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的眼角不自觉的浸出了滴滴泪水,下身依旧有轻微的疼痛袭来,可是内心却有说不上来的满足感。我枕在朱棣的臂膀之上,他的手依旧紧紧的护着我的肩膀,可是人已经因为疲累睡着了。
他的侧脸依旧那么好看,有些男人在青少年时期会显示出让人忍不住靠近的阳光和朝气,可是有些男人则不然,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年少时他便少年老成,城府深沉,甚至还会有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阴郁,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打磨,他会越发的展现出自己的迷人魅力,虽然可望而不可即,但是依旧会让所有人心生爱慕,即使无法亲近,哪怕能拥有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觉得面红心跳。
朱棣就是这样的人。岁月并没有侵蚀他,岁月在打磨他。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许此时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会缔造出怎么样的一个永乐帝国,但是那一天终究会来的。
正在我看他看得出神的时候,他忽然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你怎么还醒着呢?快来睡吧。”说着,他便伸出一只胳膊将我勾住,松松的搂在他的怀里,待我抬眼看他,他却又已经睡着了。爹爹跟我说过,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便是他睡着的时候,所以那些很谨慎的人是绝不会在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面前呼呼大睡的,如果一个人能在你的面前睡得很沉,那一定是非常信任你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阵甜蜜,慢慢的又靠近他一些,闭上眼睛,慢慢的与他一同入睡了。
第二日醒来之时,却见朱棣已经自行穿戴好,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呀,什么时辰了?!”
“你自己看看罢。”朱棣指了指窗外,只见窗外一片光亮。
我脸上一阵通红,想起昨晚上的亲昵,不由得羞得不行,便将被子蒙住头,佯装还要再睡,朱棣拉起被褥,笑道,“害什么臊呢?”
“天色这样大亮了,你今儿不要上朝吗?”我有些内疚的说道。
朱棣笑着摇摇头,“昨儿晚上那些大臣们各个喝得连路也走不稳了,我特许他们今日有事送进来奏折,没事儿就不用上朝了。”
“那就好。”我坐了起来,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道。
朱棣奇道,“这有什么所谓好不好的?”
“总算人家不用把皇帝不早朝的罪名算到我头上了。”我耸耸肩道。
朱棣听完我的话,绷不住哈哈哈的笑了出来,捏起我的胳细细的看了看,又是促狭一笑,“这可真真是今晨赖床美娇娘,昨夜新失守宫砂了。”
我顺手捡起一旁的金丝绣花枕头,往他身上一砸,“你快出去吧!别在这里吟什么淫词艳诗了!若是传出去了,好大的没意思。”
“夫妻恩爱,本是应该惹人羡慕的事,为什么会没意思,任谁听见了,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哪里能觉得没意思?”朱棣亲手帮我披上衣服,拉着我坐到桌边,“已经在你这里闹到现在了,索性再陪你用个早膳,与美人缠绵,就是落下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恶名,也算值了。”
我伸出食指,在脸颊抹了两下羞他,“为什么从前道不见你在这风花雪月的事情上用心呢?”
朱棣顿了一下,端起一杯早茶品了一口,闲闲道,“从前没有那个闲工夫,现在虽然也没有那个闲工夫,但是有了个人,让我不得不挤出功夫来了。”
“呸呸呸,说来说去,还是赖到我头上了,你快走吧,等会儿越来越多人要知道你在我这里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朱棣愣了一下,收起笑容,“还是怪我,你册封的事,我会立刻着人去办了。”
我拉住他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朱棣握住我抓在他胳膊上的手,笑道,“别说那些话了,现在不能不给你名分了,就是你愿意,我也不愿意。我心爱的女人,不能这样委屈。不要让我食言。”
听见他如此说,我终于不再反驳,只好先帮他梳洗了一番,自己坐到妆台前画眉匀粉,朱棣却又凑了过来,在镜子里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我回过身子,笑着推着他道,“你先去用膳,别在这里混我好吗?”
“我恍然记得年幼时在哪里读过什么诗,写着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当时便嗤之以鼻,想着哪里有男子这样不中用,那么多大事业等着去做,竟然把大好时光用来看女子梳妆打扮,这人真是没用极了。如今……”
我听他这么说,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如今怎么了?如今你自己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是不是?”
