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地点是在一楼厨房的储备仓库中,尸体并没有移动,相对而言现场保护得很好。
死者是一个男性,经过仵作的判断年龄在二十和二十五岁之间,死亡时间在昨日戌时到子时,尸体很完整,脖子上有着被绳子勒过的痕迹,相对而言尸体并不可怖。
不过苏清城还是十分僵硬地跟在江采苓的身后,亦步亦趋,幸好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不然十皇子怕鬼一说只怕很快就会流传开来了。
绳子作为作案工具被凶手扔在了厨房里,将所有的线索整合在一起,似乎能很好地形成一个想法:凶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潜入厨房,用一根麻绳将被害者勒死之后逃之夭夭。
继续在房间中观察着,眸子扫过了距离死者很近的桌案,只见到上面的物品摆放十分混乱,被摞起来放好的菜全七八糟地一地都是,放在篮子里的鸡蛋也摔下了桌子碎了一地,从现场来看,在事发当时显然是经过了异常激烈的打斗和挣扎。
可是面对大面积的混乱,江采苓眸中却浮现出浓浓疑惑神色,如果在事发当时真的挣扎得这么厉害,能将整个房间弄乱,那么为何死者不选择用刀具自救,难道是因为慌乱根本想不到吗?
江采苓启唇问道,像是对着苏清城讲话,但又像是自言自语,“要是被人用绳子勒住并且不会武功的情况下,你会怎么自救?”
苏清城想了想,将手抓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回答道,“会用力抓住绳子,试图在绳子和脖子只见露出空隙。”
江采苓也是这么想的,求生是人的本能,存亡关头一定会拼命地保护自己。蹲下身子靠近尸体,只看到脖子上面除了勒痕之外没有挣扎的痕迹,手指上也没有丝毫用力扯拽麻绳的痕迹,指甲中甚至连皮屑都没有。
“所以,你是在想怀疑死者不是用绳子勒死的?”苏清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似乎没有了刚才的惶恐,反而对案件本身渐渐生出了一丝兴趣。
江采苓凝眸,“案发地如果在这里,外面的官兵一定会听到动静,死者不会在第二天才被厨房的人发现。但是想从外面转移进来一个尸体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就连泔水桶都会开盖检查,一个死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条路都有绝对的可能走不通,一时间江采苓一筹莫展,看来这个案子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难题,目的就是为了对楚皇表现出八皇子和苏清城能力上的欠缺,这样一来栾温之的实力就会凸显出来。
脑海中闪过了刚才顾既明虚弱的样子,江采苓知道事情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尽快查清这个案子,让楚皇对楚后和东宫厌弃,逼迫栾温之起兵造反,这样一来苏清城才能在混乱中坐上龙椅。
想到这里,江采苓的眸子闪过了一丝坚定,将麻绳扔进了苏清城的怀中,“你用着麻绳来勒我,我不说放你就一直用力。”
苏清城握着绳子的手停在空中,疑问地看着江采苓,似乎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别愣着了,开始吧。”江采苓推了推苏清城,见对方还是不动手,于是解释道,“我想体验一下案发当时死者的心里,这样才能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人故意伪造的现场。”
琥珀色的眸子一皱,将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放到了江采苓的手中,“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来试,我来。”
这种事情在江采苓眼中实在是没有争抢的必要,于是果断干脆地开口,“死者的身材不算魁梧,所以我来比较好,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去找其他人。”
见到对方态度干脆,苏清城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绳子,眸中都着明显的担心,“如果你觉得不行了,一定要告诉我。”
在脖子上套住了绳子,江采苓点点头,“开始吧,只要我不说停止,你一定不要放开绳子。”
“……好。”
绳子渐渐开始用力,根本无法呼吸,额头连着脖子浮现出了青筋,脸上被憋得发红,江采苓用力抬起胳臂,用手紧紧地握着脖子上的绳子,脖子上伴随着被勒住的红印子还有深一道浅一道的抓痕。
当空气消耗殆尽,绝得自己濒临死亡的时候,江采苓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任何事情,只是奋力的挣扎着。然后到这个时候,四肢已经变得麻痹起来,根本使不上气力。
苏清城见到情况不对,立刻放开了绳子,江采苓像是一片纸一样没有任何支撑地倒在了地上。苏清城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托住了后背,顺势扶着江采苓坐到了地上。
见到怀中的人紧紧地闭着眸子,唤了几声后都不见清醒的迹象,苏清城神色立刻慌乱了起来,抬手拍了拍江采苓的脸,急切呼唤道,“贺翎儿,贺翎儿,你醒醒!”
