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山下远一点的地方,租下客房休息几日,殿下的状况不太好。”史氏点点头,忧愁地伸手抚摸太子的眼角痣。
“雪崩是怎么回事?掌门可有提及?”
“未曾,若有雪崩顷刻之间淹没在雪中,娘娘会不会听错了?”智鱼显然见多识广,他皱起眉头来。
史氏一愣,头上的秀发三两根应景的垂下,立即反应过来是掌门故意传的话,无可奈何的点头表示知道。
紧接着,她看了眼远处,那里空旷简约,门微微合上,泛着点点绿意,“我先去和孟太颜说几句话,告诉他琳琅珠在我们手里。”
智鱼道,“娘娘重情谊,说上两句也好,天机殿的人马上要走了。”
“嗯。”史氏微微额首,光滑的下巴轻抬起,不放心的叮嘱,满目都是担忧,“你们要片刻不离的留在殿下身边,鬼叔还在天机殿内的。”
小桨郑重的应了声,他出列几步,收了收腰里的佩剑,发出清脆的响声,“是,这里有智鱼在,小的跟在娘娘身边。”
“……好,走。”史氏无所谓的道,最后再看了下太子,低声道,“去去就回。”
睡梦中的太子,头微晃,似乎想再多听两句。
史氏终于找到孟太颜的时候,掌门、傅笑涯也在,正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看起来相谈甚欢。
在未有走至掌门前,掌门倒是先热情招了招手,他此时的神色沉稳,一眼望过去,编辑也觉得可靠。
他道:“娘娘来了,事情傅兄已经告诉我们,想不到傅兄如此高强,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傅笑涯笑笑,脚下步子细微的挪动,
三人都心知肚明真相,这一顿猛夸夸的是傅笑涯,倒不如是在夸赞史氏。
徐贺非笑眯眯的,胸有成竹,“娘娘特地来可是担心鬼叔的事情?”
“嗯。”史氏点点头,她立得笔直,两手在身后交握,身高足足矮上徐贺非一个头,然而气势不少半分。
在史氏与掌门说话时,傅笑涯脚下几下点地,转眼没了踪影。
史氏与徐贺非甚至没察觉异样,依然交谈。
“鬼叔的事情,娘娘不必担心,太子殿下的侍卫捡到了他的玉佩。”
颇为意外。
说的是智鱼了。
“哦?”史氏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玉佩,端详片刻,质地特别,是一种实心的黄玉,瞧着普通,但是上面的符号很是少见。
看了两眼认定从没见过此物,旋即不感兴趣了。
徐贺非将玉佩收起来,妥当的放在怀里:“我看过,乃是金贵之物,此玉佩对他十分重要,徐某有把握和鬼叔交谈,可保他不会对我们任何一个人下手!”
“如此……甚好。”
徐贺非抿嘴笑,爽朗的道,“不得不说,太子殿下和娘娘真是天机殿的贵人!”
“谬赞。”史氏含笑看着他,再看看整个天机殿,眼里慢是留恋,“听说,你们要走?一生经历的事情何其壮阔,何必拘于这芝麻大的事?况且有个容身之地不容易,这么多人,何必要离开?”
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便知道隔着一堵墙的后面全是天机殿的弟子,想到以后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升起难言的不舍。
耳边是徐贺非认真的告罪,“娘娘恕罪,但凡和朝廷牵扯上关系,不得不挪位子,况且难拿得出手,哪日理直气壮在开客栈,说不定不用到处漂流。”
怅然若失,零星的雪花从窗户中吹进来,小小的,碎状的,冰凉的。
“没有办法了么?你我一别,必定是一生的最后一面。”
顿了顿,徐贺非很小声,“娘娘不是我不尽力,您想想,昌邑王的腿,加上他遭人劫走,肯定不会罢休,他看着是个金贵的王爷,心是黑的,不把别人当人看,动辄打杀人。”
他缓了缓,悲愤道:“他杀了至少三十个人,各个至少都是有钱的,这些人的侍卫都回去禀告,拦都拦不住,临走前还放话要给天机殿好看,所以趁着人都没找上来,赶紧撤。”
不想是这样的缘由,史氏哭笑不得,也就不再多言,“好,一生若能再次相见,一起喝茶。”
“好。”徐贺非笑笑,比起史氏,其实他更舍不得分离,这可是殿主啊!十多年前称霸整个天机殿的殿主!
