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的局面,其实不用宋念他们从京中传信,晋州府也得了消息。
毕竟,紧急军情,途径多个城池,总会有消息透露出去。
更何况,还有晋王呢,他舅舅驻守永安城,这样大的事,总会让这个外甥尽早知情的。
王璞这段日子,已经从王珍那里得知了许志清身上发生的事,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
自以为用把柄拿捏住许志清的势力,想让他继续帮着做事,没想到许志清虽然不磊落、有点贪财、做过坏事,但为虎作伥也是有限度的,拿边境安危做投名状,他不敢。
可他又不敢明面上拒绝,只能继续在夹缝中生存,送到他家里的那个美妾,就是对方以为他答应做了,特意送来的帮手。
然后王珍就回来了。
对许志清来说,他必然是要折在那里了,无论他选不选择做那件事,可家里人还是能送走的,只要王珍不表现出知情的样子,就大概率能顺利脱身。
王璞原本对要不要彻底倒向那个王爷女婿还有些犹豫,哪怕是几个月后会有个外孙,也没打消他的犹豫,可许志清的遭遇让他发现,他还是天真了。
以为自己立身够正就能脱离漩涡,可别人并不会在意利用他们家来打击晋王。
如果许志清真的按对方的安排做了,大概率是会影响到晋王的舅舅,甚至会让他惨败战死,到时候许志清被推出来背锅,那他们王家又有活路可走吗?
他的女儿,又如何在这样的仇恨中继续做那个王妃?
于是,在收到宋念他们的来信之前,王璞就拿着王珍带回来的那页信,以及所有这些信息,去找晋王坦白了。
王璞不知道没了妻儿在身边的许志清会如何选择,大概率不愿意留下骂名让家里人无颜生活,可就怕他被逼得没办法,最终做出错事。
因此,王璞只能尽可能多地把信息坦白,连王珍没说的、他推测出来的那些事,也都没有隐瞒。
翁婿二人怎么沟通的,谁也不知道,可一路上装作只是普通的公事见面的王璞,回到自己的书房,忍不住松了口气。
只是,王璞有些愧疚,到底是把宋家也卷了进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家一向是依靠王家的,这一点,但凡关注王家情况的人,都不会不承认。
而王璞的彻底转换立场,宋念哪怕完全不知情,在外人眼里,也是这样了。
只能说还好这段时间内,王璞不需要做什么表明立场的事,只要继续按之前那样,公事公办地做个王府长史就够了,应该不会太影响宋念和王琦的科考之路。
至于以后,王璞也看明白了,许志清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特殊的才能,还不是被拉拢,甚至是不投靠都寸步难行。
而宋念虽然同样没表露出什么特殊才能,可土豆的功劳难保不会让有些人觉得有利可图,反正是发展下线嘛,发展一个是一个,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王璞只能说,总归想进入官场,就得面对这样的抉择,跟着晋王,相对还好一些。
就是不知道被排斥在政治中心之外多年的晋王,到底有多少后手和积淀,去和那两个早早在地方布局了的哥哥们争了。
王璞还没收到京城的信,就拿出纸笔,准备给宋念和王琦写信,当然了,为防
直到异族的铁蹄屠杀了五六个村子,离城门越来越近了,才有辗转在各村之间卖货的货郎发现了问题,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进城求助去了。
每年冬天,游牧民族多多少少都得南下劫掠一番,无非是规模大小的区别。
如果他们没受雪灾,那就抢一趟离开,如果受了雪灾,那就会多抢几个地方,但用得来说,他们也是不愿真的和魏朝的驻军打起来,损失太大。
但今年很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屠杀了城池附近绝大多数村落,竟然还一直在推进战线,这已经不是抢完就跑了,应该是所图甚大了。
王琦拿着打听来的消息,手都控制不住地发抖,很简单,被兵临城下的永安城,正是他姐姐姐夫一家在的地方。
永安,被命名的时候,朝廷自然是希望它永远安定的。
可这个地方的人,其实从来没有拥有过安定,往往是像指间流沙,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
王琦听过很多次永安城的悲壮战事,也跟着吟诵过去那边游学的文人写的诗篇,但这是头一回,他发现那个被形容为壮烈的城池,是会吞噬掉他亲人的生命的。
宋念也脸色苍白,还是稳定情绪地从老大人家告辞离开,然后拉着神思不属的表哥回了家,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些事对家里人和盘托出。
宋老太太听了简直要得心疾了,原本她就有些担心征兵征到她亲友家里,如今才知道,许家离危险竟然这么近!
沈氏忙抚着老太太胸口,她也是没想到许家竟然这么倒霉,正好就在即将开战的城市。
哦,不对,应该是已经开战了,毕竟信被送过来,哪怕再怎么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的路程了。
宋老太太心口不舒服,却还是指着儿子:
“快,快给你姑母他们写信,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宋筠连忙跑开去拿纸笔,她心里头也糟糟的,知道要打仗,和知道认识的人在战区,这冲击力可完全不一样啊。
宋筠拿了纸笔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想,打仗需要什么?
冷兵器战争,消毒好像还挺重要的,酒精?碘伏?双氧水?
还有什么,哦,侦查也重要。这时候也没有卫星雷达,谁要是能看清千米之外的情况,谁就占了先机。
宋筠把纸笔递给宋念和王琦,他们在宋老太太的注视下开始匆匆写信,宋筠坐在角落发呆。
沈氏一看几个孩子,王绍不说了,他已经被吓得不行了,毕竟感情不同,那是他亲姑母一家。
而宋策和宋箴脸色凝重,一个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腿,另一个则是忍不住把手指放在嘴边咬着,这都是俩孩子紧张时的动作。
宋筠坐一旁发着呆,看着没太大情绪,可沈氏知道,这个女儿遇到事了,总会发呆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几个都是幸运的孩子,出生以来就是太平盛世,边境的种种摩擦,和他们关系不大,所以谁都对战争没有概念,这下子倒好,来了个猛的。
沈氏看婆母好点了,就端了杯热水,缓缓给她喂下,然后才去安抚几个孩子。
被摸了摸头,又轻轻抱了下,宋筠安心了一些,她不是个无私的人,做不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安全,但面对这样的情势,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得从长计议啊,总能想到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