫里的宴席她一向少来,来也都在阿姐身边,没机会遇上这些事,谁知这次,倒是涨了见识。
她故作恍然大悟,淡淡一笑,“哦。那还请这位姑娘将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那人一愣,皱眉,“伸舌头做什么?”
“伸手也行。你找我,不是因为有病?看病么,望闻问切,还能做什么?我知道,姑娘家总有些难以启齿的小病症,私下里找我,也是常有的,不必害羞。”
那锦衣少女两颊一红,恼羞成怒,“你说谁有病了!竟敢诅咒本郡主——”
沈栖棠逗猫似的,笑,“你没病?那还拦我做什么,有病?”
众人,“……”
听得出,不是同一种“有病”。
沈栖棠做贼心虚,便没打算把事闹大,调侃两句,便打算绕路离开,谁知那女孩子羞恼之下,扑了上来,她一时躲闪不及,便落进了一旁的小池塘里。
“坏了,郡主被拖进水池里了!”
一旁的少女们都慌张地叫嚷起来,叫着叫着,变成了“郡主被推进水里了”。
沈栖棠揪住女孩子衣襟正打算往岸上移,闻言,沉默良久,选择松手。
还真是,什么老套的手段都往外搬了!
她想走那郡主抓着她的手,疯狂挣扎,“不,你不能不管我!本郡主不会水……”
沈栖棠冷漠脸,长辈训话似的,“站直了,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