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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平浪静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的叛逆 明易 19050 2022-11-04 16:55

  玛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这里阴暗潮湿静谧幽深得看不到尽头。仅容一人通行的走道上,只要稍微停下脚步,冰冷刺骨的水滴就会砸到她身上。

  她已经走了许久,但是不论怎样都无法走出这个地方。即使大声喊叫,也没有人回应她。周围静悄悄的,连点回声也没有。

  玛丽觉得无比疲惫,她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双脚麻胀得已经失去知觉。她的眼皮半耷拉着,随时都有可能闭上。可就算这样,她依旧咬着牙,含着泪,勉强维持着蜘蛛丝般随时可能断裂的意志,保证自己不停下来。

  她其实完全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她的双腿却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不断机械地维持着前进的动作。

  过了许久,玛丽终于摔倒了,她已经很累很累,非常非常想睡觉,可是突然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看到这点亮光,玛丽开始变得疯狂起来,她不停地压榨着自己,那虚弱无力的身躯于是又以一种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慢慢恢复了挪动。她就这么匍匐在地上,手脚并用不停向前爬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刻的玛丽看到了希望,她总觉得自己没有经受太多的痛苦,就到达了光亮所在的地方。当她的身体慢慢被光明所浸透,她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玛丽很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休息一下,可是远处有个戏谑的声音制止了她。

  “好不容易到达这里,就这样睡过去吗?”

  玛丽本能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神明,她看到了什么,那是谁?这里怎么会有一位……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他们之间相距太远,她的双眼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只能感觉到他全身散发出的耀眼的光芒,他就像教堂里被穹顶上射下的阳光照亮的天使一样闪亮夺目……就缺一对雪白的翅膀在他身后展开了,玛丽想。

  对方那双包裹在白色齐膝紧身裤中的长腿放荡不羁地半搁在水中摇晃,见玛丽直愣愣地朝着他发呆,他散漫地圈起一条腿,抱着膝盖,将脑袋支在膝头上,懒洋洋地回视她。而后他从水边一跃而起,像吃饱喝足后悠闲地漫步于月光下的印度豹一样,沉着淡定地向她走来。

  随着距离的拉进,玛丽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她以一种近乎贪恋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纯黑色干脆利落的短发,绿玛瑙般明亮却犀利的眼珠,身姿矫健如猎豹般优雅修长,他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强大而奔放的力量。

  玛丽看得着了魔,稍微回过神来,禁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一方面是出于她那遇事多疑的警惕心,另一方面,也是她已经到了不能自动过滤羞耻的年纪,哪怕她能保证自己此刻正处在最好的状态,也没有理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一个陌生人猛瞧。

  她一向知道自己喜欢漂亮的东西,尤其喜欢漂亮的人,她总觉得论起对世间美好事物的向往她不会输给任何人。不过遗憾的是,没有人能理解她,她也经常因此受人误解。

  她自认是出于欣赏而全神贯注,但在其他人看来她那专注的眼神和她那痴迷的姿态都不过表露了她内心那叫人作呕的贪婪。

  也许旁观者们的判断并没有出错,她并不像她自己认定的那样全无野心——虽然看到值得钦慕的漂亮宝贝多看两眼是天底下大部分人的通病,但谁叫这事搁在玛丽这个天生幸运值为零的倒霉鬼身上了呢。

  既然她自己野心勃勃,当然就不可能再让自己显得毫无存在感。而一个缺乏资本的人一旦想要凸显自己存在,当然就不免要更加遭人厌恶了。

  这样的结果显然是玛丽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她那愚蠢的脑筋也只够她想到这类念头:像是这种活像个野狸子一样的外表又不是她自己求来的,生得这样狼狈落魄好像她自己很愿意似的,诸如此类词不达意、抓不住重点亦或将过错归咎于他人的无耻念想。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既然到了这里,应该感觉很好才对啊。”

  对面前出现的这个人天然的怀疑和突生的好感正在玛丽脑海中天人交战,对方却已经大大方方地将右肘撑在膝盖上单脚跪在了她的面前。

  玛丽吃惊地看着对方那带笑的脸庞在离她不过一尺的地方停下,她吓了一大跳,在惊讶于对方竟不介意她的粗鄙的同时她忍不住开始琢磨对方是谁,到底是要干什么。

  直到此时,玛丽才留意起自己周身的环境。

  这是个闪动着金色光芒的巨大宫殿,宫室里光秃秃的缺乏家具和装饰,连块毛毯也没有,只有一条长长的,由月白石铺设而成的甬道连通到最开始看到少年的水池旁,池水被四英尺高黑金二色交错的玳瑁纹砖块圈在宫室尽头。

  玛丽正惊讶地打量四周,不觉被少年伸向她的手所惊动,回过神来她着忙摆手解释说:“我站不起来......”

