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舫后,白榆和上官瑶便都在出口处焦急地等待着,四处张望着从舫上下来的人,每一次满怀希望地看过去,又是满脸失望地重新收回了目光。
“小翠,你说我夫君他是不是觉着这花灯宴无趣,早早地就回药膳馆了?是以这么久也没见他从舫上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白榆拉着上官瑶的手,神色慌张地说道。
其实她害怕的是等会儿要是直接回了药膳馆,在里头也找不见杨宴西,到时候再折返回来的话,怕是已经天色已晚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夜间独自出行,无非就是跟自寻死路是一样一样的。
“阿西哥!这里这里!”这时,上官瑶眼尖,直接在下来的人潮中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青色衣袍的杨宴西,便高高地举着手臂,大声朝他喊道。
听到上官瑶喊,白榆赶紧朝她看过去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杨宴西,连忙提着裙摆小跑着上前去了,直接把上官瑶一个人丢在了原地,好生尴尬。
上官瑶遥遥地看着她这位闺中密友火急火燎地上赶着上前去接她夫君的样子,差点儿没一口老血直接吐出来,这种感觉好奇怪,好像是养了好久的猫咪突然跑回去找原主人了似的。心里空空荡荡的,还有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夫君,你去哪里了?我和小翠找遍了整艘舫都不见你的踪影,都差点儿去报官了!”白榆紧紧地抓着杨宴西的一只袖子,拧着眉一脸嗔怪道。
她向来不习惯在这种人流繁杂的地方久留,今日陪上官瑶一起赴宴已经是例外之中的例外了,还来这么一出小插曲,可差点儿都没把她的魂儿都给吓跑了。
“我当是稍有一些小事要处理,娘子不必过分担心我,我堂堂一个八尺男儿,难不成还能被人贩子给拐走了去?”杨宴西瞧见她那副紧张劲儿,倒是觉得有趣,一时间也不急于把真相说给她听,只是先打趣着说道。
引荐信的事儿他自会与她说的,自是现在这地方人多口杂的,也不方便说,便先藏着了,等回到了药膳馆,他再慢慢与她细说。
“可不是么,阿西哥你是没瞧见小榆她刚才那副紧张的劲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家孩子丢了呢,真是,”上官瑶这时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冲着白榆白了白眼,吐着舌头做鬼脸道。
这话虽然只是上官瑶无心中说出来的,可却是生生困扰了杨宴西一路,他瞧见着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心事重重的。
关于是否要孩子的事情,其实他思量过很多,综合各种各样的硬性和软性条件下来,现在是不适宜要孩子的。但是他也很清楚,如果白榆长时间没有怀上的话,闲话传回到了青山村那里,便会把她叫做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了。
生子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到底会是如何的抽筋剥骨般的疼痛,他比其他男子都要了解得多,小时候因为不懂事,曾经趴在一户人家的窗户外头看着里面的妇人生产,那妇人的尖叫声凄厉和无助得让他此生都落下了阴影。
听说,后来那个妇人去了,她的夫家甚至都没有过多伤心,许是她生的是个儿子,他们倒是成日乐乐呵呵的,只是草草地找了个坑把那妇人给掩埋了,没多久,那男人的母亲就给他另寻了一户人家的女子,续弦了。
“夫君,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呢?我们这眼瞧着都来到药膳馆门口了,你怎生还不进去?”来到家门口,白榆看着依然在门口发愣的杨宴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上前拉了拉他,说道。
这会儿上官瑶已经坐车回府了,家门前就只剩了他们两个,鹿儿应当是在赶来开门的路上了,她已经听到了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自里头传来。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今夜月色微凉,她那张姣好的脸庞在月光下映照得愈发晶莹通透,白里透红。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妻子自是生得国色天香,只不过是因为长期被人当作了是哑女,才没被发掘罢了,如是一来,他也是对她格外珍惜。
他总是感觉是上天在垂怜他,是以才给了他这么一个“无价之宝”,是的,对于他而言,白榆就是上天给他的宝物,他只是会一辈子把她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爱护着的。
村里那妇人受得苦头,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让她承受一遍,那种来自夫家的冷漠薄凉,以及身体上难以承受的巨大苦痛,岂能是他的掌上明珠能够经受的??
白榆看他只是故作无事地笑笑,便先一步从她身旁绕了过去,直接进了屋内,也是在原地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鹿儿的搀扶下,也走进了屋内。
屋里亮着一盏油灯,光线并不太敞亮,但足以看得清脚下的路,鹿儿一直小心翼翼地搀着白榆,生怕她给摔着了。
“夫人且小心一些。”鹿儿也是紧张得很,怕是就连他摔了,他都没这么颤颤巍巍的。
鹿儿一路将她送到了卧房门口,里头早已亮起了灯,门也是虚掩着的,杨宴西早早地就已经进去了。
“鹿儿,你下去吧。”白榆冲鹿儿淡淡一笑,便示意他可以先下去了,鹿儿得令后,不久便退下了。倒是她一个人站在门口,隔着一扇门看里面的灯火盈盈,不知怎的,却是觉得脚步沉重了几分。
这些日子来和他朝夕相处下来,其实她也或多或少动了真感情,之前一直有顾虑到他是一个古代人,而她是来自现代的,很多观点上肯定会存在着无法磨合的问题。可是他偏偏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处处都以她为先,这也让她很难不动心。
像是刚才一路走来,他都几乎是下意识地让她走在里侧,给她挡下了街上吵闹的人群和随着马蹄声奔腾过的一辆辆马车。这些一点点积累下来的微小细节,都是她觉得弥足珍贵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现在正坐在卧房里的杨宴西也正盯着门上的剪影在看,两人就这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地只隔着一扇门,却是谁也没有先去推开门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