奉若神明的人。
徐贺非压下心绪,看了眼几个下人,有些话重新咽了下去,“非生死离别,自有再相见的机缘,各自安好,便欢欢喜喜的分开,只等再相见,到那时,我一定好好招待太子殿下与娘娘,如何?”
“好。”
史氏微微福礼,徐贺非躬身施礼,后退着离开。
她看着徐贺非领着一众弟子,从门口出去,每一个人的脸上并没有不舍,显然对于他们来说,有故人在的地方便是家,地方变了,人不变,心中就不会有哀伤。
忽然有些头疼,转瞬即逝,史氏伸手撑着太阳穴,揉了片刻后,直到小桨担忧的询问。
史氏甩了甩头,“我们走吧,差不多也要离开了,等人都找上来,想脱身就不那么容易,而且妾身好像听见潮水压来的声音,雪崩也许不是假的。”
小桨一顿,立即正视,“是,娘娘。”
事情基本清楚,没有逗留的理由,两人慢慢往回走,谁也没有留意到站在屏风后面的人。
此人正是偷溜走的傅笑涯,他没有离开,反倒一直在听墙角。
其一身衣服潇洒,边角绣的纹路平整,乃是上乘之品,外面不知何时套了一件衣裳,但是不太合身,偏大偏宽了些,穿着的人宛若偷穿大人衣服的小童。
傅笑涯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子,将扇子塞进腰间,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鼻子。
反复琢磨适才听到的一袭话,也没什么特别的,亏他还听了许久
正要离开此处的脚步一顿,他望向原来掌门静养的地方。
忽然一拍脑袋,对了,他可不能待在这里,殿主的画像还没找着,得尽快去找,找不到还得跟着掌门。
掌门的行李里没有找到,那就还在住处。
一个窜步,在过道里迅速的奔走,步子很轻,很快到了地方,一撸袖子,便是一阵翻箱倒柜,全然不顾形象。
翻找的满身大汗,褪去几件衣服,弄得灰头土脸,终于在一精致的柜子里翻出一幅画。
对着光仔细的照了一照,画中人肤白貌美,手里托着一只白兔,倒是与史氏有些像。
作画之人下笔轻而滑,画中人空灵万分。
几乎是一眼看到女子面上覆着的面纱,傅笑涯一顿,回忆起史氏的话,结合掌门说的,点头,“就是这张画了!”
仔细的端详许久,唯一特别的就是左脸上有黑色的斑点,再仔细的看,那斑点似乎有些红印。
反复再看,也许在最初的时候是红色的,或者是画经过谁的手,不小心染上去的。
“完全和娘娘说的吻合,应该就是这幅画了。”
傅笑涯捧着一半画像凑近嗅了嗅味,道:“保存的倒是挺好的,不过……脸上有斑,能有多好看?”
他连续想了几个脸上带斑的女子的容貌,然而每一个都是不怎么样的,还惹起一阵恶寒。
“说起来这个站的姿势,手臂的位置,怎么和师娘的画像那么像?”
“得,不管了,先给师傅看看。”傅笑涯说话哆哆嗦嗦的,又到处找衣服穿上。
嘀嘀咕咕,“画法也挺像的,两幅画像,不就是像师娘么?想不到世上还有和师娘像的人,这次师傅说什么,都得趁机问清楚日思夜想的人,到底是哪位神仙。”
全然不知道傅笑涯取走画像。
一行人挪去了离山有段距离的村庄上,休息足足半个月,等待太子与高乎裔都恢复了,带着五彩鹿、琳琅珠打道回府。
在村庄里临走之前,史氏从屋内推开窗户,小心翼翼的左看右看,心里在说徐贺非没事给她这个干什么?
难道是掩护,实则秘籍?