  对方听了,有些古怪地瞟了她一眼后自顾自站起身来。

  玛丽注意到他一直在看她的双手,她有些疑惑地跟着低下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手上的伤口消失了。

  玛丽不可置信将手心手背来回翻看了好几遍,这让她注意到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她正穿着一套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粉红色华丽裙装,脚下还踩着一双精致的银粉色镶边缎带小红舞鞋。

  身前再度出现对方递出的手掌,玛丽试探着把手交过去,任由对方把她拉了起来。

  直到真切地站立在甬道上,行走在少年的身旁,玛丽还沉浸在一种梦游般的虚幻中。但这无疑是一场最美妙的梦幻,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办得到,这真是叫人高兴,玛丽兴奋地已经有些忘乎所以起来。

  “先生……我叫玛丽·贝内特,请问......”

  对方不等她说完,便轻笑着接上:“是的,是的,玛丽,我知道,顺道一提,我叫玛利亚......”

  玛丽还沉浸在愉悦的情绪中,咋然听到对方报出这样女性化的名字,当即呆愣着停下了脚步,她结结巴巴地打断他说:“这不可能,先生……不,我是说……”

  不知道该作何解释,玛丽窘迫地满头大汗,好在对方露齿一笑,看起来全无芥蒂。

  玛丽悄悄地吐出一口气,却听对方道:“只是看起来像个男孩——按照世俗的审美观来说。不过就我自己而言,这不过是另一种美的表达,更趋向于中性,有利于自身的舒适,又不曾妨害到别人的自由,倒是蛮叫我自傲的。毕竟上帝在创造了我们的同时,并没有亲口告诉我们男孩该是怎样,女孩又该是怎样,反正所谓的该是怎样怎样,也是由别人说的。顺道问一问,你自己亲耳听到上帝说过什么话么?”

  虽然玛丽没听明白,倒也不妨碍她根据事实傻愣愣地摇头。

  对方见了她的反应,得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出于上诉的原因,虽然我也不太乐意相信那谁谁谁转述的关于上帝福音的正确性之类的废话,但出于自身利益考虑,我也不介意去相信他真的创造过一种更伟大的生物,传说中他们是一群没有性别的存在,你知道……”说着,对方做出了挥舞手臂模仿翅膀煽动的动作。

  看到这样俊秀的人物做出这样逗趣的动作,玛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这让她十分想笑,但她那相对体面的教养成功地阻止了她。

  她听到对方欢快地道:“这下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嗯……我始终相信他们是存在的,而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充分体现了天堂的公平与公正。至于你此刻的讶异,不过是由于一些奇怪的家伙从中作梗,他们一向热衷于把不利于自身的情况加诸到别人身上,为此哪怕将他们自己亲爱的母亲姐妹列为二等公民也在所不惜。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言行到底有什么事实充作依据,但是他们既然已经得到了好处,当然要乐此不疲地使这些谬论持续下去,对他们来说,这也就成了履行世间公理与正义的头等大事啦。好吧,你大概不太能听懂。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咱们都是上帝的子民嘛,总得有点起码的自由和尊严——这你同意吧?”

  玛丽说不出反对的话,她的思考速度跟不上对方讲话的速度,于是她只能针对最后这句话愣怔地点头。这样一来,真是完全博得了对方的欢心,她听到他快乐地说:“既然咱们对此都有了一致的态度,那我不妨顺便一提,我——就是你理想中的自己!这样充满自信、盈溢着力量的强大模样。怎样?看起来很不错吧,有没有觉得很快活?”

  在对方说话的时候,玛丽全程以一种十足目瞪口呆的蠢样看着对方。此时她们已经很接近水池,因此她在这之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扑到水池边探头探脑地看向水中的自己,可是玛丽左看右看......

  “哦,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只是你未来的一个可能性,没人规定你现在就得长成这样。”对方说着,不太在意地挑了挑眉。

  虽然他充分表示了一种不用放在心上的姿态,可玛丽依旧震撼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的舌头还有说话这个功能。

  “这不可能......不不不,我居然穿着裤子,穿着男孩子的衣服,这样的离经叛道.....不!妈妈会打死我的,爸爸也会被我给气死,我会丢尽祖先的脸面......”

