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伯父没有伸手去握,便骤然让杨晏西眼下的处境变得有些尴尬和难堪了起来,一时间又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似的,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虽然论辈分上,他是得随白榆喊这人一声“大伯父”,可是古语有云,你不仁我便不义,这又有何不可?杨晏西如是想着,倒也坦荡荡地把手给收了回去,他这突然的举动倒是让大伯父的眉头不经意地挑了挑,像是在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毛头小子似的。
白靳今天之所以会来,就是因为他才刚刚到家,就已经被妻儿给烦了个透彻,一个二个地都说白榆怎么怎么样,他便寻思着过来一趟,没曾想这小丫头片子倒是个惯会享受的,这么早就已经睡下了。也不知是不是听闻了风声,知道他要来,才故意装睡的。
现在看来,不只是这小丫头片子是个目无尊长的,连带着她这瘸子相公,也是个挑战长辈底线的。
“放肆!长辈的手还没伸出去,你怎么就能擅自放下手?这让长辈情何以堪?!这手,到底是握还是不握?!”白靳寻好了理由,直接就冲着杨晏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他的声音很大,而且带着几分野蛮和霸道,像是蛮不讲理,一心只想着怎么剥削工人的矿场场长似的。
其实,他只是一个给场长打零工,提鞋的小弟罢了。这些年来,跟在场长身边忙里忙外的,便把场长说话的语气都给学了个十成十,这教训起人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一般人听到他这么怒吼,怕是早已腿软,更胆小一些的,怕是当场就已经跪下了。可这会儿,白靳就这么冷冷地瞧着面前依然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杨晏西,又是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这小子还真是个有胆量的,好,有几把刷子!
“说你呢!长辈的教导你听不进去吗?!还不赶紧给老子跪下!?”白靳变本加厉地虎着一张脸,大吼道。像是怕这邻里都听不见他的说话声似的。
外头的声音和阵仗这么大,自然是没几下就吵醒了还在里头睡觉的白榆,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头出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的白靳,还有在旁边沉着一张脸的爷爷。
“爷爷,怎么了?这外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的声音?”白榆打了个哈欠,她只是睡了一会儿,根本就还没有能缓解得了那疲倦的感觉,是以现在这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一点儿实心的,脚踏实地的感觉都没有。
白爷爷瞧见他的宝贝囡囡被吵醒了,当场就不悦了,直接就拄着拐杖从摇椅上起来,用那拐杖头就这么颤颤巍巍地指着面前的白靳。
“白靳你这臭小子到底在老爷子我这吵够了没有?!你没看到你都吵到我们家囡囡睡觉了么?!现在!马上就给我,咳咳,给我滚出去!!”白爷爷这回也是彻底地动了怒,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这头还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了。
见状,白榆也顾不得当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直接就上前把爷爷扶了起来,让鹿儿先扶着他回了房间。
“大伯父,我不知道你来我们家是做什么的,但是我想告诉你,如果你是想打爷爷,或者是爷爷的钱,甚至是这个家的主意的话,不好意思,没门!”白榆确定爷爷的情况真的稳定了之后,便从屋里头出来,冷着一张脸对面前的白靳说道。
她说话的腔调以及用词,还有那种气势,生生地把白靳听得愣在了原地,差点儿没缓过神来。这,这真的是那个哑女白榆?怎生,怎生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一直以来,那个叫白榆的哑女都是任人欺负的主儿,怎么现在能开口说话了之后,这人的性格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白靳不住地伸手揉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此情此景。
这世道还真是够稀奇的,居然让瘸子能重新走路了,还让哑巴能重新说话了。偏生就是没让他家富起来!白靳越想越觉得气愤,又想到白榆和杨晏西是在县城里头经营药膳馆的,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像是他们抢走了他本该赚的钱似的。
“死丫头片子,我可是你大伯父!你说话这么目无尊长,难不成是你的夫君教与你的?呵,还真是够‘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让人月老看了都得感叹这命运的阴差阳错呢!”白靳虽然已经气得发抖,但还是强忍着怒意,对两人冷嘲热讽道。
看来家里头那婆娘说的还真是真的,这丫头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学得这么嘴皮刁钻了,说的话那可真是够“滴水不漏”,够“咄咄逼人”的。
“那还真是谢谢大伯父夸赞我们了,只是我还记得,我嫁与我夫君的时候,大伯父一家好像什么首饰都没有给我送呢,就连是隔壁家的陈妈,都给我送了一只铃铛环来着。你说说,这人要脸树要皮的,怎生有些人就是这么没脸没皮的呢?”白榆倒也不甘示弱,回怼道。
她这番话像是导火索开头迸发出来的闪烁着的火花似的,一时间就点燃了炸药,“蹦”地一声在白靳的脑袋里头“轰”地炸响,他差点儿都没控制住要去把这死妮子的嘴皮子给揪下来了去!
“呵,我怎么需要送?谁不知道你可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老爷子送与你的嫁妆,怕是一件件都价值不菲吧,你做人怎生这么贪婪?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白靳攥紧了手,手背上有一条条的青筋凸起,他冷哼了一声,道。
这头他又想起来了,儿子说他中午想来老爷子家吃顿饭,没想到却是让杨晏西给轰出来了,这饭也没吃成,倒是受了一肚子气!这让他如何能忍?!
“自家兄弟要来家里吃饭,你们居然能把人都赶出来了,我还真是佩服你们夫妇俩的度量啊,莫不是四肢不健全的生活过多了,便瞧着身体健康的人不顺眼?”白靳的嘴惯会说骂人的话,还是那种乍一听不算难听,但若是细细斟酌一下的话,便能知道其中到底有多毒。
就像这句,他就是在骂他们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