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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冰花历落风凄惨

半亩方塘半亩田 彼得猫的雪 7204 2022-11-04 16:58

  夜深人静。

  月光如水。

  漆黑的小花园,被银色的月光,铺得满满当当的。

  红花,静悄悄地落。

  奇怪的树影,张牙舞爪地印在地上。

  除了落花的簌簌声,只有夜猫子的啼叫声,倦鸟的喳喳声。

  还有我们的脚步声。

  我们的脚步,踏过吱吱嘎嘎的木头楼梯,再噔噔噔地走过木头地板,最后,停在张老师的小办公室里。

  我们五个人,挤在被传唤的长椅上,稍显拥挤。

  张老师眯着眼睛:“你们不觉得挤吗?”

  于是,我和陆敏站起来,坐到了靠门的凳子上。

  张老师叹了口气:“欧阳君,林寒,没想到,才过了一天,你们俩,又来了。”

  我有点沮丧。

  “说吧。”张老师还是端着,令人犯困的节奏:“你们怎么会去打擂台的?”

  我站了起来:“张老师,是我去打擂台。他们,不过是去帮我的。不关他们的事。”

  张老师,用眼睛瞟了瞟我,幽幽道:“欧阳君,听说,你以前是韶华的。成绩很不错。为什么在高三,突然转校来晋诚。然后,又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我低下头,咬咬了嘴唇:“张老师,主要,是,因为,我,喜欢晋诚的氛围。”

  张老师脸一沉:“少跟我插科打诨的。”

  我低头不语。

  张老师又道:“你说你去打擂台,你很需要钱吗?”

  我还是低头不语。

  非暴力不合作。

  嘿。

  我就是这么机智。

  沉默,是金。

  更是缓兵之计。

  可惜,张老师,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不徐不疾地道:“欧阳君,如果,你还是不说话,那,我就只能请你家长来学校谈一谈了。”

  请家长,是老师的杀手锏。

  一般请家长的后果,就是屁股开花。

  但是,我是不惧怕这一套的。

  我,抬起头来,望着张老师,坦然道:“张老师,您不用麻烦了。我没有家长。”

  “没有家长?”张老师迷惑地盯着我。

  陆敏等人,听我此言,也很震惊。

  我继续道:“我的母亲,因为生我弟难产而死。我父亲,也在三年前去世了。”

  张老师有些迟疑:“那,那你和你弟,还有别的亲人吗?”

  “都是些远亲,很少见面。”我说得很淡然。

  张老师皱着眉头:“那,你去打擂台,是为了养家?”

  “不是。”我摇摇头:“父亲留下一笔钱,足够我和我弟上学。我去打擂台,是因为,我弟,两年前,查出了白血病。M3型,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我们从韶华转学到晋诚,是因为晋诚,离市医院更近,方便我弟去做化疗。”

  呵呵。

  父母双亡,一个白血病的弟弟。

  小说的标准套路。

  恶俗的桥段。

  北风那个吹……

  但是其实人生就是这样,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每个人都有挫折,都有不如意。

  不用大惊小怪。

  不用伤春悲秋。

  更不用互相怜悯。

  要怪,就怪那个吃饱了撑的司命星君吧。

  我平时,不想将这些事情,挂在嘴边,就是因为,人生嘛,就是一场历练。

  开心,不开心,都不过是路上的风景。

  何必要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不公,求关注,求怜悯,求安慰,求同情?

  今日说出来,我倒也坦然。

  省得某些人,对我研究来,研究去的。

  于是,我说完了,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释然了。

  倒是苦了这些关注,怜悯,同情我的人。

  他们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来怜悯和同情我。

  张老师,叹了口气:“欧阳君,你,真是不容易。”

  我笑了笑:“还行吧。”

  张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倒是陆敏,捂着脸,哭了起来。

  接着,宋平那个多愁善感的人,竟也默默擦起眼泪来。

  林寒,倒是冷静,沉着个脸,不开腔。

  张老师低头想了想,开口道:“欧阳君,你需要多少钱?”

  我摇摇头:“张老师,我不需要你们帮助。我的事情,我要自己解决。”

  温文尔雅的张老师,从不大声说话的人,突然大怒。

  她站了起来,将穿着小高跟鞋的脚,在地板上来回跺。

  一边跺脚,张老师一边尖着嗓子道:“欧阳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你真的想毁了自己吗?”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歇斯底里的张老师,都惊得不敢说话。

  张老师冷静了些,依旧来回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欧阳君,你能奋斗到今日,不容易。如果你都放弃自己,便没有人能帮你了。高考是改变你和你弟命运的关键。无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拿高考作为赌注。”

  张老师吸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欧阳君,尤其是,法律的底线,坚决不能触碰。我们读书,成绩好不好不重要,是不是个好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个社会,最怕的就是,有才无德的人。”

  我抬起头,可怜巴巴地道:“张老师,我,不是个坏人。”

  张老师对于我打断她,非常不满。她瞪着我道:“触犯法律就不行。如果你留下案底了,你就是个坏人了。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虽然觉得不服气,但又觉得,张老师的话,无法反驳。

  张老师的声音,终于柔和下来:“欧阳君,你的处境我很同情。但是,任何理由,都不能让你放弃学业,和做一些违法的事情。否则,你就是万劫不复了。”

  我点点头,心悦诚服:“张老师,我明白了。”

  张老师望着我,目光似水:“欧阳君,你的困难,我们会尽力帮你。”

  我苦笑一下:“张老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只怕这件事情,你们是杯水车薪。”

  张老师也是个抓不住重点的人。她捂嘴笑了笑:“杯水车薪这个成语,用得不错。”

  .

  .

  我们乘着夜色,又走回到红花小径了。

  我们默默地走着,听着落花的簌簌声。

  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心事重重。

  其他人,各怀心事。

  我想的是,蒋英豪被抓,我的几十万,没有下文了。

  其他人,大概在想着,怎么安慰我。

  或者,怎么教育我。

  果然,伟大的教育家,哲学家,理论家,思想家,林寒,忍不住了。

  他几步上前,拦住了我。

  “欧阳君。”他果然端着教育家的口吻:“你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在月光中,翻了个明晃晃的白眼:“你又没有问。”

  林寒的表情,在白惨惨的月光下,显得有点狰狞:“你的事情,以后我们帮你搞定。”

  陆敏也走过来,吸着鼻涕道:“欧阳君,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我有点不耐烦:“好啦好啦。你们想帮我,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林寒阴冷地道:“说。”

  我一本正经地道:“我的事情,只有今日这六人知道。如果有第七个人知道,那我们的关系,就完犊子了!”

  说来真是好笑。

  人,总是煞有介事地,要别人保守秘密。

  自己都不能保守的秘密,怎么去强求别人保守呢?

  但是,林寒四人,还是有模有样地对我指天发誓,不会泄露秘密。

  结果,第二天,我的秘密,就全校皆知了。

  学校,还煞有介事地组织了捐款,并把四万元捐款,交到了我手里。

  说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感想。

  感动肯定是有的。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人前。

  就像是被迫关进动物园展览。

  哪怕参观动物园的人,个个面露同情:“真可怜,真惨啊。”

  对于被展览的动物而言,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确实很烦恼。

  不管我走到哪里,都笼罩在人们的注视中。

  窃窃私语中。

  指指点点中。

  人们的目光,可能大部分是善意和同情,但更像万道利箭,将我刺得体无完肤。

  我悔不当初。

  所托非人啊。

  于是,我便履行了承诺,与那四人,断绝了关系。

  林寒,陆敏,宋平,齐弦,就像四颗流星,将永远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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