  对方似乎被她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吓到了,沉默了好半天也没有回话,竟任由玛丽混乱地说个不停。

  等到玛丽终于无话可说停下来,才发现对方低着头,根本没有看她。

  玛丽直觉对方有些难过,心里不禁也由此产生了些许不安,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对方,不料对方却忽然抬起头,那张脸上看不出半分沮丧,他如同陈述事实般地开口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为什么你总是感到不安?”

  玛丽没想到话题会跳跃的这么快,她还来不及考虑,就本能地想要否定这个荒谬地猜测。

  “不,我从没觉得不安。我是绅士的女儿,我们家一年有超过两千英镑的收入,有一片很大的农场,家里有将近十五个仆人,吃不完的食物,看不完的藏书。我的家族曾经是这片土地上最繁盛的旺族,我的祖先不是什么不知名的菜鸟。就算不追根究底,我也是骑士的曾曾曾孙女,我为什要不安,这是不……”

  “是吗,那让我换一个问法,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伤心?”

  玛丽下意识又想反驳,而他看出了她的意图及时阻止了她,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他拉着坐到池水边的高台上。

  玛丽疑惑地看着他的手伸进水里轻轻拨弄,而后水面就像被风吹拂过般产生了连绵不断的波动。等水池再度恢复平静,玛丽惊恐地发现水中出现了午后她趴在地上歇斯底里哭泣的身影~像个下等人一样嚎啕大哭,全无风度可言,那样隐秘,那样肮脏。

  她猛地站起来,头脑中名为愤怒的那根弦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高高拨起,理智这种东西倾刻便被她抛弃。

  她以一种被激怒的毒蛇般狰狞的姿态歹毒地盯着对面那个自称是另一个玛丽的人,可想而知,一旦对方稍有异动,她便会扑上去将他撕成碎片。

  可是对面的大玛丽却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以一种玛丽从未见过的痛惜与怜爱的表情看着水中那个哭泣的她。

  仅仅是一个眼神便击溃了玛丽一向坚固无匹的防备,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知道,如果她能够回到过去,她一定会回到那个午后,给那个无助的自己一个拥抱。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给她一个拥抱,这样她也一定会好受一点。

  而此刻,就如同时光真正倒流了一般,玛丽再度回到书房中的那个她哭泣的时刻。

  她极力摇晃着脑袋要把那一刻的软弱甩出脑海,她不断地强调:“我没有伤心,哪怕我哭泣也绝不是因为伤心。”

  “是吗?这样啊,那可真奇怪。我倒是不反对因为伤心而哭泣,如果我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即使没有反抗的权力,难道我连哭泣的权力也要被剥夺吗?那也太不讲道理了。”

  “……”,玛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让她也破罐子破摔起来,“好吧,我承认,我是很伤心。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就算我承认,又会有什么不同吗?”

  “哦,那就说不准了,你知道,这得看你的愿望是什么?”

  玛丽忍不住看着他出神,愿望,她离愿望实现的距离难道还不够遥远吗?不,那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希望已经完全破灭,所以一旦她反应过来,她便断然驳斥。

  “不可能,这完全是胡说八道。”

  大玛丽完全不受小玛丽激烈对抗的影响,她孜孜不倦地继续着她的诱导。

  “兴许吧,但也不妨碍咱们剖析一下原因嘛。先说说看,你的愿望是什么来着?”

  玛丽见她这样冥顽不灵,气冲冲地冲她怒吼:“这不是明摆着吗?如果你真的是我,就该知道,我的梦想就是成为简那样美丽娇俏,温柔可亲,讨人喜欢的姑娘。”

  “那可真有些难度,你要现在去照照镜子么?不过也不用这么麻烦,你就将就着用池水看一看,貌似第一条你就很难达到呢。”

  玛丽知道他说的话是事实,不过她还是颇觉难堪的低下了头颅。

  不过玛丽的坏心眼大概是顽固地维持到了成年,大玛丽根本不给她足够自艾自怨的时间,她强横地将玛丽抱到池边,揽着她的肩膀,头挨着头一起看向池水。

  “呐,瞧瞧吧,与其长大之后穿着完全不适合这张脸,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礼服,带着一副古里古怪的金边大眼镜,还是我这样子看起来更加符合期待吧,即使带上眼镜也很潇洒哦。”

  玛丽心里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这样,尤其是当他开口说话时,鼻梁上真得具现出了一副黑框眼镜~那样的气度,真是富有魅力到令人窒息。

