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她从小就什么不不缺,这十里八乡,她的穿戴是最出色的。
她不像那些需要干农活的女子,脸朝黄土背朝天,再好看的脸也要给晒黑了,带上些泥土的臭味。
她身上用的秋露香是她阿爹从最繁华的城中买回来的,身上穿的绫罗纱衣也是寻常农家女子在婚嫁之时都穿不到的稀罕货。
可是,她还是狼狈地逃了。
她不甘心,她比沈澜月年轻,比沈澜月好看,比沈澜月更知礼数,可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却属于这个样样不如她的沈澜月。
她走得很急,没了之前的仪态。
她万万没想过,沈澜月这个没半点女子样子的泼妇会心细地发现她的心思——她喜欢赵武。
这一直是她的秘密。
她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声誉,在赵武爱上她之前,她是不会声张出去的。
只有沈澜月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事情被坐实,她才有机会嫁给受害者赵武为妻——否则她便成了勾引已婚男子的狐狸精,名誉毁于一旦。
可是,她没想到赵武竟然被这农家女勾住了魂,竟然到现在还为这个不守妇道的农家女人说话!
邱卿抿紧双唇,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不,她一定会得到她想要的,从小就是这样。
她知书达理,而那农家女口不择言才会胜了她的。
邱卿归家之际,赵武正从集市上赶了回来,俩人正好遇上。
邱卿遇到朝思暮想的人,却不像以前那般情意缠绵,只掩面而逃。
赵武并未在意,只是急着往家里赶。他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他。
尽管他们居住的地方很安全,赵武却还是担心独自留在家里的妻子会遭遇危险。
而邱卿的出现更是让他感到警觉,他能感受到这个女人对自己妻子莫名的敌意。
“哎,赵武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婆娘就叫那个小脚女人欺负哭了!”李巳一看到归来的赵武便大刺刺地说道,引得周围的相邻频频侧目。
赵武一听,也不问小脚女人说的是谁,只是三俩步跑会家去。
“发生了什么事,赵郎怎么这么着急,油都洒了。”沈月澜笑着将赵武身上背的货物都解了下来,用手绢将他额头急出的汗珠擦干。
沈月澜接过赵武从怀中掏出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却正是她喜欢的话梅干——颗颗梅子晶莹剔透,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有着搅动味蕾的酸香。
这是五香铺子最好的话梅干了,这么一小包都够买一盒成色上好的胭脂了。
“又乱花钱,买这些做什么?”赵澜月嘴上嗔怪着,手却十分实诚地捡出一枚话梅干放到口中,细细品了起来。
话梅的酸味在沈澜月口中弥漫开来,跳动地味蕾搅开了女子的眉眼。
即使身材臃肿,笑起来的女人也总是美的。
看着眉开眼笑的妻子,赵武狐疑地向沈澜月眼角看去——很干净,没有泪痕。
赵武有些愧疚,他从来没有给过沈月澜什么稀罕物件,一包话梅干就叫妻子开心得胜似三月艳阳天。
难道是李巳骗他?
“邱家小姐是不是来过?”赵武狐疑地问道。
“怎么,你喜欢她啊?”沈澜月挑眉问道。兴许是话梅干的品质实在太好,吃过话梅干的人嘴里也带了往日没有的酸味。
“我喜欢谁,你还不清楚吗?”赵武窘迫地答道。
他从未逾矩,不曾答应别的女子半点烟柳意,一心一意地待自己的妻子好。
只是他的妻子和被的女子不同,脑子里抓得是天上才有的才智。她不需要像别的女子一样将自己托付给任何男子,即使没有他,他的妻子也会在这里活得很好。
他,或许并不是必要的。
那带着酸味的质问却让他知道,他并不是可有可无的男人,心里埋着的刺也随之软化。
沈澜月拣出一枚干瘪的话梅干——这种话梅干水分少,是酸味最为浓郁的,塞到自己相公口中。
赵武皱眉将话梅含在嘴里,眉头皱成一团乱麻。
“她刚走。”沈澜月突然说道。
赵武将梅子咽了下去,他是最吃不得酸的,可是娘子喂给他的食物,他是决计不会吐出来的。
“她没说什么吧?”赵武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担心邱卿将合作社的事情说出来,搅得自己娘子伤心。
沈澜月并未隐瞒,将来龙去脉讲给赵武。
赵武一听,脸便黑了,可看到自己娘子并未伤心,便也放下心来。
是了,他娘子与寻常女子不同,不是任人欺压的藤蔓。
第二日,邱卿再次找上门来——为了商谈合作社生意的事。她爹让她来,定也是满意赵武的,邱卿痴痴地想。
这是,这一次,人们看向她的目光却不再是羡慕与钦慕,而是指责。
经过赵巳的宣传,邱卿已经成了一个欺负怀着胎的母亲的恶毒女人。
邱卿略有些心慌,却还是想见赵武。
只是,这一次赵武心中地不悦却写在了脸上。
“姑娘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赵武黑着脸说道。
邱卿只觉得心头一涩,随即苦意自心头弥漫而上。
“我,我是来与公子商谈合作社的实务,公子为何,为何如此待我!”邱卿带着哭音说道。
“不用谈了,以后都不用谈了,以后合作社的事与你邱家,与你邱卿都无关。”赵武恨声道。
这女人在自己怀有身孕的妻子说那些话,又怎可能如她外表一般温柔,赵武心想。
而沈月澜却只是站在一旁看好戏,什么都未说。
“她怀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们那时候还没遇上,根本不可能行房!”邱卿泫然欲泣地哭诉道。
沈澜月心一惊,看来她必须将事情将清楚,免得赵武误会。
“我……”
赵武突然挡在沈澜月面前,脸色十分不好看,极其严厉地说道:“姑娘不仅心思歹毒,德行也不检点,赵某不会再与你多说一言。”
邱卿眼泪掉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离开了。
而她的名誉至此也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