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满,满满的撒娇意味,“殿主,你这话真真是……此处既然和你有渊源,老宫主也在此地,都是老熟人了,不如见一面?何必这样至于高台之上,显得生疏。”
屋檐上,听的时候久又换了个姿势的史氏,闻言晃晃头:不见就不见,徒增伤悲。年纪大了,不想再流眼泪。
这辈子泪水都哭完了,那下辈子可就没有眼泪了,会变成一个冷漠的坏人。
史氏坏心眼的骗起了自己。她手点在光滑的下巴处,最狠的人连自己都骗,说的就是她了吧。
不免得意了起来。
雅山慧低下头,眼神几经变化,缓慢的道,“王爷,青胤宫毕竟只是天机殿的分支,尚未得到殿主的承认,鄙宫内,人人对殿主又是异常的尊崇。不可不敬畏。”
“哼。”王爷听不进只言片语,冷冷的朗声道,“本王爷远道而来,特意请殿主前往皇宫,这是莫大的面子、莫大的荣耀,殿主既然已经来了,那便无需这般姿态了吧?”
变相逼问,众人一默。
无人能够瞧见的史氏,隐藏在月黑风高处,小声嘀嘀咕咕。
“我可不觉得是面子、是荣耀,我可知道你的真面目,一个黑心弟弟,倘若不再给夫君使绊子,已经谢天谢地了。以后乖乖的,那见上一面也无所谓,关键要看以后了,这会儿……不想见。”
傅笑涯隐隐游离在外,眼珠子到处转悠,落在众人的身上,忽然一顿。
他倒是知道这里的人对殿主异常推崇。
殿主显身,怎的这些人稳稳的坐在位子上,不动弹?不光不动弹,有的还避开目光,在周围游离,似乎在寻找离开的机会。
试想自己面见皇帝,还不马上跪在地上叩安?
殿主对于青胤宫来说,相当于另一个皇帝了。
傅笑涯觉得奇怪,又很着急,决定使一把力,说道,“这里都是老人了,十多个故人,殿主可还认得?”
他又朝着一众老者道,“诸位长老,这可是殿主,你等不多说两句?好歹劝劝殿主。多好的前程,瞧瞧,王爷等不及要将殿主请走,到了宫中,说不定在场的诸位也随着一同前往皇宫,一生荣华富贵。”
王爷本要走到擂台上面,闻言心道也对,强硬的上赶着,怎么看怎么都像在逼迫,万一把人给逼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如她的自家人劝说,于是掉过头来,温声道:
“诸位长老,本王爷知道你等对殿主的思念,殿主人就在此,怎的都不动了?可是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来,一起劝劝,此事能成,往后大可常常见面。”
上边的史氏晃晃头,皇宫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规矩甚多,处处心思手段,最负真心人,最猖假意人。况且,依照目前的处境,说不定很快就要永远的在皇宫里,哪儿都去不得。
史氏摸摸下巴,当然,以她的能力,半夜出来个两三个时辰,谁也不会发觉。
反正,以后的日子不缺荣华富贵,前程也不必忧心。王爷说的话,没有激起来半分心动。
下面的绛紫“殿主”笑语晏晏。
等了许久没一个长老说话,王爷回过头来,双眼疑惑,“怎么?是殿主的身份有不妥吗?无人说胡?”
雅山慧紧迫的道,“不,我相信无人胆敢在此处假冒殿主。诸位长老,还不劝解一二?往后飞黄腾达,想要什么没有?”
神情里有些紧张,背对着王爷,使了好几个眼色。
老者们这才颤颤巍巍的说了几句。
听着像是敷衍似的,史氏无趣的撇撇嘴,还以为雅山慧还算是个好苗子,不想原也是攀龙附凤的普通人。
那么,宫主新的下任,不好那么偏颇了。
底下的绛紫殿主在听到一干长老的请求后,慢慢走下来,越来越近。
王爷迫不及待的三两步走上前,又害怕过于急切将人给吓跑了,动作收收缩缩,惹人发笑。
他上下打量,面纱未免太厚实了,看不真切容颜。
“王爷勿怪,我如今的容颜丑陋,怕会吓到王爷。”绛紫殿主这般说道,声音柔情似蜜。
他一愣,他之前从未听过殿主的声音,是以无法分辨真假,只是发觉自己将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躁得慌,抓耳挠腮找了另一个话茬,“殿主今年芳龄几何?”