  可照玛丽那倔强的脾气,即使事实如此,她也依旧不会在嘴上承认。

  不过大玛丽本来就很容易知道她的想法,也就无所谓她说不说出来啦。

  “你看起来很不满呀,那咱们跳过这个话题好了。说说看,来到这里的那天晚上,为什么会那样失控,不是一直想做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吗?殴打自己的小妹妹可是连最恶毒的姑娘都不一定能做得出来哦。”

  玛丽听了他的话,身体骤然痉挛,她不敢看渐渐产生震荡的水面,下意识转开了脑袋。

  可即使果断采取了行动,那天晚上那种疯狂的恨意却再一次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就好像被人劈成了两半,一半狂躁不息的愤怒,一半战战兢兢的愧疚,两者相互交融,汇成了一股让人堕入地狱的恐慌绝望。

  玛丽又一次感觉到胃部传来那种坠坠的沉重,恐惧逼得她焦急地为自己辩解。此刻她恨不得能将心里的想法倾倒而出,好让别人相信她并不是本性刻毒。

  “我不是有意这样的,是莉迪亚抢了我的娃娃,这不完全是我的错。”

  “既然事出有因,你倒是可以先试着向她要回娃娃不是吗?”

  “可是她不可能还给我,我试过了。”玛丽激动得大喊出声。

  “这样啊,那就姑且相信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吧。不过你为什么不学着向你的父母寻求帮助呢?”

  “他们不会帮我,到底要我强调几次,他们不会帮我,要我清清楚楚地跟你讲个清楚明白吗。噢,神呐,原谅我。妈妈最疼爱的孩子就是莉迪亚,连简都比不上。爸爸最怕麻烦,他并没有太多耐心,而他最喜爱的人是丽萃。如果当时遭受不幸的人是丽萃的话,不用别人多言,爸爸也一定会怒不可揭地站出来,但我不是丽萃。听不懂吗?我不是!”

  “好吧,言外之意就是你已经尝试过,并形成了一定可供借鉴的模式了是吗?那倒是蛮艰辛的。既然知道要不回来了,不如干脆放弃算了,大度一点,有个姐姐的样子,这样比较皆大欢喜不是吗?”

  “不,我不要这样,我很喜欢那个娃娃,非常非常喜欢,我不想让给她。”

  “那你就应该鼓足勇气和父母抗争到底,不管这么说,你都没有理由打你的小妹妹,她还那么小,你觉得呢。”

  “我不能和我的父母争斗,我不愿意叫他们生气。”

  “那你那天晚上可真是叫他们气坏了,不过这个也可以先放在一边,可以告诉我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你宁愿去欺负你的小妹妹,也要保持对待父母的小心翼翼。”

  “我并不是故意叫他们生气的,哪怕我也清楚我叫他们失望了。妈妈身体不好,莉迪亚出生时候的事情我还记得,妈妈痛极了。她现在也经常头疼,如果叫她太生气,她会死的,我们就再也没有妈妈了。艾玛就是这样,她就是因为没有了妈妈才遭受到磨难,后来她们家落魄了,艾玛都不知道沦落到哪里去啦,我听到过很多不好的话。我并不想这样的,都是莉迪亚的错,都是她太讨厌啦。”

  “你倒是很有些小恶毒嘛,就这么避重就轻地把责任全推到了莉迪亚身上。”

  “我没有!”

  “当然,你有!”

  玛丽难过得放声大哭,她依旧强调着自己的看法。

  而大玛丽也十足坚持自己的怀疑。

  “我不知道,我忘记了……”

  “嗯,我恐怕你还记得,要我提醒你一下吗?”

  玛丽恨不能离这个恶魔远远的,但她不能够,不管她怎样退后,他始终在她身旁,她快要崩溃了,禁不住对着他大吼:“滚开!”