她红着脸翻阅整本图册,然而这就是一本春宫图。
史氏做贼似地推开窗户,黑着一张脸,将那烫手的图册给扔出门的外面,窗户底下有许多的灌木丛,正好掩盖。
然而她没看见,屋内捧着书细细品读的太子,雅正的一副容貌,漫不经心地往这边看了眼,在史氏过来后,无询问的打算,好似什么也没留意。
“这个怎么样?”太子手里握着一小小的手环。
史氏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拿起来仔细的看,笑着抬头,“不错。”
“嗯,那这几个呢?”说着拿起剩下的首饰,其中有项链和玉佩。
“不太好看。”
“嗯,当掉换些盘缠,改日再给你买些。”太子一本正经的收好所有的,看起来相当温良。
“好。”史氏笑的开怀。
两人说些琐碎的事,怎么都说不腻歪。
一直直到收拾行礼准备离开的时候,屋中再无别人,太子对她说,“要出去吹风,天气凉,二娘就不要出来了,我半烛香就回来。”
史氏正累的躺在床榻上休息,闻言闭着眼道,“嗯,夫君穿上披风。”
反正这里里外外,全是他们的人,在院子里逛逛,肯定是无碍的。
太子往屋后面绕了一圈。
从外面再次回到住所的太子,面不改色,他两手在背后交握,宛若平常的坐在史氏身边,在回炉旁捂热后,再拉起史氏来。
“好了,准备走了,马车上再睡。”
“好,夫君,夫君,好。”史氏显然一个盹儿陷入梦乡。
太子无奈,“到底谁是病患呐——”
他弯腰抱起她,也不算费劲,送进马车后,在智鱼的搀扶下,也上了车。
小桨在前面赶马匹,足足三匹马,马车的车身普通,内里舒适为主,一路低调的驰骋,花费来时一大半的时日,平安回到长安。
天机殿的事情到此算是结束。
史氏时常回想,确定事情都不曾出差错,心中松懈,非常庆幸身份保住,私底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回京后,太子因为堆积事情太多,而时常的不见人影,史氏则因为许久没见儿子,于是常常与儿子呆在太子府。
虽然大多数都是看上一眼,说上几句话,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刘进成熟许多,史氏也在考量为他换个师傅,找个德高望重的,好好教导他的诗书。
这么一直直到皇帝生辰宴。
清新的雨点滴滴落下,青色的小草青绿鲜艳,转眼到了最炎热的季节。
年岁渐长的白衾逐渐丰韵,对史氏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几步走近东宫书房,看见史氏后,恭恭敬敬的传话。
白衾面上几分严肃,“娘娘,皇后娘娘传来消息,说妾室不能参加寿宴。”话到了最后几分迟疑。
“侍卫智鱼,他怎么说的?”
想到智鱼,白衾的神色微松,“是皇帝的意思,每一个皇亲国戚都是这样,娘娘不必挂怀。”
史氏想了想,“我去看看殿下。”
去的时候,赶巧,太子正在穿衣,许久没见上面了,一言一行都格外的内敛,看起来格外的吸引人。
史氏敛了敛眼眸,轻咳嗽一声,柔声道:“求见太子殿下。”
“进来吧。”太子背着身,那身形难以言喻的挺拔,说话异常沉稳。
史氏应了一声,脸上不知为何浮上两片薄红,放下手里的糕点,“夫君。”
“怎么了?”屋里头就太子一个人,他看了史氏一眼,眼神温和,莫名的让她想到小鹿的眼神。
因有了红云珠,五彩鹿思考再三决定养在东宫里,在太子寝殿的旁边。
“无事,只是多日不见夫君,来瞧一瞧。”
“嗯,说起来,有一件事一直想和二娘说,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今日算是把事情都办完了,可惜又要参加寿宴,二娘既然来了,那便说了。”太子的眸色粼粼。
“什么事?”史氏不禁凑近了些。
史氏未曾留意,本来在穿衣的太子,动作变缓,反倒在褪下衣衫。
“前几日捡到的,可是你的?”
太子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起身从平日里书写字的桌子的木屉里取出一本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