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是严竣的。泊于长江北的清兵水师只能原地等待援兵。岳乐已向朝廷发了急报,自嘲地向福临笑笑:“开战之初,吴三桂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占领云、贵、川及湖南大部分地区,战火最旺于湖南。朝廷大臣、八旗子弟多主张派主力迎敌于湖南。独我一人力排众议,主张先攻占南昌,切断吴三桂与耿精忠的联络,避免两藩结盟。两藩一旦结盟,到时我大清危矣。没想到如今中了高得捷的诱敌之计,朝廷里那些反对我主张的恐怕要趁机打压,不知皇上是不是还会支持我的主张。”
福临看看小梦,小梦茫然地吃着桌上的瓜果,不知怎么,最近几日总觉好困好困,好想睡觉,难道这就是怀孕的反应吗?还是在船上住了几日,有点晕船的缘故。她见福临看她,却摇头回应,虽说清朝历史懂得一些,但关于吴三桂与清廷的战事具体并不清楚。
福临背着手立于舷窗前,信心十足:“放心!玄烨当日在这么多大臣反对声下依然同意让你先攻南昌,说明他心里也存在这种忧虑。如今,吃了败仗完全出于偶然,是喇布贪功之过。做为一个皇帝,要把握的是大方向,而不是看一时得失,所以对敌政策不会改变,更不可能任南昌、九江由吴三桂占领,坐势不理。所以,你放心吧,烨儿一定会派援兵前来,且不会少。”
岳乐欣喜地看着福临,眼神充满钦佩:“皇上还是皇上,不论经过多少年,皇上在我眼里始终没变。”
福临轻笑:“安亲王在我眼中也没变,依然有勇有谋,对于天下大势,洞若观火。而玄烨也长大了,而我,于历史,已经成为一个多余之人。”
岳乐猛摇头正要说什么。一个雄厚的声音断然喝道:“大胆,怎敢直言圣上名讳?此乃欺君之罪。”杨捷怒匆匆地惊慌上场。他扬起腰间的宝剑,尖锋相对:“原来是孟将军!?你好大胆!纵然有功于朝廷,本将也不容许你对圣上放肆!此乃欺君之罪!”
福临三人相视而笑。岳乐按下扬捷的剑锋,笑道:“杨将军听错了吧,本王并没有听到孟将军直呼圣上名讳,对了,杜副将,你可曾听到?”
小梦笑道:“没有呀!我没听到。”
“这?!”杨捷纳闷道:“难道是本将听错了?!”
“是你听错了!”余三人异口同声。
“哎呀!”扬捷笑着拍拍自个脑袋,双手抱拳向福临道:“孟将军海涵,老朽耳背,差点冤枉将军了。”
福临洒脱地挥手道:“无妨无妨!将军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应该的。”
扬捷笑道:“我正是心里高兴皇上的圣明,猛听得有人直呼圣上名讳,一时激愤。呵呵,安亲王,其实末将正是来通报一个好消息。圣上已派董卫国与希尔根共十万精兵支援,不日将抵本师。而吴三桂已派夏国相接任高得捷之职,正在南昌耀武扬威。末将前来与安亲王商量收复失地之策,争取早日攻回南昌。”
安亲王摊开地图,三人商量攻南昌之策。小梦百无聊赖,加上身困体乏,也不招呼,自回小舱休息。
不日,董卫国十万援兵到。清军选了一个顺风顺水的日子,整装出发,顺江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南昌。吴军夏国相带领本部人马仓惶退至湖南,只留副将韩大任率领三万兵马与清军死战。
韩大任虽是忠勇之将,可惜有勇无谋,此时杀出南昌城外,却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率大部人马逃至九江,在那里征集渡船打算渡长江北上。
至此,清军与吴军调了个位置。清旗插满南昌城,而吴军却败至江面避祸。然一路清兵追杀不断,毫无消停之意。
闻此讯,福临大喜道:“韩大任正是自寻死路?”