  大玛丽完全不为所动,漠然地等待她的答案。

  玛丽的身上忽冷忽热,她痛苦地坐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吼道:“见鬼的……妈妈早就知道了,她对于家里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我听到了,她和菲利普姨妈说,‘可能不会有男孩了,但万幸还有四个漂亮女儿,尤其是最小的莉迪亚,性格最好,体贴又活泼,生得也好看,将来一定会过得很好。虽然玛丽不幸长得难看了点,这也不太要紧。只要她能够好好巴结她的几个姐妹,将来即使过得不如意,她的姐妹们也会很乐意接济她’。

  我不要巴结莉迪亚,我恨透了她。

  简和伊丽莎白一直都是这样亲切友好,爸爸要负担咱们整个家,妈妈的身体又弱,吉蒂本身就是只磕头虫,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这些都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莉迪亚又算什么呢。

  这个没有心肝的坏东西,生平唯一的乐趣就是欺辱她的姐姐。仗着一张脸生得可爱,一口嘴长得俏皮,连父亲都纵容她。简倒比她好上千万倍,可偏偏是她最召人稀罕。我不服气,就是不服气。妈妈居然还要我去讨好她,这不公平,实在是太过分啦。

  我是那样绝望,没有人能帮我,更没有人能体会我的痛苦。

  就算没有美貌,没有才华,也没有拿得出手的长处。我也不想低头,更不愿叫人怜悯。断绝了我所有的活路,还一定要我柔顺善良,这算个什么屁的道理。所以呢,废物就该理所应当的有个废物的样子?不出众就不许做个出众的嘴脸,否则便要受尽旁人的耻笑,丢尽家族的脸面。

  我是土匪么,是强盗么,我是冒犯了谁人的体面,侵犯了谁家的利益,还是毁灭了他国的家园?如果没有,那像我这样有心依靠自己勤勤恳恳过活的实诚姑娘,不愿听话,又想要有个舒服日子过,就得活该去死么?

  这他妈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有女孩从出生那天起就失去了公平继承家产的权力。我们不能上学,长大了也不能工作,读书太多就等于脑袋不正常。好人家的女儿一旦迫于生计寻求工作,整个家族都会因此受人鄙夷。哪怕放下自尊辛勤的劳动,好不容易稍微有了那么点儿钱,一旦缔结了婚姻也会自动转入丈夫名下。

  我们将来的孩子注定不属于我们,等我们哪天死了,除了我们年幼时的姐妹和我们早已过世的亲长,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叫什么名字。而如果我们不能很好的取悦丈夫,当我们父母老去的时候,我们甚至没有能力去照顾他们。

  妈妈总是害怕我们将来过的不好,爸爸高兴的时候,甚至偷偷带我去参加他的秘密聚会,就算丽萃总是喜欢自娱自乐,回家时也会记得带上属于我的娃娃。我有这样好的父母和姐妹,可是将来我不仅不能回报她们,甚至可能变成他们的拖累。

  如果最后姐妹们都没有嫁出去,或者嫁得不好,那我们全家将来在父亲过世之后,就极有可能在贫病交加中一一死去,就像霍尔顿家的孤女寡妇。即使侥幸活着,因为没有兄弟,没有儿子,没有庇护人,也不会比农庄里那些下等人好到哪里去。

  没有能力,没有技术,不会干活,进而失去尊严,失去自我,只能仰人鼻息,等待着别人的好心施舍。这样的生活真是叫人怨恨,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世界能够立时毁灭。真理在哪里?上帝在哪里?他瞎掉了吗?哦,毁谤了神明,我一定会下地狱的……”

  大玛丽听了她这番抗辩,重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趁着她低头哭泣的功夫,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感觉到掌下传来的轻微震动,大玛丽不由笑出了声。

  “你是不会下地狱的,亲爱的,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我们从来就不相信自己会下地狱。是的,老天爷既然一开始就对我这样不公平,那我为什么要乖乖走进他设置的地狱里去。如果他敢把我丢进去,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地狱捅个大窟窿,让魔鬼统统从里面跑出来,给他惹一个天大的麻烦。没错,我们就是会这么做。”

  玛丽听了这比自己所想更为惊世骇俗的话语,心里非常害怕。她下意识就想要为此争辩,但在开口的瞬间她又犹豫了,于是话出口就变成了怯懦地嗫嚅:“我并没有这样想......”

  她才这样讲便看到对方摆出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好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

  玛丽突然意识到,如果真像他所说的一样,他就是我,那这会不会确实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如果我的想法就是这样,那么再这样毫无意义地坚持下去,不是反而要叫他看笑话吗?他已经够本事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难道我要自己再给自己增添些笑料吗?这样一想,玛丽的表情就有些微妙起来,她那本能的反抗,也渐渐平息下来。

  心平气和地想了一会儿,玛丽终于给出了一个比较切合她实际所想的回答。

  “兴许我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但这就跟我们在看童话故事时想象自己是其中的公主一样,不过是一个幻想而已。它不可能实现,也不可能妨碍到谁。你看,一旦回到现实,我就是个不太讨人喜欢,连自己的妹妹都不太说得起话的平凡姑娘。那只是一个想法罢了,我也奉劝你一句,我们不过是很普通的凡人,没有智慧,没有能力,没有金钱,也没有地位,只是个有着还算比较体面出身的普通女孩。你也不要再做出这样骄傲的好像随时能征服世界的样子,这和现实是极不相称的。”

  大玛丽听她这么说,脸上不由带上了几分惊叹,而后他竟以一种奇异诡秘地语调轻声道:“如果你真的可以征服世界呢?”