“咳咳——”只见江采苓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因为缺少空气险些窒息,脸上呈现着不正常的红色,发髻也因为刚才的挣扎而变得凌乱,杏眸缓缓睁开,眼白的部分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浮现。
苏清城眸子瞬间大喜,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有没有感觉自己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郎中!”
“咳咳,不用……我后来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但是我能确定一件事,如果被勒住脖子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么混乱的场景,一定不会!”江采苓说到这里话语一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倏地眸色一亮,对苏清城兴奋开口说道,“凶手故意弄乱现场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我们以为这里就是案发地!”
此时的江采苓说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狼狈,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湿润,一缕一缕地粘在了了额头上,可偏偏是这副样子落入苏清城眼中,心脏却像是被击中了一样,忽然跳动得很快。
江采苓和他认识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他见过心机深沉犹如海底针的女子,例如楚后等后宫众人;也见过嚣张跋扈故意装作无辜委屈的女子,例如钱兰、吴晓瑶等人;也遇到过杜念玉这种柔弱良善的女子,可是江采苓却是他用一个词无法形容的。
起初认识时候的故意装出来的花痴懵懂,后来在他屡次暗杀过程中的隐忍低调,在面对吴家和王氏的张扬跋扈,面对崔念时候的温柔可爱,以及此时的倔强坚韧,每一面都是她,可是又说不出来那一面才是真正的她,亦或是全都是她。
她骨子里带着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劲,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她一定会做成,甚至有时候为了她认定的事情不惜伤害她自己。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豆大的雨滴开始噼里啪啦地落在房檐上、地上,窗外天际犹如磨盘打翻,乌云滚滚,狂风肆虐,很快就又急又大的雨点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雨障,十步之外看不清远处。
目光落在江采苓的脖子上,布满淤青和伤口,苏清城目光一闪,似有不忍地扶起江采苓,“既然这里不是案发现场,那么今天就先回去吧。”
因为刚才被勒住脖子,导致现在手脚也还用不上力气,连带着肩膀都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着,刚刚被苏清城参扶起来,江采苓双腿一软便又躺在了地上。苏清城见状,想也没想,修长的腰身一弯,伴随着江采苓的一声惊呼,直接将她背在了身后。
“放我下来,我缓一会儿就好。”江采苓说话说得着急了,喉咙连带着胸腔都阵阵发痛,接着又咳嗽了起来。
苏清城没有理睬,单手托住江采苓的身子,另一手从门口拿起不知道谁放在那的油纸伞,撑开之后迈入了雨帘之中。
大部分的伞都撑在了江采苓的头顶,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她除了鞋子湿了一些,浑身上下没有被雨水淋到。苏清城箭红穿花的锦衣则大部分都被雨水浸湿,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将修长精壮的身材勾勒无疑。
江采苓倒是没有注意这些,只是看到了苏清城身上湿透了觉得十分过意不去,从袖笼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递到了苏清城的手中,轻声开口,“这里面的药丸你回去之后服下,省得被雨淋后受了风寒。”
“你担心我?”低沉动听的声音从苏清城的喉咙中发出。
江采苓闻言抬眸,目光正好撞进琥珀色的眸光中,灼灼眼眸,深藏着暗暗的期待。
车夫挥动鞭绳,马蹄溅起水花,马车随着移动,风卷帘动,墨色的乌云将南安城的一切笼罩在天青色中。马蹄声,雨声,躲雨人群的嘈杂声……种种声音混在一起,越发显得一层布料之隔的马车中格外寂静。
“哐叽——”
马车轱辘经过了一个泥坑中,马车车身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江采苓浑身无根本坐不稳,身子随着马车来回晃动,撞在坚硬的车壁上,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渗出点点血迹。
苏清城眉头一皱,从对面的座位上坐到了江采苓身边,将其拉进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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