朱棣笑了笑,“是啊,不止沦落到这个地步,诗中夫妻恩爱,女子尚且去询问夫君,我自己倒是被女子呼来喝去,几番斥责,就差没抡着棍儿赶我走了。”
我越发的绷不住,伏在梳妆椅背上吃吃的笑了,朱棣伸出五指,绕进我的长发之中,以指为梳,细细的帮我梳理着头发,轻声念着,“你不能再散着头发了,要梳髻了。”
我红脸道,“不要,别人要笑话我的。”
朱棣微笑道,“没人敢笑话你,谁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抬举你。想不到当年父皇派来监视我的锦衣卫小旗,如今倒成了我手中的绕指柔了。”
我微眯着眼睛,心里想着,这大概就是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的境界了吧。
在我的坚持之下,我还是没有梳髻,只在顶上用发簪松松的绾了个美人髻,下面的头发还是披散着,因朱棣嫌太过朴素,便在其中编了几根小辫,没根辫尾都追上了玉珠珍珠和金珠。如此,朱棣才算满意。
待我弄好,宝儿才端着早膳进来了。她昨晚便知朱棣来了,是以一清早都没有进来,直到此时才敢进来,“皇上,小姐,用早膳吧。”
朱棣已然恢复了平日那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表情,我偷瞄了他一眼,忍着笑从宝儿手里接过清粥。朱棣察觉到我的小动作,嘴角眉梢也微微漾出笑意,只是很难察觉。
他从宝儿手里接过镶银象牙筷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说道,“以后别喊小姐了。”
宝儿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朱棣已经皱眉道,“叫娘娘。”
宝儿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跪下,对我道,“恭喜皇上新得佳人,恭喜娘娘。”
朱棣这才没有继续板着脸,微微笑道,“你很会说话,跟着我们这么久了,今儿朕也要恭喜你一下了。”
宝儿有些失神,并不明白朱棣是什么意思,便朝我求助的看过来了,我笑着道,“本想立刻扶你起来,不过这会子你还真不能起来,还不快给皇上谢恩。”
宝儿这才明白了朱棣的意思,脸上一阵发红,只得忍着害臊对着朱棣磕了一个头,声如细蚊道,“多谢皇上。”
我知道她这会子害臊的不行,便道,“你下去吧,把珠儿喊来,我有事交代她。”
宝儿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往外退去。
我看了朱棣一眼,噘嘴道,“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干嘛摆脸子给人看?”
朱棣无辜的笑了笑,“我可不是摆脸子给她一个人看,现在除了你,所有人见到的都是我那张脸了。”
听了这话,我既是难过,又是心酸,越发的觉得自己该珍惜他如今还能在我面前保持这份仅存的真挚了。
朱棣用完早膳还是在我的催促之下急匆匆的离开了我这里,去养心殿处理朝事,不过他没走多久,三保便来了,平日里谈笑风生的他,今儿却从一进来就显得有些拘谨,我笑着跟他道喜,他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先生,不,如今该叫你娘娘了,不管怎么称呼你,可是在我心里,你都还是那个在燕王府里教琴的赫连先生。今儿咱们的身份全都变了,不管别人没有没有变,可我知道你一定是那个还没有变的人,宝儿将皇上的旨意跟我说了,我知道没有别人,一定是你帮我们求的。三保无以为报,只有叩谢。”说完,他便深深伏在地上。
我连忙扶他,他却不愿起身,待他抬头,我却见到他满脸是泪。认识三保总有**年了,他什么时候都是笑嘻嘻的,万事在他眼里,都好像事不关己一般,我想谁也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只得道,“快别这样,你既然这么说了,还这样做,那就是和我见外了。”
三保用袖口拭了拭泪,“三保心里明白,虽然从皇上做王爷的时候我就已经跟着他了,一直到如今,也幸得皇上器重,可是我心里知道很多人是怎么看我的,终究连个普通人也不如。三保一直以为自己只能孤家寡人了此一生,没有料到会有今天这等殊荣。正常人永远体会不到三保心中对寻常人家生活的向往。就因为身体残缺,还是最最令人不齿的残缺,所以三保做什么事,都会惹来旁人的耻笑甚至不屑。就因为这样,所以三保越发的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可是普通人费一份力气就能得到的,三保要花费比普通人更多十分的努力,甚至更多,而且时常的结果,是根本我就得不到。如今,先生给了我这普通人唾手可得而我可能呀为之奋斗终身的结局,三保……”
我摇摇手,“你我之间,真的不必多说这些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是想给我贴身的丫头找个好归宿,而你,恰恰是她看上的那一个罢了。你听好了,若想报答我,报答皇上,便用你的余生去对宝儿好就行了。一个女子的真情,是一个男人最最不能辜负的。”
三保点了点头,“我心里明白。”
“你去和宝儿商量商量,你们的婚事需要什么,不拘是你还是她来跟我来讨要就行,皇上发了话了,你们的婚事由内务府包办,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这段福气。”我笑道。
三保低声道,“我们不需要任何铺张,只要拜个天地拜个祖宗,再拜一拜皇上和你就罢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你说是这么说,如今你可是皇上眼前最得力的人,又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若是婚事就这么草草办了,要皇上那张老脸往哪里放去?朝臣们不要背地里议论吗?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的郑和办一场婚事,皇上都这么小气,咱们这些人还能有什么面子,就是卖命跟着他干又有什么好处呢?”
三保眼圈儿还是红红的,听了我的话,也掌不住笑了,“先生,你还是贫嘴的很。”
“没办法,现在难得能出宫了,在宫里要自己寻乐子才是。”
我和三保说这话,按说宝儿是会绝对避嫌的,可是我已经看到她在门口晃荡几次了,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便招手道,“宝儿,进来,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宝儿先瞥了三保一眼,那眼睛里就已经含情了,这才回我道,“娘娘,皇后娘娘宫里的宫人来传,说是皇后娘娘请您去坤宁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