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脑子进水了
白曦脑海里还满是大殿之上水暮颜的阴狠毒辣,在他印象里,水暮颜只有针对外人时才会是那般阴狠狡诈,她对白曦一向呵护有加。
白曦不由得想起了白兰,那个素未蒙面,他都记不清什么模样的父亲,与他一样被囚禁着。
白曦失落的问龙皓天:“左丞,身为帝王,沦为阶下囚,还有活下去的必要么?”
龙皓天看着年纪轻轻的他,忍不住叹息道:“你的父亲被关了十四年,废了一身法力,你觉得他为什么活到如今?”
白曦刚开口就哽住了,白兰为何活到如今?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在等他回来,当初魔界混乱,四分天下,恶势力四起,是他耗费了十几万年心血才将魔界一手打造成盛世的模样。他是魔界认可的帝王,一个堪当大任的帝王。”龙皓天谈起白兰时眼里满是钦佩,仿佛那个精神支柱永远不会倒下。
白兰已经成了上一代的标志,纵使他不在位,可他在别人心里,或许这就是一个帝王的成功之处。
白曦心里自愧不如,自己距离父亲远不止十万八千里。
白曦又叹息,疑惑的问道:“左丞,师父为何要反?”
龙皓天眼里又惊又喜,白曦也终于会问这个问题了么?他看着白曦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柔声反问:“你觉得呢?”
白曦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清楚。
龙皓天又问:“如今她为帝王,我们为阶下囚,连臣子都不算。少帝,若她要杀了我们,你怎么看?”
白曦心里顿时郁闷,脸上写满了气愤,他怕死,纵使他是少帝,他也贪生怕死俗人一个。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放在现在再合适不过了。”龙皓天沉重的叹息。
“不!她没有这个权利!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就算她为君又如何!滥杀无辜,昏君!”白曦不知是惶恐还是气愤,乱七八糟说了一通。
而龙皓天从头到尾都是一脸平静,他看着白曦气急败坏的面容,轻声道:“这世界哪里平等了?平等的话还有君臣贵贱之分?滥杀无辜?我们和她是敌对,这算什么无辜?昏君?在她造反之前你不是还非要认她做你师父么?”
白曦无言以对,他只能憋着一股气,今日的龙皓天让他觉得浑身带刺。
“左丞,你怎么向着她说话?”白曦满脸不悦,有些不想和龙皓天说话。
龙皓天忍不住皱眉,直白的说道:“你很差劲,只是你不肯承认,还不许人说,虚荣,爱面子。”
“左丞!”白曦终于是忍不住站起来吼了一句。
龙皓天轻蔑的笑了一声,又说道:“你现如今不过修为一万年,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担任少帝一职?你这一万年来本就什么也不是,你以为你身上流着白兰的血,就是贵族?你就有资格享受皇族待遇?”
“都是水暮颜!是她害得我沦为阶下囚!如果父亲在我身边,他会保护我……我不会受欺负……”白曦最为软弱无能的一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龙皓天蔑视他,讥讽道:“你父亲刚被囚禁起来时,连宫娥都不待见你,若不是水暮颜将你抱在怀里,给你送去好东西,让那些人知道你还有地位,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水暮颜将你父亲幽禁,斩草除根这个道理她岂会不知?你以为她是害怕天下人讨伐她所以留了你和你父亲的性命?那你看现在她怎么敢与天下人作对的?”
白曦眼里满是怒火:“她是处心积虑!拥兵自重!挟天子以令诸侯!”
“哈哈哈哈……”龙皓天无情嘲讽白曦,鼻尖满是不屑:“那你能有这份耐力和智力?”
白曦:“……”
“不成器的东西。”龙皓天对他也没了好脸色,活脱脱一个不成器的小东西。
白曦身子不由得抖了抖,他红了眼眶退后几步,连龙皓天他也不愿意亲近了,一句无助可悲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水凤凰不如鸡。”
“呵呵……”龙皓天知道他的意思,却懒得理会他,不言语。
天边开始打雷,电闪雷鸣扑面而来,白曦眼里更多的是无助,他觉得人生都走到了尽头。
他默默蹲在墙角,面无表情的看着天上那形成漩涡的地方,厚重的云层将四周的光都聚敛起来。以至于那中央的一处愈加黑暗,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被其收敛。
白曦垂眸反思,自己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记得自己最开始是怨恨水暮颜的,那个女人将他的父亲母亲囚禁,让他连自己的妹妹都看不见,他像是个孤儿一般,被遗弃在冰冷阴暗又森严的皇城。
水暮颜也曾教他兵法,教他道理,教他战斗,连他都快怀疑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让他变成可怜人的凶手了。水暮颜对他是真心的,他能够感受到,他知道自从水暮颜将他抱在怀里以后,再也无人敢对他侧目,甚至更过分的。
他也知道他后来能够像一个储君一般活在这皇城,也是因为水暮颜,一切的荣辱都是水暮颜赐给他的。
“白曦……你有奶便是娘么……”白曦开始自嘲,他有时候真的会忘记他心里很想叫师父的人也是他的仇人,他有时候会想着心疼一下这个孤寂的师父。
他想起来水暮颜往日里痛不欲生的模样,他记得很清楚,水暮颜所有的模样他几乎都见过。他以为他很了解水暮颜,却原来只是他的错觉。
师父二字,究竟如何才算不被亵渎?师父二字,究竟何人才能担当?师父二字,究竟是何意义?