“此话怎讲?”董卫国问道。
福临道:“吴军多是云南兵,不习水性,不擅水战。如今想要强渡长江,无益于自取死路。我们只需要派数十个擅长水性的人混入吴军,将船凿沉,届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使吴军全军覆没。”
“好计。”岳乐赞道:“只是这数十个奇兵需要擅长水性,又要有勇有谋,不好找呀!”
杨捷道:“末将守九江多年,要找几个擅长水性者不难。难的是忠奸难辨。我部汉人居多。哎,吴三桂虽曾为汉奸,但毕竟仍为汉人,如今起兵誓将旗人赶出关外,亦有不少汉人响应。末将怕挑人不慎……”
未待说完,福临接言道:“杨将军勿虑,此任务就交给我,我一定不辱使命。”
岳乐惊道:“不行。孟将军不宜冒险。再说,孟将军素来擅骑射,何曾通水性?千万不可!”
福临笑道:“安亲王不知,分别数年,我已经识得水性,还是杜副将教我的呢!”说着看了身旁的小梦一眼。
小梦这回可没笑,也没得意起来,反而忧虑道:“不,纵然你通水性,这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去!”
“就是就是,”岳乐急道:“十三万精兵,难道就没有可用之人?犯不着您亲自冒险!本王不同意,杨将军,速去挑人,勿多言。倘若真有反戈相向者,我们暗里提防,损失也不大,不要紧的。”
杨捷心想这孟将军是何许人?为何连安亲王都对他如此紧张?然而安亲王下了命令,他也不敢多言,正要领命而去,又被福临截住。
“安亲王,你想的是任务失败的情况;可一旦任务成功了呢?我们将一举歼敌三万,尽得九江之地,并可趁势进取湖南。安亲王,我主意已定,就勿须多言!我一定要在前线为大清尽一分心力,实践我多年未曾实现过的心愿!”福临冷竣的脸色代表了他心中的坚定。
岳乐与小梦都了解他的脾气,因此面面相觑,无奈接受了这个决定。
临行,小梦千叮万嘱,一定平安归来。为了她,为了腹中的宝宝,一定回来。福临用力点了点头。
这边岳乐与杨捷亲自挑选数十名擅长水性,忠肝义胆的清兵,与福临于黄昏出发。他们换上吴兵的装束,暗藏斧器,于一阵清兵的虚张声势的追杀声中,“狼狈”地逃入陆续溃败的吴军中。
混入吴军的清兵分散上得渡船,趁暮色袭来,分头行动,凿沉渡船。福临一连凿了数艘,身子浸入水中,天寒水冻,着实有点吃不消。然而他还是坚持了下来,直至探出水面,见陆陆续续有吴兵于甲板骚乱,大喊:“进水了,进水了……”知道事成,才发出信号。
安亲王、董卫国领军前来接应,扬捷镇守后方。小梦不放心福临,吵着闹着一定要跟来,安亲王无法,只好带她一起上战船。
吴军果然溃败,全军覆没。大部分乃随船淹没。岳乐的战船四处搜寻福临。拿火把照亮江面,小梦站在船边拼命朝江面呼唤,直到呼唤出眼泪,还未见福临踪迹。
小梦索性哭出声来。忽然脚踝被一只湿手捏着,小梦惊叫一声,低头一看,又哭又笑。是福临。“安亲王,安亲王,你快来呀!他在这儿。”
安亲王欣喜望外,忙叫两个亲兵帮忙将福临拉上甲板。小梦紧紧地抱着湿淋淋的福临,福临却又挣又躲。
“哎,别,我湿透了,会弄湿你的衣服,会着凉的。”
小梦嘟着小嘴,偏要抱,一边还肉麻兮兮地叫:“宝贝,宝贝……”把岳乐都看乐了。
而那两个亲兵则目瞪口呆,以为他们有龙阳君之癖,表情怪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