  玛丽觉得他真是疯了,而且疯得丧心病狂。如果他说自己想要得到更安稳的生活,更公正的对待,那还能算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征服世界?这可真是太疯狂了。

  世界上竟真有人会想要负担别人的生命轨迹,还是太阳底下所以人的生命轨迹,那可真是吃饱了撑的。玛丽极其肯定,哪怕在自己潜意识的最深处,也绝不会出现这样荒谬的假设。

  或许是小玛丽的目光太过露骨,大玛丽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稍微考虑了一下,他顿时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玛丽,玛丽,你真是叫我充分增长了见识。老实说,我可从没料到自己还是个如此富有幽默感的人呐。别人明明递给我的是根香蕉,我竟能立马把它看作个芭乐。所以说造物主总是充满智慧的,人类永远都不敢夸口说有多了解自己,因为哪怕最熟悉的风景也往往不乏新意。好吧,别发火,我马上就把这一段删去。”说笑间,他在玛丽眼前打了个响指,那张面孔看起来正经却又偏偏带了几分肉眼可见的狡黠,看上去竟也不太招人讨厌,于是玛丽放松了些许警惕继续听他说。

  “你真得清楚自己的能力吗?坏心眼的小东西,还这么小就这样滑头,上帝明明给了你这样强大的武器,你竟还觉得他亏待了你。你真得相信吗?天底下除了你,还会有哪个五岁大的孩子会为了做成某件事,愿意每天四五点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悄悄起床,没有一天肯松懈~你真得相信别人能这样做吗?

  只有你能这样呢,玛丽,你自己知道,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不论风雨,不论严寒,在完全看不到未来的情况下依旧坚持故我,甚至在你心里已经认定不会有未来的时候,你也不曾放弃。这已经无关于智慧,无关于出身,甚至无关于一切已知的高贵品质。这是哪怕一个个性坚毅的成年人都不太可能做得到的了不起的事,你知道这是由于什么吗?”

  “傻气,因为没底气,只能重复记忆的愚蠢傻气!”

  “哈哈,狡猾的家伙。让我告诉你,支撑你存在世间的真理,它的名字叫做意志。如果我不告诉你,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具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不过既然你来到了这里,我当然要叫你明白。

  听着,贪心的姑娘,你到达这里所走过的那条路,从古至今,有无数的生灵曾经走过,里头甚至有你已知的直系先祖,但他们都没有达到你现在站立的地方。

  有太多的人,他们有极致的才华,他们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好不容易来到了起点,可是却在半途中就倒下,永远的失去了机会。对于那些察觉到世俗异常的人来说,他们拼命要让自己加入这条通往真相的旅途。他们走在路上,用尽力气,却依旧无法坚持到最后。他们无助的大声嘶吼,焦虑与孤独就足以击垮他们的身心,可怜的人,终其一生,他们都无法看一眼真正的自己。

  他们人数众多,其中拥有无上美貌的人不会少,坐拥金山的人更无数多。不可能缺少智者,更不可能缺乏禀赋闪耀的天才,但不管他们拥有了多少,有了怎样珍贵的品质,他们的结果一样是倒在了路上。

  就算叫他们看到希望,他们的身体也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事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玛丽,你知道吗?一亿人里面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站到起点,最后能够抵达终点的更是寥寥无几,而在这渺茫的希望里却有一个你。”

  玛丽被他的话语逗弄得心潮澎湃,完全屏蔽了自我思考,只一味地高兴,给不出其他回应。

  不过对方似乎也不太需要她的回应,当然,也不会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他毫不停顿地继续道。

  “凡是能走到最后的人,哪怕她真得一事无成,也注定不会荒废一生。你得知道,一个人能在内心深处与真实的自己相遇,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征服世界?哦,这说法可真是够肤浅的,能够正视自己的人,她那强大的意志就能够影响一个时代。毒蛇的撕咬,同类的相残,崩裂的大地,喷射的火山,有什么是我们不曾历练的?我们的祖先早已将毕生的苦难经历和生存智慧一一封存在了我们的身躯,一代又一代的积累沉淀,历经了无数个世纪,这笔财富的巨大,足以超越任何人的想象。她一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静静沉睡,只有最为坚韧的毅力和斗志,才能击碎时间和空间的壁垒,在黑暗中窥探到她的真谛。