白曦想着想着就沉下心来了,他不再觉得烦躁,天边轰隆隆的雷声反倒是让他更觉得安心,这黑暗中的静谧来源于内心,他也终于学会了欣赏。
白曦靠在墙角,脑海一遍遍回想水暮颜往日教他的东西,一遍遍思考刚才龙皓天提出的问题,一遍遍反省如今自己的处境。
天边的暴雨开始侵袭,狂风卷杂着豆大的雨滴朝白曦扑来,他起身站在檐下避雨,这一刻,他那瘦弱的身影却有了几分白兰年轻时候的影子。
内堂传来龙皓天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白曦闻声连忙入了内堂,正好看见龙皓天立于窗前看那天边的狂暴。昏暗的光线将他冷漠孤傲的轮廓勾勒,白曦仿佛看见了一个刚毅又孤高的男人,这个人是他的左丞,此时在这龙崎府中唯一的囚友。
白曦有些惭愧的看着那道身影,见龙皓天又将手挡住鼻尖咳嗽,白曦赶忙倒了一杯热水端上去,满怀歉意的喊了一声:“左丞。”
龙皓天微微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而后没有接过热茶,白曦顿时有了一点小失落,他又道歉道:“方才是我不对,白曦在这里给左丞道歉了,还望左丞原谅。”
“左丞?如今我还是左丞么?我不过是个卑贱的人,配不上这二字。”龙皓天不知是赌气还是认真,说出这么一句话,堵得白曦一时不敢回话。
龙皓天又看了一眼天色,风雨已经从窗户强行闯入,扑了他一脸。
白曦连忙将热茶塞到龙皓天手里,赶忙关了窗户,屋内并没有燃起灯火,于是一下子很暗。
白曦施法点燃了灯火,满脸歉意的看着龙皓天那张冷漠的脸,微微低下头去,拱手行礼道歉:“白曦不知天高地厚,心性不成熟,方才胡言乱语了,还望左丞勿要生气。”
龙皓天嘴角这才微微上扬,他坐下轻轻啜了一口茶,缓缓抬眸看向白曦,问道:“方才我问你的话,你可想好答案了?”
白曦坐在一旁,满脸诚恳的回答:“身为帝王应当爱护臣民,而不是利用权势打压臣民,迫害臣民,这样的昏君会失去人心,为天下人所不齿。她还是我师父,没有她我活不到现在,如今我沦为阶下囚是因为我没本事保住自己。我挡了她的路,她有意立我为少帝,我却满心期待父亲归来做魔帝。认为是她谋权篡位,所以心有不甘,心有怨恨,这才与她翻脸。”
白曦叹息一声,而后继续说道:“师父绝不是极恶之人,其实,或许她来做这个帝王也没什么不好。”
“哦?怎么说?”龙皓天不由得笑了笑,白曦这态度大转弯。
白曦微微叹息道:“她照顾我这九千年来,能让我从怨恨她到主动想要拜她为师,说明她有她的好,足以折服我。这九千年来,她并没有诛杀任何忠臣,连左丞不也都默许她的存在么?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我妄言了,她没有。”
“呵。”龙皓天又是鄙夷的看了白曦一眼,反问道:“那她将原本好好的魔界变成如今三足鼎立的模样又怎么说?她耍手段骗了我们,将我们变成阶下囚,自己却逍遥自在,这算什么?你以为天下人又服她?那日朝堂之上附和她的都是些鼠辈,可她却立为重臣,奸佞之人委以重任,忠臣良将逐出朝堂,这又是什么行为?明君?”
白曦愣在那里,目瞪口呆。
龙皓天眼里满是奸诈的说道:“任何一个人都是复杂的,好坏并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就像她对你的好并不能定论她是个好人,她对你父亲的残忍也不能定论她是个坏人。好坏,很多时候只是由于我们看待她的角度和眼光不同,我们的道德标准不同。在她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没错,她甚至会认为她这样做是最合理的,但是,那也仅仅只是她以为,而我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白曦不知道龙皓天想告诉他什么,可他听着这话时,脑海里仿佛参悟了什么,于是下一刻,他回答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师父或许只是一时做错了事,又或者,她有苦衷。”
“苦衷?呵,你可真会找借口,她纵横魔界江湖朝堂这么多年,黑白两道通吃,有什么苦衷?你就不觉得是她野心勃勃?”龙皓天讥讽着白曦的无知。
白曦看着同样复杂的龙皓天,只给出了一句话:“师父说过,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当我无法包容他人的恶时,就多想想他的好,或许这样能够对他没那么多敌意,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