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一张小桌，还是杨老二给编的那个藤桌，然后褚五费了大劲，磨了一块圆木板，嵌了进去当桌面。

　　顾元元也没让杨老二白忙活，给了三百文钱把这桌子买了下来。

　　当时，杨老二死活不要，说这主意还是顾元元出的，一个桌子算啥……但顾元元说公私要分明，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

　　于是，这三百文钱还是拿住了。

　　眼下，这三人就在这桌上趴着，手里拿着是顾元元上次去镇子里买的笔，砚了的墨，也是加了些水……以防浪费。

　　纸是上次菊心菊清贴窗格子剩下的毛纸。

　　一写就透。

　　最次的笔，最次的墨，最次的纸。

　　顾元元看着看着，眼里就带了泪意……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是她的错。

　　她应该再努力一些，给孩子们最好的学习环境。

　　“娘亲。”三丫抬头看着她，哑哑叫了一声，但很开心，“娘亲，菊清姨姨教我们写字呀！”

　　菊清也连忙抬头，有些不好的起身道：“元元姐，这些毛纸……也做不了啥，我看着有些浪费，就让他们写写字。”

　　心里有些不安。

　　毕竟，这是她私下做主的事情，顾元元并不知道。

　　万一顾元元骂她浪费，要把她赶走咋办？

　　菊清心里也没底。

　　“没事，不过就是一些毛纸。用来练字挺好的，也不浪费。”顾元元走进来，仔细看了一眼，三丫写的“人”字，一笔粗，一笔细，还歪歪扭扭……顾元元指着这个字，问三丫：“告诉娘亲，这个读什么？”

　　“人！”三丫说道，又摇头晃脑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性……”

　　背不下来了，求救似的转头看向一边的菊清，菊清刚刚才得了顾元元夸奖，这会儿也很来劲，笑眯眯的说，“性相近，习相远……三丫背得挺好啊。刚刚我只是教了两遍，三丫就记住了。”

　　“真的吗？那三丫太棒了。”顾元元再夸一下三丫，三丫开心的抱着娘亲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又接着练字去了。

　　倒是二狗子，全程都在认真练字，只是顾元元进来的时候，他抬头轻轻喊了声娘亲，便又不受影响的低下头，继续写。

　　“二狗子，你这几个字，写得不错啊！”顾元元绕到后面去看，惊讶道，“你以前学过写字吗？”

　　二狗子摇摇头，想到以往，他们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还要被杨老太各种打骂说他们是拖油瓶，咋不死……怎么可能会学过写字？

　　“娘亲，我是刚刚写的。菊清说，写的时候，手要稳，心要静。这样，写出的字，手就不抖。”

　　菊清也惊呆了：“元元姐，我刚刚的确是这样教过他们……但，二狗子第一次写，就写这么好，这是天赋啊！”

　　顾元元此时也激动得不行。

　　写字绝对是天赋……至少人家第一次写，就比她写的好看多了。

　　咳了一声，连声赞道：“我儿子好棒。不过，写字好，只是开始……娘亲问你，刚刚菊清教的那句话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

　　“那，你说给娘亲听听？”

　　二狗子起身：“娘亲，人之初，性本善……意思是说，人从生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好的。”

　　“性相近，习相远……是说，人的成长跟环境有关系。有些人长大后，因为受身边人，或者受环境的影响，他们的心性就有了差别。”

　　顾元元愣愣听着，眼里瞬间便有了光：“儿子，你跟娘亲说，你真的是，第一次学这个三字经，第一次拿笔？”

　　二狗子点点头，依然沉稳：“是的，娘亲。儿子不敢欺瞒母亲。”

　　顾元元：……

　　妈呀，她儿子是神童！

　　连忙抱住儿子亲了亲，跟菊清说：“继续教他们写字，练字……儿子，好好学！还有三丫，你虽然不考状元，但也要好好学！知识是自己的，万一回头办了女学，咱三丫也是头一名！”

　　自家儿子，女儿，都是天纵之才。

　　她绝不会埋没了他们的。

　　顾元元从屋里出去，一边想着这事，一边瞅着大丫烧火：“闺女呀，你跟娘亲说，你真的不喜欢读书识字吗？”

　　大丫往灶里塞着柴，摇头说道：“奶奶说过的，女孩子就是赔钱货，将来嫁个男人有个依靠，再生儿育女操持一大家生活……这一生就卖给婆家了。娘亲，大丫六岁了，大丫懂这些。念书识字，要花好多钱的，娘亲，咱家没钱。让弟跟三丫上学就行。大丫帮着娘亲做家务。咱们可以喂鸡，喂猪……大丫也可以去打猪草的。娘亲，你不会不要我们的对不对？”

　　话到最后，大丫的神情里已经带了紧张。

　　顾元元却是瞬间听出来了，顿时又气得不行，故意冷笑一声，板了脸道：“所以，你这是没经娘亲同意，就已经把你自己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大丫，你可真是让娘亲失望！娘亲不是你亲娘，所以，你是有事也不跟娘亲说？”

　　大丫一见顾元元变脸，果然被吓倒了。

　　她脸色发白，眼泪瞬间就出来了，低低的哀求：“娘亲，你就是大丫的亲娘。可是，弟跟三丫要读书，娘亲要花好多的钱，少了大丫一个没关系，大丫也会赚钱的。娘亲，你别不要我们好不好？要不，要不让弟念书，三丫也跟着一起赚钱。”

　　顾元元更是气笑：“行啊，你长大了，有主意了，有本事了……不止把自己安排好了，把三丫也安排好了？”

　　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误，让大丫以为，她是没钱让他们读书的？

　　顾元元一生气，不止把大丫吓得够呛，外面阿景也冲了进来，一看这情况，就明白了。

　　他家小寡妇，这是厨房教子呢！

　　但既然进来了，不说些什么也不好，弯下腰，轻声跟大丫说道：“大丫，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教你说的？”

　　大丫本就吓着了，这时被阿景这么一问，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是，是奶说的……奶说娘亲有了钱，有了阿景爹爹，娘亲以后再生个弟弟妹妹，就不会要我们了。还说我们以后也是个小乞儿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