  鉴于她的正确与真实,你大可把已经成功到达彼岸的自己看做梅林、上帝,亦或真神阿拉。你不必再深陷人世间基于利益争夺的欺骗,不会再迷惑于女人骑马必须用横鞍,贫苦人家的老人就该呆着家里乖乖等死,不敬神职人员就等同于不敬神明这类奇奇怪怪的规定。

  你会清楚的看到,一切可笑的规则是由怎样荒唐的目的演化而成。你再也无需因为恐惧而颤抖哭泣,一旦你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你的意志便足以帮助你成就任何事业。你可以自由地贯彻你的智慧,支配你的生命,直到肉体腐败,你的精神依旧不朽。”

  如果前面的话还能叫玛丽陷入幻境,心动不已,那么最后这番话无疑让她再度找回了冷静。过往的经历在此刻显示出了它强大的威力,那就像冬日里的一盆冰水,每当她自己想入非非的时候,总会有人朝她兜头泼下,冻得她浑身哆嗦,求救无门。这一招向来屡试不爽,十分有效。

  而在她清醒过来的瞬间,她竟掌握了对方那种咄咄逼人的尖刻,这倒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猎场酒老头的儿子阿诺每天和我起得一样早,他需要去帮他醉酒的父亲巡视场地,他可并没有比我大上多少,但却和我一样风雨无阻,从未间断。米歇尔寄宿学校的吉利老师到现在还坚信自己迟早能成为一个伟大的音乐家,她每天勤勤恳恳地坚持练习,最终也不过变成了一个古里古怪,叫人难以忍受的老处女。我呢,默默地努力了将近四年,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表现我自己,结果却越来越惹人讨厌......”说着,她慢慢地露出了笃定而轻蔑地微笑,“......你要怎么狡辩呢,大谎言家!?”

  玛丽虽然不认为这样来一下狠的,就能立马叫对方原形毕露,但也完全没预料到对方会给出这样完全相反的反应。

  她看到他对她露出那种宽和又欣慰的笑容,他以一种很是开心的口吻强调:“我并不是在恶意欺骗你,我们不是在做某些无意义的对抗。亲爱的,从一开始我就提醒你了,我不过是你未来的一种可能性,选择权在你身上,你完全不必真得变成我这样,我的一切发展轨迹和说话方式都是基于你的存在。

  玛丽,明白了吗?你刚刚说的话就是最好的回应,我们使用一样的思考回路,拥有同样犀利尖刻不容回避的语言风格。这是我们潜藏的本能,而这恰恰说明了我就是你。

  若说我真正有什么不满,那也是你一直在否定我,否定你自己。我并没有愚弄你,戏耍你,相反,我真心地希望能够帮助到你。我就是你心目中真正想成为的人,你渴望的从来不是成为简那种娇俏可人,容颜柔美,气质温婉的美人,而是像我这样自信强大,充满勇气,无所畏惧,气度潇洒的强权者。

  我们从不曾充分的信任他人,也从来不曾得到他人全心全意的爱护,我们能依靠的一直都只有自己。也许是因为这样,我们甚至连亲生父母都无法安心依靠。如果把我们的未来交托到别人手上,无论他是谁,不安也会让我们变得无比疯狂。从此以后,愚蠢不幸就会注定与我们相伴不离,这才是我们一切恐惧的源泉。

  你说自己花费了四年时间,难道你以为别人为了达成一件事不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吗?欲望和苦难难道不能成为逼迫一个人前进的动力吗?可以的,你知道可以的。如果他们恰巧走在相对正确的道路上,那几乎不用经受太多的痛苦,他们就能得到平静与幸福。但这完全是个小概率事件,大多数人是如同你刚闯进这里时一般,穿着风格不合的衣服,踩着尺寸不符的鞋子,过着属于别人的生活,违背自己内心的意愿,无知的浪费着时间和生命,自己却完全没有发觉,甚至还有傻瓜为此沾沾自喜。这些人的大脑大部分时候只是做了脖子上的装饰,一旦遭受了生活的挫折,不是怨恨神明,就是怨恨别人,再不然就是怨恨自己。