虚无缥缈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已三十有三。”
王爷一阵头皮发麻,透过纱,她的身子还算妙曼,不想,真真是好大的年纪。
这都快能做他的娘了!心里本就只有几丝的旖旎,全然消散了。
他严肃的道,“你与父皇只相差二十多岁,想必很谈的来,那么,还请殿主喝杯茶,明日启程前往皇宫,你看如何?”
绛紫“殿主”受惊的退后一步,道,“红颜易老,沧海桑田,还请王爷禅悟出我的疑惑,何时参悟,何时随王爷前往皇宫。”
“还要禅悟?”王爷闻言,真真是难住了他,心里苦恼,害怕太子先回答出,要知道,太子的学问阅历都在他之上。
烦躁的在原地踱步,他支起一只手来,“殿主可否答应,无论谁解出来禅悟,你都要跟着我去皇宫?”
绛紫“殿主”咯咯的笑,“无论是谁,我只要听到了就要跟王爷你走。”
“是。”
“呵呵,王爷想的太好了,我可不答应。”态度之傲慢,仿佛已经是深受皇帝隆宠的国师
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来,熄灭了王爷对她不正常的……追捧,冷静下来的眸子有些深。
不禁怀疑这么一个性子的人,到了父皇跟前,还不是搬弄是非。
万一惹火烧身……
正当这时候,一个小厮匆匆闯进来,他生的矮小粗鄙,冲进来的劲正好将拦上来的人给冲倒在地,他自己两步跨作两步,跪在王爷跟前。
他道,“见过王爷,见过诸位长老,小的是肖山公子的小厮,肖山公子自知命不久矣,临死前想与殿主比试一场。”
雅山慧猛然站起来,浑身气的直哆嗦,看起来如雷霆怒火,好不威风。
“胡言乱语什么?殿主的身份难道不知道吗?竟然要挑战殿主!将青胤宫人至于何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无人插话,只听雅山慧兀自说道:“你告诉他,如若他将太子殿下的下落告知我等,还能赏赐他好好吃一顿砍头饭,否则,下辈子就做个饿死鬼吧!来人,将此人拖下去!”
“且慢。”
众人四处张望,不知道是谁来了。
大腹便便的龚城主,身后更是不少的侍卫,他一进来便跪下给王爷行礼,“巫山镇城主龚墨玉见过王爷。”
“呼啦啦”一片人黑漆漆的跪在地上。
昌邑王傲然的点头,“城主大人起来吧,城主对本王爷多有照顾,本王爷一直记在心里。那么,你来这里,有何事?”
当即有人递出早已备好的座椅,龚城主大摇大摆地坐下,侍卫继而端过来一个暖炉。
“王爷,来此当然是为了真切的看看殿主,听闻是个极妙的人。还有太子殿下,此地毕竟受小的管辖,出了事难逃干系。”
话语诚恳,配上龚城主的脸,莫名有些喜感。
底下被无视的小厮眼珠子一转,大声道,“殿主的妙,还得在比试中才能看出来,青胤宫供奉了十多年的殿主,自当是世上最绝伦美妙的人,若想看殿主之能,唯有比试方可。”
“哦?”城主随意应了一声。
“是,肖山公子自知命不久矣,死前想与殿主一较高下!”小厮死死磕在地上。
城主的手来回示意,“王爷,您看……”
小厮眼疾手快,又是一大施礼,“禅语需要数个时辰,不如在此期间欣赏殿主的风姿。”
瞧着王爷有些意动,小厮加快语速的道,“不知殿主可应战?我家公子也是您的小辈啊!人之将死,唯一的念头就是与你比试了,殿主您素来最疼爱小辈,求求您!”
绛紫“殿主”的纱布斗笠又厚又长,面色无人可瞧见,她道,“如何比试?”
