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却说回廊里,沈栖棠一手牵着阿怜,另一只手小心摸索着墙壁。
前方,一只小虫散发着微弱的荧光,缓缓地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从外面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三层小楼,过道怎么会这么长?”阿怜担心惊动了旁人,用近乎气声的音量同沈栖棠咕哝着。
“是通往地下的过道。”
“诶?可是刚才那些楼梯——”分明是向上走的啊?
她话未说完,被沈栖棠往前拉了一步,险些从楼梯跌落,便立刻反应过来了。
从大堂直到三楼,都是正常往上走的楼梯,但从三楼那走廊尽头起,就已经是下行的了。
有光的时候,意识都被双眼看到的假象所欺骗,只觉得是往上走的。
可现在四下伸手不见五指,只凭感觉,就不难发现,她们的确正在向下行!
“难怪从刚才起,光线就越来越暗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楼梯,喃喃地道,“若是四周都亮堂堂的,也上不了这当!”
“快走吧。这小虫虽然能凭借我藏在柳大人身上的香找到他,但若时间久了,恐怕就要失效了。”沈栖棠有些头疼。
她本来是不想带着阿怜上来的。
可这书楼里状况未明,将她只身放在大堂也不是个办法。
若让她自己回城去,又找不着路。
只能带上了。
“一会儿不管遇到什么,都见机行事!不要怕,我带的东西还挺多的!迷烟毒雾这些都交给我,人你看着办!”沈栖棠小声对她加油打气。
阿怜怔了怔,“我还以为你多多少少都会劝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又能比你强到哪里去?”沈栖棠讪讪的,“总之,凑合着先找到他们再说。”
“……”
就,突然,蛮不安的。
阿怜沉默了一会儿,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
所有异样的感觉都如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赴霄呼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像是经过一场格外激烈的死斗,没一处不被汗水浸透。
他有些复杂地盯着神子澈,“国师你,刚才该不会也——”
“自然没有。”青年见他结束了,吹燃火折子,一笑,“早就习惯了,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那兔崽子对自己人下手挺狠啊?
柳赴霄无言以对,不由自主地目露几分同情。
神子澈故作不知,温和地勾起唇角,“怎么了,还有什么不适么?”
“没!”他连连摆手,一贯的镇定自若都有些崩坏。良久,他问,“这里好像是个密室?”
“嗯。只有一个出口,要经过三道暗门,这第一道,只能从外面打开。”
“若用内力强行震开墙面,或许……”
“这是在地下。”神子澈一哂,“柳大人有没有试过被困在棺材里,埋入地下的感觉?即便凿穿了木板,落下的尘土也仍然会将你埋起来。”
甚至,会更快窒息。
柳赴霄有些沉默,“那,可有出去的办法?”
总不能一直等在这里,密室内空无一物,若外面那两个人不管,他们迟早会死在这里的。
难道还要等她们良心发现,放他们一条生路么?
神子澈似乎总能看穿他在想什么,轻叹,“你我看见了那位姑娘的面目,她不会放我们离开的。至少,在她的目的达成之前不会。”
“她的目的?”
“柳大人不知道么?凭月姑娘去年死了,但外面这一位,与她长得十分肖似。若不是易容,那么就是双生的姐妹。大概是想借此找出知情的人,给凭月姑娘报仇吧。”
“……书楼中的人都戴着面具,国师怎知她与凭月姑娘容貌相似?”
青年面不改色,“曾有幸见过一面。”
他倚在墙边,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火折子,游刃有余。
修长的五指灵巧地将火光拉长,重复连接成一个特殊的形状。
这个人,居然也有这样玩世不恭的时候。
柳赴霄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哪一面,此人都胜他许多。
心浮气躁也不是办法,既然国师都不急,他又有什么可忧心的。
他沉下心来,观察着神子澈指尖的动作转移急躁的情绪。
柳赴霄先前也曾见过沈栖棠把玩匕首打发时间的模样,手法与速度都同这如出一辙。只是从刀锋上看不出什么,黑暗里的火光勾勒出的图案却格外明显。
那似乎,是一朵花。
他有些迟疑,“海棠?”
“嗯。”青年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抿唇笑了笑,“那兔崽子小时候皮得很,她们家老太爷见别家小姐被欺负,担心不已,就找人给她打造了匕首,找武师教她武功。她却嫌武师的动作刻板难看,非要琢磨些华而不实的招式,差点被刀锋削断了手指……”
“啊,可不是嘛!所以才求你教我怎么用匕首的,别人哪有你华而不实!”隔着门,都挡不住少女的恼羞成怒。
柳赴霄一怔。
下一瞬,机关被扳动的“咔哒”声后,石门缓缓打开。
少女站在阴影里,幽幽地盯着他们。
神子澈收手端稳了火折子,一本正经,“这么快就找到了?我还以为要再等一阵子。”
“所以就在背后说我坏话?”沈栖棠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快点走,那两个人被阿怜引开了。她一个人,怕是拖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