  当然了,对于那些本来就不求甚解,心甘情愿随波逐流的人来说,日子过成什么德行,恐怕她自己都不太关心。可相对的,当不幸降临的时候,她的无力抵抗,任人宰割也成为了必然。

  看看你自己,你真愿意承认你是这样的人吗?愿意变成这样吗?所有人当然都希望情况会变好,但万一它变坏了呢。你倒是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母亲为了你们到处收罗女婿,成为一个汲汲营营比现在更遭人厌恶的人。再糟糕一点,有一天她会沦落到需要为了抢购一颗圆白菜和人争吵,像你在路过银鸿市场食杂店时看到的闹剧那样,她那时可能已经很老了,也许还要挨打。

  简和丽萃呢,当然,她们绝对不会嫁不出去,但又有谁能保证嫁出去情况就会变好呢。如果那时候你父亲已经不在了,而你的姐夫又对她们不好。如果他因为你们的弱势肆无忌惮地欺辱她们,想想酒老头家的茜西嬷嬷,想想可怜的阿诺,你们家的血脉会沦落到怎样不堪的境地。没有人能保护他们,没有人会救他们,而你呢,你甚至救不了你自己,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鬼扯,完全是鬼扯,再怎么样我们还有姨妈和舅父,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的可能。”

  “是吗?可事实是此刻的你再怎样气急败坏,也始终无法忽视自己的焦虑不安,你心里很清楚我说得完全有可能变成现实。你的姨妈到现在还没有她自己的孩子,她甚至比你们的母亲还大了五岁,你可是听到他们讨论要把你姨夫兄弟家的小儿子接过来的。

  你的舅舅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当然我们不能否认舅妈是个很好的女人,那么就算他们夫妻俩愿意照顾你们,但是将来他们的孩子也只会越来越多。若是老天爷再狠心一些,这些亲爱的小宝贝们也全都是姑娘。

  你还记得吗?报纸上统计咱们整个国家嫁不出去的好人家姑娘已经有两百万了,那可不是什么轻轻松松地两百,后头可是跟了个万。”说到此处,大玛丽的语气变得尤为刻薄讽刺,她的态度也随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小玛丽为她的气势所裹胁,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就这样看着对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每说一句话,就向她靠近一步,最后她被对方强行拉了过去,手掌接触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和对方的身影骤然迸发出刺眼的强光。

  虽然此刻身躯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美妙,但头脑却处于另一个恼人的极端,玛丽头疼得放声尖叫。

  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而扭曲,在难得清明的时候,她看到对方露出同样痛苦难耐的姿态,这样一张无懈可击的脸上显现出狼狈的表情,这不能不叫她心头重重一跳。而后玛丽竟看到对方温柔地对她微笑,于是,奇妙地,疼痛在一瞬间便离她而去。

  她看到对方放开了她的手,往后倒退着发出了困兽般的嘶吼。一切平静顷刻破碎,她们身后的池水在剧烈颤动后变得波涛汹涌。她看见他的身体开始燃烧,耳边却依旧回响着他颤抖地嘶吼。

  “我们的父族远亲,已经因为我们现在所享受的这份家产反目成仇,如果有可能,他们甚至恨不得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我们不过是那肥美多汁的肥羊,权力和金钱才是世界上最美貌的尤物,那些贪婪地渣滓绝不会给予我们这些利益既得者一丝一毫地怜悯。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再指望有所谓的保护人。我们又不是确经肋骨锻造的二等公民,为何要做出一副自欺欺人的样子。不,我不愿意这样,也绝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我才不是什么见鬼的玛丽·贝内特,我的名字……”,他决绝地盯着小玛丽,发出了最后的狂吼,“……叫做玛丽·亚瑟·贝内特!”

  那吼叫如流星划过夜空般击穿了玛丽陷于黏腻黑暗的内心挣扎,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她心里产生了一阵撕裂的剧痛。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对方完全消失,而她自己却睁大了眼睛站在池子的正中央。

  池面终于平静了下来,边缘也经由波涛的冲撞扩大到了整个宫殿。黑金色的界限不见了,她的脚下,水面是那么闪亮清澈,玛丽甚至不用低头,就能在飞溅着落下的水珠中看到她自己此刻的模样:披散着的黑长卷翘的光泽发丝,一身干脆利落的绿格呢骑装,暗藏匕首的棕色马靴齐膝而立,腰侧别着一把银色的袖珍□□,手中紧紧握着的是那把骤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盈盈宝剑。

  玛丽·亚瑟·贝内特——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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