小厮咽了口口水,说道,“一是比试预言,今日王爷在此,不如就预言王爷,王爷觉得谁说的好,那便谁赢。”
“甚好。”王爷笑看热闹,拿起边上的点心来吃用。
小厮微顿后,继续说道,“二是比试武功绝学,殿主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无人知晓到底是师从何人,武从何来。而我家公子精通五大派系武功绝学,正好相比试。”
之后自然是肖山出来,再是一一比试了。
这时候史氏有些困倦,小小的打一个盹儿,头一点一点,一晃差点要跌落在地,连忙坐稳一些。
看来是错过了第一场比试,已经是第二场武斗。
她瞪大眼睛瞧,“哟——”肖山还是有几把刷子,人犹如游走的蛇,但又十分大气荡然。
当然了,对上她还是差了许多,如今她身上有些奇怪,大约是仙力过多,充盈雄浑,十个肖山都抵不过她。
史氏看的津津有味,觉得肖山这个孩子还不错,颇有几分她当年的轻狂的样子。
不久后,绛紫“殿主”不敌,勉强地翩然落地,她略略拱手,粗了嗓子,承认的干脆,“人老了,武功不比当年,你这孩子,正当青年,我不如你。”
闻言,听的史氏难受极了,这哪找来的人,巧合使然,话语间真真是太像了,有些不适。
“承让了。”肖山眉眼荡漾开明亮的笑,“其实还是殿主大人您技高一筹。”
王爷拍拍木桌,这才过了半个时辰,更冷了,他添了件披风,完全裹进衣服里,显得十分年幼。
“适才说的太子的命数已经尽了,可当真?”
此言一出,史氏眼皮直跳,差点一个踉跄又要跌下来,什么?
简直胡闹,正要随意喊几个人出来问问清楚:你们心中的我,难道是这样的么?
这一瞧,青胤宫的多个长老竟然都没了踪影。
她虽然很难在他们的脸上回忆起往昔的故人,至少也是故人不是,这当口竟然一个也不在了。
他们既然为了雅山慧继承宫主之位,想随便弄个人来糊弄,演戏也要演到位才行,这样,未免诚意不到。
瞧瞧,这都说什么话,还绕进了夫君,难道夫君贵为太子,还要给一个王爷当陪衬不成?
明面上不计较,那只是在王爷示弱,还真当事实如此?
皇后娘娘可还在世呢!一个假冒之人顶替她的身份,说这种话,实属罪该万死!
史氏双眼燃起了浓浓烈火。
肖山皱眉,他心中觉得此话不可如此说,但又不知因为什么又忍耐住了。
龚城主当场差点又跳起来,亏他还以为殿主是如何的天人风姿,越听越是绝对不对劲,这莫不是个假冒的?
不然怎会为了讨好昌邑王,说出此种话来,也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心里难免厌恶。
傅笑涯想的简单多了,师傅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没想到啊,师傅他老人家平日里威风凛凛,还有看走眼的一天。
一阵幸灾乐祸。
而绛紫殿主笑着道,“太子殿下为天下人而活,仁厚心善,天下人最中意的便是太子殿下。可对天子而言,是最不像他他的孩子。”
昌邑王明白话有些失了分寸,换做平时肯定要杀头,少说也要作势言语惩戒一番,可架不住心里喜欢听,这里又都是末等的臣子,所以不言一语。
听她继续说道,“天子杀伐果断,有勇有谋,年轻的时候机灵顽皮。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太子殿下优柔寡断,性情和容颜更像皇后娘娘,可是王爷您就不同了。”
“怎么说?”昌邑王眯起了眼睛。
她看着是在笑,“您机灵,很像天子。临到百年之际,最忌讳的便是这些个有能力的,难免疑虑,再是伤了情分。您看,天子又对您颇有偏爱。”
——“此话多有不当。”从远处又似近在耳畔,声音难辨雌雄,汩汩流淌。
史氏抚了抚斗笠,一跃而下,身影虽没有假冒女子的飘逸,却显利落,以及发自灵魂深处的仙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戾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